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大唐愛 第007章 畢羅惹的禍

作者 ︰

翌日,及早朝食過兩碟小菜,又往肚里強填了幾口婆羅門輕高面,江采隻便帶同采盈告別正處忙里忙外準備接迎新客的店家一大家子人,外帶備了些許由店小二晨起時候新從陶甄蒸熟出鍋的炊餅,遂就駕乘馬車踏上起程返鄉之路。

卯時的長安城,天還未盡破曉,街頭行人尚為稀疏,不致以像白日間那般過顯擁堵。間或有插車而行者,也就是三三兩兩一塊兒趕早赴市糶糧糴米的買賣人。

唐長安宮城位于廓城北部中央,皇城接宮城之南,左宗廟,右社稷,分處落建有東、西兩座商業市場,五縱七橫主街。外郭城呈平長方形,城門眾多,把守嚴格,其中南面明德門即為盛都正門,亦是江采隻主僕二人大前日進入都城時的關卡。

和家客棧坐落方位,不巧恰在距離宮城不算甚遠的一處犄角旮旯地兒。因前方遮擋有層重建築物,俱為形形色色林立的商樓高店貴鋪,是以,這百花紅中的一點殘,並未惹人關注,也就得以「存活」了下來。

江采隻與采盈此番出城,自是先經由宮城,駛過皇城,方可抵達至廓城。明德門門道盡管比各面三座城門俱多兩道,卻是南下較便捷的通道口,出去城門即可望見大路,遠近于其它城門多繞彎路方便。所以,江采隻和采盈這趟出城,終究依舊選擇的明德門出口。

「郎君,咱就這樣回去了,啥時才能再來這繁華聖地看看呢?」邊驅趕馬車,采盈依依不舍留戀著一直向後掠去的物景,一個勁在唉聲嘆氣。

「你這畢羅若不急吃,吾暫且裝于干糧袋。省得擱置在外,半路顛簸埋汰。」江采隻只當未聞采盈怨嘮,獨個收拾著馬車內堆放得有些凌亂的行李,順手便將那十幾沓剛好散扔于身旁包裹有油紙的畢羅用麻線繩捆扎勻份,作備先收起來。別再無論什麼東西均亂七八糟全攤在車廂,礙手礙腳倒在其次,關鍵是混夾其間的某股子鑽人鼻的油蔥味,一旦聞嗅時間過長,別說往嘴里塞著吃了,一打開包便會令人覺惡反胃。

畢羅是種帶餡的胡餅,蒸烤雙宜,漢人習慣稱之為燒餅。原就為盛行于南北各地的著名小吃,即便在長安,頂多花樣形制新穎罷了。諸如「櫻桃畢羅」「天花畢羅」「蟹黃畢羅」皆隨處可食到,「豬肝畢羅」「羊腎畢羅」「羊肝畢羅」之類雖說鮮見,卻亦非難尋。反倒那玉尖面因內餡饌含消熊棧鹿肉而著實名貴得很,不是人人盡可常嘗的。

按理說,倘要帶做禮物,彷佛也該帶點稀罕物。江采隻不無費解,采盈作甚硬要采購這麼多畢羅回家。見其搬上車,不便攔阻,也只好隨其行事。

「哎,郎君別介!動甚都任郎君,千萬別踫奴那畢羅。要知道,奴這些畢羅,可是昨個夜里特意懇請店小二、哥趕做的!人家足忙活了大半個晚上,後半宿才趴床上去睡覺。郎君未加幫忙也就算了,可也別過分搗亂,扯奴後腿吧!」

采盈言對著,只顧心下耍刁,不覺中,手頭正抓攥著韁繩的力道便扯過勁。套載馬車的那匹黑馬當即條件反射般「唏嚕嚕」一聲長嘶,猛搖甩尾巴四蹄擾紊節律。

眼見狀況不妙,采盈匆忙拽緊韁繩往後勒,顫調急喝了嗓門︰「馭!」

事出倉促,江采隻倚坐于車廂內,顏頰立時刷青白。

好在采盈出手夠快,及時勒令住馬車。縱然有驚無險,卻也委實把江采隻嚇得不輕。

「郎君,沒、沒事吧?」一待勢態穩定,采盈慌扭頭瞅江采隻。但見江采隻神色異常,顯是給剛才異況驚刺到,采盈苦笑著吐吐舌頭,亦頗為愧疚,「意、意外啦,小意外而已。無礙,勿怕,有奴人在,定當保娘子周全,安心……這,這老虎還有打盹時呢,對不?」

江采隻柳眉蹙視著采盈,听其如此作釋畢,忽而更沒來由倍為愈覺頭皮發乍。欲作通說教楞又吐不出字眼,就差冒煙。

倘非采盈打由老早開始,馭車技術便遠勝于江采隻嫻熟,加之江采隻自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偏就是個路痴,僅能辨識從家門口至石巷子那一段簡短路,采盈則不管何時何地均不曾轉向或輕易迷路,江采隻斷不會放心讓采盈駕車,把己身一條命親自交到采盈手里。然而,適才那一出……

「嘿,郎君坐穩哈,咱須抓緊時間趕路了。」單觀江采隻那架式,采盈已甚曉討不得好果子,未加磨蹭,轉就岔開話題。作勢將這樁現眼損事速度揭掀翻頁,湮抹掉惡影。「咦,郎君看那,好像傳說中的鬼市!就在那,看見沒?郎君看那桿懸掛的絳紫旗,像極骷髏造型,定為鬼市不假!」

順照采盈手指地點,江采隻尤顯無趣地瞄了瞥。采盈猜疑的不錯,東南偏北一角確實是座露水市。因于現下時辰尚早,還能隱約瞧得見零星竄動其周遭的人影。

所謂鬼市,又名露水市,本質上同別的市集無甚異,也是用來做交易的,不同僅在于其「天不亮成市,天明不久即散集」的特殊行規,倒非人秘境。長安城東城門的鬼市,堪稱歷史較久。最早始于皇城外,沿挨城牆一帶,後來才逐漸擴遷至東城門。

「郎君,看這會尚早著呢,興許咱呼呼趕到那城門口,守衛還沒開城門哩,豈不得干等?」采盈杏眼一骨碌,復又握穩手中韁繩,再度伸長脖頸滿摻期望地追補道,「與其跟根木頭疙瘩一樣,杵在那耗磨等人開門,反不如……」

「想也甭想。」無需采盈把話繞白,江采隻已然明曉其意欲為何,當即便斷絕道,「少耍嘴皮子,只管駕好你的車便是。」

「郎君怎這般沒人性……」驀地一亂激動,采盈頓時口不擇言。反觀江采隻徹底板黑的臉容,干脆破罐子破摔到底。「本來就是嘛,玩不叫人玩盡興,臨將離去,郎君還不肯給奴個小痛快,怎生對他人皆存情,跟奴就翻臉無情,恨得下心腸苛難呢!」

聞采盈狡言,江采隻只覺面頰莫名滑過絲臊熱。這「他人」,采盈道的含糊,切是有所針指。此次進京,並未踫遇幾人,可稱得上有一面之緣者,貌似僅就那仨倆人……

提及那仨倆人,江采隻不免思及起那日與之相關聯之事,更為忡郁︰「想玩你便留此玩,大不了吾獨個上路。起來,你下車一邊去,哪涼快哪舒服吧,馬車給吾!」

「啊?」全未防備江采隻竟反應出這陣勢,采盈剎那間有點暈愣,「小娘子,不是……奴,哎呀!作甚嘛這是?」

江采隻曾有言在先,出門在外須以「郎君」相稱。但每逢事兒頭上之際,采盈總犯口誤的舊毛病,且屢改無用。

「郎君明知,奴本意並非如郎君講的那番意思,還拿奴取笑,誰要與郎君分道揚鑣?奴斷沒生過離開郎君的想法,這輩子,奴生是郎君的人,有朝一日不幸掛了,死亦得做江家的鬼!」采盈倔脾氣遂也泛冒, 沖得小臉直憋成豬肝色,徑自朝江采隻許諾著重誓,眼圈亦情不自禁酸楚,淚珠子不爭氣的「撲嗒撲嗒」涌墜,片刻便打濕衣襟,「這事誰講情也不好使,奴一人說了才算數。想打發奴走人,那也得看奴高興不才行……」

其實江采隻原也無意攆采盈,不過那也是早晚該下決定的事。只是時下,江采隻無非在賭氣罷了,偏不信這邪,若沒人作陪就找不到返家路。想來鼻子下面生張嘴,理應不是光長來浪費糧食的,不恥下問不算丟人事。然經采盈有心醒提之余,卻是點警江采隻。

「那吾也不曾答應要養你一輩子吧?」江采隻置以反問著,便將干糧包撇向采盈懷里,「話既已言至這份上,索性一次說開。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你我緣分已盡,今個正好在此作別。未免你怪記吾無情無義,干糧留予你,足夠你撐挨半月十了天,碎銀兩吾且就不均分你了,路上吾尚需打點,亦得為自個留盤纏。言盡于此,懂了的話你就下車去吧,但願後會無期。」

「奴不!不走鐵是不走,天塌下來亦不走!」固然尚未搞清江采隻所言究竟是玩笑話還是氣話,再嚴重些,甚至是在與之動真格的。反正采盈不願去細琢磨,亦絕不會乖順服從。氣惱的朝江采隻吼泄完,即粗魯的擼了把馬韁繩,隨就驅車狂馳起來。

「喂,你抽哪門子瘋?慢些了,小心撞到人!」江采隻見狀,連忙恩威並重道,「倘傷及無辜,你罪就大了,听見沒?」

「奴不管,誰讓郎君平白無故趕人走?」察觸江采隻口吻平添分責切味,采盈方為竊喜,胡抹擦把眼淚鼻涕,續才接作嗔哼,「有罪也為郎君逼的,下地獄郎君亦得陪奴一並受罰……」

看著采盈孩子氣的跟自己撒潑,江采隻瞳底不由迷了濛霧氣。陪采盈下地獄,江采隻不懼,哪怕更糟糕的亦無退縮。但是,江采隻卻不作祈采盈跟其受罪,哪怕半點苦也不願采盈同其分擔。

而今,江采隻只想借故放采盈一條生路。其自身已身不由己,可是采盈有選擇余地。過不許久將會迎臨的那場命劫里,江采隻不希望牽連進任何一個額外不相干者,尤其是采盈,以及其今生家鄉那唯一的親人。

由于采盈發飆,連那拉車的馬匹俱變溫馴易馭,老實巴交听命于采盈吆喝,命它東奔不敢西跑。僅約莫小半個時辰,馬車便已駛到明德門前。

與清寂的大街相迥,城門處望去則熱鬧異常。倒非指說均在等待進出城的諸色人等有多哄吵,而是,這一大清早的,明德門城門口竟是格外醒目的排堵了不下百人的禁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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