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大唐愛 第063章 惺惺相惜

作者 ︰

別看李隆基與薛王叢,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皇室子弟,倆人的倔脾性,實臭味相投。可惜,自幼及今,二人卻總也說不上三五句話,眨眼間即會對答翻了臉,怎亦說不到一塊兒去。但說來也奇怪了,這若是隔上個八九十了天的,因于嘴皮子上鬧賭氣,未見著彼此面的話,竟又會打心底里想見對方。

待好不容易撈著踫面,卻又照常沒幾句共同語言。每每不對嘴至面紅耳赤,誰人亦絕不肯輕易善罷甘休。以致于這些年來,便如是。興許,這也可稱為「物極必反」吧。不過,在李隆基登基之後,不知始于何時開始,薛王叢竟已然遠離了長安城,且一走就是整整七年之久,而期間,亦未曾返回過長安一次。

是以,眼下李隆基和薛王叢像極又雙雙犯了老毛病,仿乎再現舊貌般,在打嘴仗的情景,近幾年,確也罕見。

「老奴愚見,薛王所言也並非淨無分道理。關于新人入宮的事宜,確也急不得,從長計議為宜。」盡管乍聞聖駕到那會,高力士便已心知肚明李隆基這趟冒雨夜行之舉,究是為何而來,現下,卻也須是從諫如流,「稍時,待用過壽王精心備的膳食後,敬請大家姑且先行起駕回宮。至于佳人翌日進宮,諸多繁瑣,且容老奴同薛王今夜細作番部署,怎地亦切不可有失皇家體統才是。」

忠言逆耳利于行。薛王叢先時的「吃味」,加之高力士這刻的規諫,李隆基並非解不懂其二者的言外之意。惟怨,身為一國之主,當朝天子,欲抱得美人入懷,竟也非是件易事。

「你二人坑瀣一氣,為的便是串通起來,意欲搪塞朕?」雖說心下已幡省到這點,但李隆基亦得替自己設局個下台階。

很多時候,面子的問題,縱然可大亦可小,然而有些時候,之于某些人而言,卻是士可殺不可辱,命可丟,血可流,尊嚴不容詆。尋常人尚如斯,何況是龍顏,無論何時,更是斷抹不得黑。

「老奴惶恐。老奴對大家的一顆心,蒼天可鑒……」眼見李隆基面有不悅,高力士立時跪伏。

再看薛王叢,倒未顯絲毫懼態。待親睹見高力士當場連釋帶拜唯喏在地,薛王叢反而「啪」地折扇輕搖,閑悠悠地扇起扇子來。

由是,李隆基的龍目,亦隨即盡掃向了時下依然直立于堂內的薛王叢一人身上。

「何以皇兄竟直勾勾的盯視臣弟?可是于小別這段時日里,臣弟又添三分翩翩君子風度?」倘換做他人,面面相對李隆基威嚴這片刻工夫,即便心理素質再怎樣優a+,表象上亦大可佯作全然未被嚇破膽,只怕骨子里也早已雙腿軟癱。反觀薛王叢,卻竟然由內而外的一副貌似自在其樂中的樣子。

人都說,賣萌是可恥的。薛王叢自命不凡,李隆基內里本已堵窩有股火氣,對其這態裝酷耍帥的賣萌行為尚未予以表態之際,適才就已經圍觀在下的高力士,已是忍俊不禁,率然憋笑出了聲︰

「噗~」

冒觸了聖顏,薛王叢不以為然也罷,卻還楞恬著厚臉皮地自以為是。叫人耳聞目睹之下,委實令聞者見者,不無大跌眼鏡。

「放肆!」顯而易見,這回合,李隆基亦小有震怒之色。

單論年歲,李隆基自是長于薛王叢,但而今,不管是李隆基亦或是薛王叢,畢竟亦已俱是一把歲數的人了,早就過了當初少不更事的年輕時候。于李隆基面前,薛王叢卻仍舊這模輕佻浮夸相,想來,任何人撞見,只恐也少不了招人背地里指畫。

「唉,臣弟果是出現的不合時宜,這才多大會兒時辰,竟連連惹得皇兄犯怒。佛家有曰,貪、嗔、痴,之于凡夫俗子實乃至毒,須戒了這‘嗔念’之心,方可業周全之身……」薛王叢呶呶著,驀地舌尖一結,遂當即改口續道,「瞧臣弟,一時竟亦大意了,忘卻皇兄對佛教,亦存忌諱,卻還口白地提出來謬……皇兄莫惱吧?保命起見,臣弟還是向皇兄及早請辭為妙。」

薛王叢磨嘰了好半晌,才終于頓生自知之明勁兒。

聞畢薛王叢口吻中的自我反省話味,李隆基側目而視向薛王叢,少時緘默,忽地便從座上站起了身。

高力士原以為,李隆基這是怒不可遏,故,當下就直沖著立在堂下的薛王叢,怒逼下堂來。孰料,李隆基走下堂來之後,竟腳也未停地又繼續朝堂外步去。高力士見狀,略怔之余,忙不迭伸手拉向李隆基的對襟闊袖︰

「大家,大家這是作甚?」

倉促之下,高力士壓根就未加以細琢,可謂發乎于情,便硬生生阻了把李隆基去路,待真的出了手,這才後知後覺心生惶然。

「大家恕罪,老奴逾矩了……」

李隆基亦甚是未期料,此刻,高力士竟會向其出手。雖然高力士右手出得情急,分寸實則亦有拿捏謹,故而李隆基因此受到的「阻」力也就不怎大。且,由于李隆基本就全無防備,倒差點反拖拽了高力士個踉蹌。

「朕欲作甚,也需跟爾等言語聲?」心有吃詫,李隆基臉上卻愈發黑青。

「陛下恕罪。」近距離嗅到散發自李隆基身上的絲絲危險氣息,高力士慌忙松開尚勾著李隆基袖襟的手。

「哼!諒爾也不敢有這膽兒!」再看李隆基,入鬢的長眉一挑,闊袖一甩,霎時,渾身上下威嚴無比。

縱觀歷史,自古九五之尊,與生俱來的那種架式,或多或少,皆具有某魄平凡之軀所無以比重的威勢。縱使這些人,終其一生也未盡可于其大業上成甚氣候,再不濟,甚至是軟弱昏庸至淪做他人棋子,充作成為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但只需源于一個「忠」字,以及一份「愚忠」,這點亦毋庸置疑。

「皇兄何必動氣?」困險時分,薛王叢輕搖著其那把玉柄折扇,反而不咸不淡地從旁接了話,「難道皇兄察曉不出,高將軍實是在顧慮皇兄安危而已?須知,此時非是置身在皇兄的皇宮中,而是皇兄身在宮外。倘若不是憂掛皇兄每走一步的安全,高將軍豈須為此上心,並心系之?又怎會為之過度緊張至,無心而有過的程度?」

薛王叢一套「有心」「無過」的言論,倒也著實言之有理,高力士亦確如薛王叢所言,亦正是心系李隆基在宮外的安危,才造次了。可這些話听于李隆基耳朵眼,則楞是牽引出芥蒂︰「依朕看,汝二人,今兒個晚上倒真是出奇的惺惺相惜啊?」

聞罷李隆基質難話,薛王叢不由頗為無語。這說實話,有時還真介個同樣也是個大錯了。

「陛下,乃老奴之錯,老奴……」

「如若皇兄認定如此,臣弟亦無甚好作釋的,于此多說亦無益。今日時辰已是不早,臣弟先行告退。」

當敏銳地察覺到堂內的矛頭有些不對勁時,高力士本欲一力承當,雖說其早失真正男人之身,今僅余有個殘軀,但身殘心不殘,好歹其尚是個七尺男子。既要做男子漢,便須勇于擔當。

不想,高力士的話尚未言完,薛王叢亦已同時再開其口。且,薛王叢言畢,便作備躬身退離。

「薛王……」這麼一來,高力士楞是夾在李隆基和薛王叢之間,陷入了進退兩難為情的尷尬。

「朕走就是!爾等留下來!」

事態本已有夠不妙,李隆基此話一出,一切種種,剎那算是沒了回旋余地。

眼瞅著李隆基二話未再多說,即徑直跨向正堂外方向去,高力士亦再也來不及做何顧全,當即亦由地上爬起身,疾步追喚向堂門口︰

「陛下,陛下且留步……陛下,壽王可是專為陛下,親自去備飯菜了。陛下……」

「瑁兒備的飯菜,就留于爾同薛王,于壽王府享食吧。這頓飯,且亦權作是瑁兒代為朕,替爾等接風洗塵了!」

薛王叢獨剩在堂內,細目微呈促狹狀,靜听著堂外庭院中高力士對李隆基的一席對白,緊抿的嘴角則上勾了勾。

「可是,可是陛下,待會兒,如果壽王一旦問由起陛下來,老奴、老奴又當如何作答?老奴且請陛下,還是……」

「尚有甚好值得‘可是’來‘可是’去的?倘若問及,便直說朕回宮去了就是。回宮!」

「是。老奴恭送陛下。」李隆基心意既已決,高力士自然甚曉,再行勸慰亦只有徒勞,姑且唯有應令。

「聖人起駕回宮!」

戌時稍過時分,伴隨這響兒柔尖著嗓門的低喊聲,李隆基亦已登踏上其那頂早已移入壽王府庭院里來的龍輦。很快,先時伴駕而來的立仗馬儀仗亦從壽王府朱門外駛離,沿著回宮的路,直朝宮門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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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隻呆在楊玉環房中,當然也能夠清晰可聞,僅在這短暫的半個時辰中,發生于壽王府前院的「聖人至」,連同「聖人起駕回宮」的此起彼伏更換音。

楊玉環身在其房內作陪,當然亦同江采隻一樣。

只是,楊玉環甚未作料,今夜里聖駕來的突然,離去的竟也這般倉速。打由嫁入壽王府那日起,其還尚未尋有過契機,親自進宮拜謁其名義上的這位「公公」。其本以為,今日極將是個天賜的良機,卻未期,臨了竟又是一場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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