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春節前後,因有事,未能及時更新,今和已回,由今日起將恢復正常更新,望請諸位友人繼續如舊予以支持,多多關注本書。承謝!
翌日,薛王叢和高力士等人醒漱後,尚未一如前兩三日一樣,應主人家邀請前往江家堂屋備用早食,便先隔著窗欞,俱睨見李東正手持箋黃絹,候于廂房門外。那模樣,顯然是早就杵在房外門階處久矣,且已有些許時辰才是,否則,周身的衣物斷不致以呈現落滿晨露的潮濕意。
當下這會,時間尚早得很,可謂萬籟靜寂時刻。鳥蟲未蘇,草木正酣。是以,任何絲微的響聒,但凡弦于空氣中,皆無一例外地會被這幕安寂的晨景,烘襯的格外真切、清晰。
待聞見廂房內窸窸窣窣有了動靜,李東遂徑自上前小半步,甚曉房客這刻鐘已然晨醒來,便未待身前的廂房門扇由內開啟,即已率先朝向房門方向,躬身開口述道︰「諸位貴客,可是歇息的好?還望莫惱,僕這般清早就來擾客。」
房中的留客現下已熟醒自是顯然,乃為毋庸質疑之事。然而,出乎李東意料的卻在于,眼瞅著晨安已請畢,但其周遭反倒硬是陷于沉寂,好半晌工夫過去,那廂房房中竟無人響應。
意識到此狀,李東不無費解地斟量著,于是俯著腰身復又稍湊靠向房門位置處前些,邊豎耳側听,邊捏著把汗兒慢慢接言道︰「僕家阿郎,于昨個後半夜,突收臨村有病患者急求診,因當時天色已晚矣,唯恐攪了諸客清夢,故,來不及相告于尊客,便于夜間匆匆出門去了。臨外行前,特意喚來僕,並叮囑于僕,待今早等諸客起床之後,若其仍未歸家,便代為向客表歉。」
且說薛王叢與高力士二人,各自于房內細品著李東一席話道畢,兩者之間僅間隔著一堵牆,卻同是在立于窗格前,原本平靜如水的面上,臉色頓時皆變了變,或多或少平添有分難色。與此同時,則依是站在原地,欲動身姿,終未動。
這二人沉得住氣,這下,卻委實將李東「駭」得不輕。原本在這涼兮兮的秋晨,秋意早濃,縱然閩莆一帶,相較于北方諸多地方,氣候要較為暖人的多,但秋節畢竟是秋,仍是有別于盛夏時令時候,尤其是一早一晚的溫度變化,尤為存有迥差。可李東愣是在這理應秋露濃重的清晨,站在涼習習的院落中,額際剎那間就布滿了層細密的汗珠,背脊更是覺得虛汗淋灕。
「客倘無旁事相吩,僕便暫且退下了。少時,敬請諸客同來用食。」著實不免令李東心下犯疑的在于,自個明明是按照江仲遜嚀咐,在與客請早,且一字不差。奈何直俯候到這會兒,卻仍舊不見房內有何人應和自己只字半語,但也不可就此犯莽,擅闖客房以探虛實,便唯有耐著性子再尋話茬,謹聲細語重詢遍。
此番言罷,李東略作遲疑,旋即回身,作勢離去。廂房內確有人不假,問題是,看似並無人願應答,于李東忖度來,緣由恐怕有二。其一,人家怎說亦為貴客,而其,只不過是下人罷了,只要將話兒傳到了,便算盡善到本職,何況江家所留之客,根本非是普通客人,搭訕無果,貌似原就屬于常理。再者,李東其實也是給江仲遜臨時喚來的,知道的也僅只這些而已,其它的詳情,同樣不了解,若被仔細問質更多的事情,實也是無從所答,與其一度的不知趣,反不如趁早退卻為妙,省得額外自招麻煩。
「有勞。」
然就在李東自我寬慰著,尋思過其中味兒來,才做備離去之際,孰料,其身後的門扇竟也「吱呀」一聲響,打開了。隨就撞見高力士笑乎著模樣跨出門來,恰迎對向李東,續道︰「姑且有教下,不曉得貴主人家何時可得返家門?」
高力士猛不丁出現,則嚇了李東一跳。畢竟,李東才月兌黃口之歲,尚未及舞勺之年,僅就年歲上而言,雖說其與采盈同般,相差無幾,嚴格講來,實遠不如采盈有見識。較之于它村,珍珠村所覆蓋範圍盡管不算小,可累月積年被束縛在巴掌大的一塊地方,無異于井底之蛙。好歹的,采盈近些年頭卻沒少隨同江采隻出行,東南西北的跑騰,所見所聞自然比李東廣。
單說現景,若換做采盈,驚惶未定之際,定然可耍得圓滑了事,但李東就差有段距離了。想來,卻也怨怪不得,終歸,長幾歲就是長幾歲,長有長的老練,幼有幼的可愛,打個不甚恰當的比喻,如若不然,怎會有「長兄如父,長姐如母」之說……
面對著高力士注視,李東適才展現的那股子沉穩勁兒早就被驚飛,又似在江采隻拋繡球招親那日之時,一見台下生出嘈切,便慌作六神無主了,可這會又與那時不同,並無采盈在旁,可做幫襯,是好是孬,也只能是其一個人應付,倉惶之下,便忙含糊支應道︰「這個,坦誠講,僕亦無從知悉。論照往昔,迫于病情迥異,加之往返路程亦有所不同,每次阿郎外出醫診時,均甚難料定時日之長短。想必此次亦如是……哦,對了,僕記得,阿郎臨行前,還有說,禍于事出緊促,人命關天,未免耽誤貴客行程,故曾余外緊囑于僕,倘如屆時其無法依承約諾,返來為諸位貴客送行的話,望請諸客可多多包涵,予以體諒。」
且不論措辭是否合乎邏輯,某些事當講亦或是不當講,反正李東是把自己能想出的話,均磨嘰了一大通。語罷,方切身感悟到,這做中間的傳話筒,還真介個不容易。
縱然世事難料,人有旦夕禍福,但關于高力士一干人等將于今日午時左右起程上路這樁事宜,江家上下統知。照理論,江仲遜身為一家之主,即便食言,亦自當另有安排似才合乎人情世故。
反觀高力士,倒也未顯不悅態,察覺李東甚為緊張,微付與笑呵之後,反緩聲喟嘆道︰「事有輕重緩急之分嘛,吾等又豈會恁般不通情理?說來,本欲當面相謝數日以來貴主人家對吾等的厚待,實未想竟錯失良機,唉,天公不作美呀。倒也無礙,倘因于吾等瑣事,而誤害主人家要事,方為吾等之愧……既如此,今兒個吾等便提早些時候上路吧。余外,尚須多謝爾轉告,亦煩勞代為吾等問貴主人家奉上謝辭,改日如遇良機,吾定謝不違!」
有道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撐船。高力士不予以深里追究,李東自舒了口氣,為此心中安落不少。否則,造就的結果,難以想象,又豈是其一草堂學徒可承擔得了的?
「客言重了,僕不敢當。僕定將客囑告予阿郎,還請諸客簡單用過早食之後,稍做休息,再起程……」李東正暗自竊喜,可把江仲遜交托于其的這件事獨自完成之際,客套話尚未言完,耳邊卻冷不防被人從旁插斷了︰
「主人不在,某且詢句,是為何人替吾等準備的早食呢?」
這問話者,非是他人,正是薛王叢。伴其話音落地,與高力士那間廂房緊挨著的廂房門扇,亦于瞬間,不輕不重開啟。
「回客,早食乃是由僕阿娘,帶同僕,粗制的。鄉野粗食,望客莫嫌。」但見薛王叢亦從廂房走出,李東趕忙又慎重地施禮道。生怕一個言語有誤,得罪人不說,還把剛圓好的事再度捅出簍子,臨到頭也將江仲遜交代給其的事兒辦砸掉。須知,這可是其有幸進入江家草堂為徒後,除卻上次暗助江采隻與采盈青天白日的翻牆壯舉之外,江仲遜單獨分派給其做的第一件事。試想,如果連這點小事均做不好,今後還留有何指望。
「小娘子,人可在?未一並出行吧?」看著李東謹言翼行,薛王叢反而「啪」地折扇輕搖,直立于門階前,一副壓根就未打算繞圈子的樣子,便徑直置詢出口。
薛王叢這副架式,登時叫李東吃了顫,忍不住心底「咯 」一下子,不由自主捏了緊正持于手的那箋黃絹。這箋黃絹,乃是經由采盈之手,于昨個夜間轉交到其手中的,據采盈所言,乃江仲遜留于江采隻的一封信函。且囑,待至今晨,先向江家家中留客請了早之後,才可讓李東折往江采隻閨房,輾予江采隻啟閱。
李東向來是個安分守己的本分人,故而,在此之前,其果是不知曉,這其中到底有何曲折。而眼下才向薛王叢和高力士等人請過早,是以,書柬尚留于李東手中,未及去得江采隻閨房之處,冷不防卻被薛王叢當頭質問,難免有點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貴客何出此言?僕家小娘子……」待欲月兌口而出內里答案時,李東心中倏地卻又遲疑停口,迎觸著高力士與薛王叢一時俱掃視向其的那份復雜目光,驀地沒來由升起分很深的心虛,忽而不曉得該如何作答。鑒于各種狀況,微妙的氛圍困擾,江采隻時下在家與否,對其,倒變為難應以否肯的事兒。
察覺李東神情突變,薛王叢一雙細目亦隨之兀自促狹,搖著玉柄折扇的修長皙指,亦收。稍即,便獨自掠過旁側的高力士,與此同時,亦將高力士眼中一閃而逝的那抹精光故意忽略不睬,就匆步取徑道遙逼向江采隻閨房所在方位。留余高力士和李東立于身後,難描顏色。
且不論是否是真的趕巧了,無巧不成局,說白了,今日有無人送行倒在其次,之于薛王叢,時下最為心系的,只有一人——亦即,此時此刻江采隻是否仍然留于江家。江仲遜有事離家,尚情有可原,但如若連江采隻亦因此尋不見人影了,某種程度上講,無論真相究竟為何,換言之,江家又是否在趁此巧借諉幌,或另有它隱情,這樁事情的性質,卻將會鬧大。
不知者不怪,不知者無罪。明知故犯,罪名則重,難逃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