夢在大唐愛 第005章 龍顏

作者 ︰

「老奴見過薛王、廣平王!」一走近,高力士便柔尖著他那獨特的音質,持著手中淨鞭,先行對薛王叢和李椒恭識道,「恕老奴斗膽,敢教薛王、廣平王,在此為何貴干啊?不知老奴,可有幫拓得上之處?」

「高將軍外見了。」薛王叢長目輕掃八人鑾轎,不露聲色接道,「本王只不過踫巧路徑此處而已。想必將軍亦明曉,這兒可是本王打道回府必經之路……倒是高將軍,這是?」

早在則天女皇掌朝時,高力士既已備受賞識。後于景龍四年宮廷政變,參協平定韋後之亂及助睿宗復位謀劃有功,擢升朝散大夫、內給事,其可謂一舉成名天下知,亦由此節節平步青雲。時下,其地位越為達到頂點,已然累官至驃騎大將軍、進開府儀同三司,權傾朝野,深得玄宗寵信,是為心月復。

歷憶堪稱三朝元老的高力士卓功事跡,薛王叢對其存三分禮讓,不足為奇。況且,薛王叢也未曾小覷過這位千古賢宦第一人。

「阿翁,椒兒亦有禮了。」與此同時,李椒順帶在旁不卑不亢拱手道,「可就有些日子沒見著阿翁面,瞧阿翁精氣神,可是與日俱佳。近來可好?」

「煩廣平王掛念,老奴惶恐。」聞李椒這番話味,高力士口上推搡得緊,內里卻委實樂得熱乎。連懷揣的淨鞭均看似欲翹尾巴尖,張揚出一股子搖搖欲仙勁,「好,好著呢。廣平王好,老奴就好!」

而今,李隆基縱有皇子三十人,除卻早夭七人外,依是余有二十三人皆封爵,只是諸皇子之列,下一代子嗣傳襲並不討人喜。亦恰因此緣由,李椒自幼仗母,便被李隆基養于其設置的百孫院,高力士稱得上看著他從小長成。常年累月延至現如今,一晃長達數載,相較說來關系自然要比外人略勝一籌。否則,一個貴為御奴,一位本乃皇孫,同仰息在帝王之家,最忌結黨營私,理應無過甚帛戈。

「郎君,瞅見沒?想必這人便是當今聖人身旁,那位久負盛名的大紅人哎!」混擠在路人堆內,采盈抓揪著江采隻衣襟,早已將適才闖下的口禍事兒拋卻腦後,徑自雙眼放光作咕噥道,「郎君說,連做王爺的均與其這般客氣,其是否要比王爺還能耐厲害?」

采盈早就對高力士既羨又妒久矣,只恨相見晚。倒並非眼紅其給使頭餃,而是崇慕其本事。話說高力士雖為宦者,性格卻決斷,且政治眼光「毒」到;傳聞其「善于騎射,一發而中,三軍心服」,生有大將之風。李隆基尚做臨淄王那會,即已將其引為知己。這般身手,這等心智,誰人不嘆服?

「郎君到底有听奴說話沒?」片刻,未得江采隻回應,采盈頓犯疑,扭頭作催時方發覺,江采隻這會正不曉得在作甚尋思,獨個人楞呆呆看直勾了眼,壓根全無理會自個模樣,「哎呀,出的哪門子神嘛,掃興!」

給采盈埋怨著猛一搖晃衣身,江采隻才驀地聚收迷神︰「哦。你說,吾在听。」

「說甚說?哼!」

「那……好吧。」

見江采隻如此漫不經心,外加還明晃晃打馬虎眼,采盈倔悶勁兒不由外冒,索性氣不過嗔叫道︰「郎君怎可這樣!」

「哪樣?」就知采盈必會逆著對 ,江采隻緩吐息呼吸,續才換以無辜口吻數落道,「明是你自個不願再和吾復言遍,怪得著吾麼?再個,別怨吾沒提個醒,前響亦不知是誰有承諾于吾,自己會裝個真啞巴,結果 ?倒還有理了,也不知羞!」

別人或許江采隻沒底細,對采盈,江采隻可是心中有數。采盈這丫,你越不搭理其,反過頭其越貼黏你。是以江采隻慣使這招激將法,倒也百使百靈,用于采盈身上,尚未有過不奏效。

「咳!」江采隻跟采盈剛說教在興頭上工夫,耳畔偏響徹起薛王叢一聲干咳。盡管咳音不恁宏大,听于旁人,亦形同平常小咳小嗽,之于江采隻,卻分明夾雜濃重警示味。

是以,聞咳江采隻立時就莫名心虛循聲瞄望,反沒能及時捕捉到薛王叢唇態滑逝的勾抹,僅探見李椒在暗沖己身所在方位做以「噓」聲的手勢語。那意思,明眼人均不難悟懂。江采隻與采盈亦即刻心領神會李椒之意,不約而同埋低深脖頸。

「咦,今個國士張涉沒進宮為廣平王講授課業麼?」高力士目不斜視笑對著李椒,對中檔這一小段不相干插曲,只當視而未見。

「有去。不過今日張國士家中有事,便早早結了課……」

高力士語帶雙關,李椒亦不是參詳不透其弦外之音。明為關切他現下時辰何以出現于皇宮院外,實則探究,竟何會與薛王叢私下呆一塊,且大白天的同游在街頭。然而,伸手還不打笑臉人,何況李椒對此尚自有話策,從其背著侍衛偷溜出府院前,已早就權衡過各態可能性後果︰

「椒兒倘實話相告,阿翁可不許背地里取笑于吾。其實,椒兒是想著,看皇爺爺這些日子以來心情似有欠佳,便出宮來,想找討些特別的彩頭,回頭好去皇爺爺那,演示給皇爺爺看。不為博其它,但求可為皇爺爺分愁,聊藉皇爺爺開懷。還望阿翁能為椒兒擔待些許。」

李椒一席備述,隨人听了都難挑話柄。眾所周知,自打惠妃武氏香消玉損,大唐宮苑人去樓空之後,李隆基見天還真就沒少黯然傷神。

「廣平王道的哪兒話?廣平王尚有這份心,老奴亦汗顏得無地自容……」高力士恭維著,轉就笑容可掬向薛王叢,「如此即有勞薛王爺了,老奴且先承恩了!」

「本王自當盡力。高將軍既有要事在身,那本王就不多耽擱您腳程了。就此別過,待改日,閑時另邀品茶。本王府上,還泡沏有好茶。」

打開天窗說亮話。鑒于薛王叢種種風流韻事,高力士不無忡慮,險恐李椒和不著調的薛王爺走得出奇親近,有朝一日亦給人帶壞月兌軌,進而自毀前程。

薛王叢身為肇禍者,自居明人不做暗事,也同樣洞悉得鏡清。倘若一味顧左右而言它,單純繞彎子而不言及正經事,薛王叢亦余有自知之明,不勉人所難,各行各的反倒是為與人方便亦與己方便。

那八人鑾轎,轎中乘坐之人,世人皆曉為誰。

薛王叢知,李椒亦知,高力士更為心知肚明。

只不過,任人亦皆不便直諱出口,難即難在這點處。

然江采隻眼下卻想多知些。迥于采盈的急興,僅是源自心念,或言是昧執念,足已顛賠過一生的念想。迫切地奢想看上一看那轎內人。

換言之,如果真就這樣錯別過,對江采隻而言,卻也是樁沒法子的事。歸只歸于,是時候尚未到。

「究為是誰終日忙得不可開交了,即便稍待多候會兒,見見孤的時間亦等不及?反誣人有緊要事,倒急催著孤先行給其讓路!這天下,無不歸孤,豈有此理?」江采隻猶作糾結初始,八人鑾轎轎身已然謹傾前斜。伴同這串扣人心弦話音,雲雋繡騰的金龍靴,隨即踩接觸地,觸及入目。

「哎呦,大家怎地親自下轎來了?」高力士率先眼明手快,見狀匆忙迎身,欠腰畢恭畢敬攙扶于前,「老奴正就準備相告薛王爺,稍遲前往安國寺候駕之事宜呢!」

「臣參見阿兄!」

「椒兒叩見皇爺爺。祝皇爺爺福壽安康,吾大唐基業千秋萬世,萬民和祥!」

「聖人萬歲萬萬歲……」

起至薛王叢與李椒叩拜開始,周遭遂又引發起新一輪洪動天地的齊聲伏吶。

獨余江采隻,仍在僵硬地扛迎著臣民口中所敬仰的國之聖主——一代明君唐玄宗李隆基。

冠其一代明主,並不為過。縱使其垂暮之年,劣績累累。

「平身吧!」左袖抬背,李隆基右手揮道。周身衣飾無風自飄,穩而有絮,蕩而不隕,帝王風範無人堪比。

原來,這便是大唐的國君。「開元盛世」開創者,謚「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尊號「開元聖文神武皇帝」的唐明皇……由人隙中細細描摹著李隆基,三丈距離,江采隻怦然覺得,大唐皇帝很俊偉,有著可親的犀利。興許保養有道緣故,神情間不顯一絲老氣。

李隆基,江采隻……

梅妃其人,正史無載……

清眸迷離交替于眼前人與己身,不覺中,江采隻兀自淚眼婆娑。一幕幕濛濛畫面,像極卷軸上附體已久的蟲豸,一筆筆啄蝕開靈魂……

「平身!」李隆基環視過程,不期而然發現江采隻之存在。

茫茫人流,單要專注一人定為不易。但現下,若說看不見卻亦有難度。因為其他人均已在聞得李隆基頭遍話旨時,便就各自站起身子。只落江采隻,該跪之前慢人半拍,該起時更遺漏節拍,當下依舊在保持著跪姿,遙望于李隆基滯掉反應。

「郎君快起來啦!」見狀,采盈驚宛小鹿亂撞的催一通江采隻,小臉盡嫌其丟人。礙于龍顏又不得發作,索性硬使蠻力將自家「郎君」直接拉拽起身。

「吾……」倉促之下立穩身姿,等江采隻閃一眼仍在沖己含笑而立的李隆基,楞是再無顏去正面對視其第二眼。只就頗覺不自在地撓撓額頰不知何時松垂的小綹發絲,權借以矯掩腮際那股情不自禁在泛濫的異樣臊熱,跟著就啞結。

可憐采盈瞅于旁,心頭煞為干焦急︰「聖人在與郎君說話哎!喜榆木了啊?」

江采隻往常屢夸笑采盈是根不開竅的榆木疙瘩,這關頭,卻不知究竟是誰變木訥。可惜江采隻此時的五味雜陳,采盈也著實無從體味。

「阿兄如無旁事,不妨及早起駕吧。臣願伴駕而行!」諸人搞不清狀況的還處迷糊敬畏狀,薛王叢瞳底已淨掃淆幽。兀自夾射江采隻的余光,無形中亦分外幻化成冷色,令人不寒而栗。

「椒兒也是。」李椒隨同附和著,邊意猶未甘般暇了眼江采隻及采盈。

「大家?」稍時,高力士揣詢著聖意,未見李隆基置予否辭,方才拉長音起話道,「聖人起駕!」

「恭送聖人,聖人萬歲萬萬歲……」

隨之萬民再度叩首,江采隻也二番被采盈生生按拜在地。

待覺膝關節直跪磕得泛生麻疼,江采隻惑然再抬眸,周圍已是聚散短暫。

徒余尚未離行殆盡的點點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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