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大唐愛 第043章 愛難兩全

作者 ︰

客,畢竟是客。做為主人家,總得象征性的為家客留分面子,才不致于搞到雙方均下不了台階的地步,傷了不必要的和氣。

不過,「箭」既已襲面逼來,江仲遜索性也不卑不亢︰「煩貴客亦上心,吾深表歉意。這事兒,吾與小女尚未談及定論。吾身為人父,事關吾兒終生幸福,非是小事。顧忌周全倒在其次,于吾內里,尚在于吾兒怎想。吾兒的親事,亦需吾兒認可。望請諸客,可稍體諒吾為人之父的這顆心。」

在先後聞過采盈和江仲遜倆人各抒的己見之後,對于招江采隻入宮之事,薛王叢與高力士心中亦皆有了看法。看來,無論是何人來充做說客,這江家上下,果是一門心思鐵了秤砣,意欲將此事不了了之。單就江采隻這樁事而言,清一色拖延態度的結果便是——全無下文。江家父女亦壓根就沒打算想要買誰的賬。

說白了,現下的問題,並不在于他人是如何布置的,旁人的觀點均可忽略,即便江仲遜與采盈二人,亦包括在這範圍之列。最為關鍵的一點,仍卡于江采隻本人終究將作何樣抉擇。

「阿耶年歲逐邁,兒此生別無奢求,只想伺候阿耶安度晚年。」江采隻幼年喪母,江仲遜可謂既為人父又為人母,一把屎一把尿,獨自將其拉扯成人。縱然江采隻再怎般無情,這份親情,卻烙存于其印象里抹煞不掉。何況,女人原就是多情之人。

「小娘子孝心可嘉!江卿有女如此,夫復何求?」聞罷江采隻婉辭,高力士倒未急于辯白,反稱贊了句江采隻,余外還不忘恭維了席江仲遜。這不禁令適才退去廳堂外的一干近侍,暗里側目,面面相覷。

其實也根本不足為奇。近侍終歸是由李隆基挑選予高力士以及薛王叢的,本職無非是沿途守護高力士和薛王叢安全而已。除此之外,倘若論關系上的親密度,自然是偏向于李隆基。好歹的,其們乃是受命于李隆基,遠在長安城內的當今皇帝,才算是這群奴才的真正主子。

前響高力士之所以遣開身旁的近侍,顧忌的緣由,實也拘于這個罷了。在人眼皮子底下遭受監督的,不止是薛王叢,就某種程度上講,高力士亦在其中。但廳堂本就不大,廳堂里的人說話聲,難保隔絕不住。是以,除非距離廳堂甚遠,否則,即使站到了堂外去,同樣听得見里頭人談話音。

「且不知,小娘子是否明懂,何為孝?」姑且不論高力士道出的這番話,究竟是出自真情亦或是假意,江采隻正欲舒口氣,未料旁側的薛王叢,竟恰于這節骨眼上,插接了詢戲話。

「薛、貴客這話問的,可真介個有意思!」薛王叢的刁難,江采隻尚未吱聲,采盈卻已再番看不過眼去薛王叢骨子里的傲慢勁兒,遂皮笑肉不笑相譏道,「這‘孝’字,連奴均悉之,貴客該不是成心打趣奴家小娘子吧?所謂孝,上為‘老’,下為‘子’,老自是指上一代,至于子,想必就無需奴贅釋吧?如若拆之,則像極一個兒子背負著一個老子。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上一代跟下一代融成一體,密不可分,即堪稱為孝。簡單如這般,三歲的女乃娃,均明懂。哼……」

采盈文縐縐的拽完文,便不屑的朝薛王叢輕哼了嗓兒。心下實則不無慶幸,幸虧往昔江采隻有正兒八經教導過其關乎孝道的篇章,如若不然,想必今日其也斷無可能性佔盡便宜,討得機會于人前賣弄。

江采隻自然甚曉,采盈實是在裝腔作勢,現學現賣班門弄斧。于是睨瞥采盈,示意其見好就好,省得得意忘形反是落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下場。繼而方不急不躁回復薛王叢道︰「百善孝為先。孔夫子亦有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故,吾切不想,子欲養時而親不在。承蒙諸客好意,吾著實愧不敢當,敬請諸客諒解。」

自小到大,江仲遜深解江采隻性情,時至如今,亦一樣。江采隻愛梅如狂,江仲遜便不惜重金,各地尋求各類形形色色的梅樹移植于自家的房前屋後。每至深冬臨春時節,滿院梅花競相開放,玉蕊瓊花搖綴枝丫,暗香浮動,冷艷襲人,仿佛一個冰清玉潔、超月兌凡塵的神仙世界。

而那時,幼小的江采隻徜徉于梅花叢,時而出神凝視,時而聞目聞香,日夜陶醉于梅花的天地間,不畏寒冷,不吝乏厭。于梅燻染下漸漸長大的江采隻,品性亦摻雜入近乎于梅的氣節,氣度高雅嫻靜,性格堅貞不屈,剛中有柔,美中有善。配上其日益出落得秀麗雅致的容貌,苗條頎長的身段,愈加尤為宛似一株亭亭玉立的梅樹。

一晃數載已逝,幾經滄桑,幾經變化,江采隻心底卻依然記憶猶新,曾經位于那一片梅海仙境之中的一段美好回憶,以及那幕叫其與江仲遜同是不堪回首的創傷印痕。延及今時,理當是換其,來回饋江仲遜過往曾付與其的情感才是。

所以,縱使江采隻不為己身考慮,亦須為了已趨向于老矣的江仲遜,做回合最末的掙扎。如果可以就此擺月兌命定的齒輪,當然再好不過,反之,多少也可減分負罪感,起碼做到心無遺憾。

「小娘子的口才,果非是一般人可比得了的。」半晌無語,薛王叢玉柄折扇輕搖,非但未顯怒意,反倒唇際淺勾,「倘小娘子意已決,某亦無甚可多言。但不得不說白,某本以為,聰明如小娘子,才貌雙全,理應有遠見卓識,凡事懂得高瞻遠矚,未雨綢繆。可惜,可惜吶!女人啊……」

早在日前,前往長安城采購藥材時,采盈原就已對薛王叢持有很重的意見。加之在江采隻拋繡球招親那日,又巧不巧地窺見薛王叢竟背著江采隻,領了個一襲黑色斗篷的不明女子擅闖入了江家隔院東廂房,采盈已是對薛王叢沒有了丁點好感。眼下薛王叢竟還敢仗勢欺人,這下,委實惹得采盈更為冒肝火。當即也顧不得是否逾矩,便兀自拉下小臉,徑自跨前小半步,氣憤憤呵斥向薛王叢這個負心漢︰

「你這人,說不過理便作罷,怎可變相中傷人?奴雖說愚鈍,但甭認為奴听不懂你話外之音,明擺著在諷臊奴家小娘子鼠目寸光嘛!須知,奴家阿郎與小娘子,視你為客,才處處忍讓于你。難道你就絲毫不懂,‘利刀割肉瘡猶合,惡語傷人恨不銷’的道理?所謂‘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身為堂堂一朝薛王,倘如真介個連這個均不懂,也未免忒缺家教吧!」

越說越為激動之下,采盈情不自禁抖出了薛王叢的身份。縱然江采隻有意阻止其,卻也為時已晚︰「不得無禮!」

「小娘子,奴……」被江采隻一嗔怪,采盈亦後知後覺醒悟到,自己又犯了口誤。小臉登時火辣辣。

「還不退下。也不想想,這兒有你個丫鬟,插話嚼舌的份麼?依吾看,以往忒嬌寵你了,這般沒分寸,成何體統!」生怕采盈愈作釋愈添亂,江采隻遂正色打斷其話。佯怒斥責著采盈,清眸的余光則不著痕跡地挑了窺江仲遜。

采盈一時沖動揭了薛王叢底細,令江采隻不安心的,實在于江仲遜的反應。皆因近日以來,江采隻著實弄不清楚,江仲遜到底曉不曉得薛王叢和高力士等人的真正背景,又是否知曉,高力士和薛王叢此番出京下江南,為的正是日前陳桓男告知于其父女倆的替李隆基選秀女之事,且,正是主審人。

亦恰是因于心底沒譜,江采隻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敢于江仲遜面前直白挑明事情真相。只恐江仲遜接受不了。就像江仲遜剛才所言,保護江采隻免受傷害,對江采隻的幸福負責,乃其為人父的責任,是其天職;較之于江采隻而言,畢竟,這也是江采隻為人女的一種本能。

「近兩日與諸客相處,時間雖短,可吾也深知,諸客絕非等閑之人,皆非平凡者……」反觀江仲遜,臉上倒未有詫色,反而帶笑道,「吾何其有幸,有生之年,尚可接待貴客臨門。贖吾自不量力,如若今後,有求于諸客時,還望諸客可念在今日曾有過淺交情的份上,別過甚為難吾父女。」

言罷,江仲遜即面向薛王叢和高力士,深深地鞠了躬。

江采隻見狀,頓覺心酸,忙不迭上前,攙扶向江仲遜︰「阿耶,這是作甚?」

「隻兒,听阿耶說……」反握住驀地淚盈盈的江采隻縴手,江仲遜輕撫下江采隻耳際的發絲,略頓,方和聲續道,「阿耶愧對隻兒,未有能力能盡到為人父的本職,了不了隻兒期望,阿耶無甚求,但求隻兒,以後少怨恨些阿耶,阿耶便老無悔憾矣。它日,無論處境如何,隻兒均要照顧好自己,別讓阿耶不瞑目,已是對阿耶盡孝。答應阿耶,可好?」

「阿耶……」聞罷江仲遜所囑,江采隻瞬的跪于地,淚珠子斷了的線般,當眾滾涌出眸眶,泣不成聲。

盡管江仲遜未明言何事,亦未明指何語,但江采隻了然,江仲遜已然是在將其托付于人。所述之言,不亞于托孤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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