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夜,天牢(夢在大唐愛第223章急報內容)。
月上柳梢頭,忽明忽暗的月色下,影影綽綽有道人影在沿著大理寺屋檐上方的瓦鐺貓著腰身疾行,那宛似在水上漂的敏捷,可見身手不凡。
一躍而過幾間房檐,眨眼工夫,那身影已倒攀于天牢的一間牢房外,遠遠看去,就像一只漫步的壁虎,懸掛于畢檐下,伺機而動正覓食。借著朦朧的月光,透過設于牢房高頂處的窗隙,探頭往下俯望,只見斜下方的牢房內躺有兩名囚犯,似正昏昏沉睡在鋪于地上的草席上面,對于頭頂的動靜,絲毫未覺察。
盤于窗檐上空的不速之客,貌似是在探量牢內情勢,好半晌才騰出一只手解下了系于腰際的一個布袋,繼而緊握布袋口咬拽開扎綁著的幾圈布繩,旋即將布袋平放于窗欞處,袋口不偏不倚穿插于窗隙間。
鼓蕩的布袋底里,立刻一聳一聳的好似有甚麼東西在爭搶著往外鑽爬。詭謐的夜深人靜時刻,忽而發出「吱吱」地爬叫聲,昏暗的牢壁面上,不大會兒已是涌入七八只手掌大小的褐鼠,一雙雙黑精的小眼,憑靠觸須導盲,成串兒沿著牆沿爬下牢中,一著地便四散開來,鑽入稻草堆里。
收掖起布袋,窗檐上的身影飛一般往大理寺外疾閃去,輕車熟路般翻過牆垣,一身夜行衣跳落地時候,只听從身後的天牢方向倏然爆響起一聲令人泛雞皮疙瘩的驚聲,直滲人顫栗。寒人的驚呼聲之下,附近幾條坊巷中,隨之傳出一陣不間斷一陣的狗吠。夜半的靜謐一下子被攪亂,熱成一鍋沸粥。
當值的吏卒挑著燭火循聲趕至時,一打開牢門,但見由腳底倉竄出幾只小家鼠,軟囔囔差點絆腳摔跌成片。
牢房內。月兒一臉驚恐的抱頭蜷縮于一角,瑟瑟著口中仍在驚呼不止︰「老鼠!有老鼠!救命啊……」
司獄史李揚聞聲隨後步入牢來,見狀。忙撥開堵在前面的吏卒,大步拉扶起月兒,神色極肅嚴。邊揮刀出鞘。連挑帶戳了番稻草。
月兒惶惶揪著李揚衣襟躲于後,顯是受驚不小,哆嗦不已的喃喃道︰「老、好、好多老鼠,吱吱直叫亂拱……」著,仿佛想起甚麼可怖事兒一樣,愈發攥緊李揚衣襟不撒手,「適、適才還有一只爬道奴身上來!」
止步側首眼花容失色的月兒,李揚神色一凜。口吻淡淡道︰「現下無事了。」轉即瞋目扎堆于牢門口處的吏卒,不無呵斥道,「區區幾只老鼠。何至于懼成這模慫相?倘使上陣殺敵,豈不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交戰在即棄甲曳兵是小,倘或有日兵臨城下,僅憑這副膽氣,又何止是烏龜進沙鍋,屆時狼奔豕突,勢必少不得紛紛倒戈,不戰而敗(夢在大唐愛第223章急報內容)。只是如此大不敬之語,當著人面說不得罷了,萬一被人倒打一耙,恐怕難逃蠱惑人心、造謠惑眾之嫌,奈何幾個吏卒的見識未免也忒熊包了些,李揚一見之下忍不住喝叱出聲,權當警以下不為例之戒。
其實,剛才幾個吏卒實也是一時未打過罩來而已,黑咕隆咚的腳底下猛不丁踩上軟囔囔的東西,換做誰怕也要心下一驚。壞就壞在,人嚇人嚇死人,牢內月兒在一疊聲在呼救,踢踹腿腳,仿乎閻王出喪般活見鬼,趕巧這時沖在最前的吏卒腳下又驚覺有活物噌噌亂竄,難免一驚一乍,大驚小怪卻也情有可原。
虛驚一場之余,李揚環目牢內,但見采盈一直橫躺在原地一動也未動,即便如方才那般聒嘈,似乎亦未听見采盈吭聲,當即近前細查。
月兒驚慌未定中,趕忙跟著跪,這刻也才意識到前刻淨顧自己鬼喊鬼叫,完全把采盈丟在一邊未顧及照拂。采盈身上的余毒本就未清,如若再被咬傷何處染上鼠疫,只怕更要命在旦夕。
李揚以指探了下采盈鼻息,面色陡變。月兒頓覺不妙,心有余悸的戰兢道︰「李獄史,如何?」
看眼月兒,李揚並未答語,只徑自沖杵于牢門處的吏卒厲聲道︰「快些去請陳太醫來!」
幾個吏卒面面相覷一眼,掉頭往牢外竊語去,尚未走三五步,一抬頭卻見薛王叢與陳明玉已然步入牢來。
薛王叢狹目緊鎖,上來便直問道︰「怎地回事?」
李揚就地拱手退旁,未敢冒然下定論。適才試采盈的鼻息,像是全無呼吸,此刻陳明玉既趕來,定當有所診斷。
陳明玉連忙步向前,為采盈搭脈,一觸脈息,臉色卻已「刷」地慘白,指尖半點脈象也號不見。
見陳明玉看似面有難色,月兒于側迫不及待地追詢道︰「敢問陳太醫,采盈可有無大礙?」
面對月兒溢于言表的關詢之情,陳明玉張了張嘴,一時楞是啞結,下頜寸八長的胡須狠顫了顫,似于心不忍直白告知一般。
見陳明玉嘆息著自行起身,朝薛王叢搖了搖頭,一切盡在不言中似的,月兒登時僵怔住身子,難以置信的垂首注視向平躺于草席上的采盈,哆哆嗦嗦伸手撫上采盈那張毫無血色的蒼顏,觸指是不帶丁點溫度的冰冷,那感覺,仿乎身邊的這個人早已無聲無息的卒亡掉許久。
深受刺激之下,雲兒只覺腦門猛地血氣直沖,身子一沉幾欲當場昏厥過去。李揚就近站在旁,及時攙了把整個人癱軟在地的月兒,眼底劃過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復雜。
待緩提上一口氣,月兒恍惚著撲跪向陳明玉,泫然欲泣卻又欲哭無淚,搖著陳明玉衣擺連連哀央道︰「陳太醫,奴求你趕緊想法子救救采盈!不看僧面看佛面,懇請陳太醫看在奴家娘子的份上,一定要救活采盈……奴先行在這兒給你叩頭!」
月兒叩首于地,極重的叩頭聲傳入在場者每個人的耳中。較之落針可究的四下,格外錘擊著見者的胸膛。眼見月兒額際磕出一片紅腫,陳明玉趕忙拉扶起月兒,為之動容道︰「非是某見死不救,某著是回天乏力。某。汗顏無地吶!」
醫者父母心。然而,經方才查悉,采盈已是心脈全無。即使華佗在世,只怕也甚難從鬼門關撿回半條命。
薛王叢默不作聲靜觀至此時,細目微眯。正色看向李揚︰「去找仵作來。」
「是。」李揚應聲即作勢提步向牢外。但听薛王叢又沉聲交代道︰「事不宜遲,及時派人通傳大理寺丞。」
且待薛王叢一應吩咐畢,李揚才恭退下,轉身疾步出牢門,徑直朝天牢外三步並作兩步走去(夢在大唐愛223章節手打)。時下確實是緊要關頭,但刻不容緩的卻不是差人轉告大理寺丞等人今夜牢中發生的事,亟待著手處辦實乃另有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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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慶宮,梅閣。
江采隻寐覺于臥榻之上。時至夜半時辰,忽顯寢中極為不安的樣子,像極在做惡夢。直囈語不停。
李隆基寢于內側,不由被耳邊的夢囈擾醒。枕于藤枕上一看,才發覺江采隻竟已虛汗淋灕在頸上。
藤枕消閑處,炎風一夜涼。自時氣入初伏,各宮苑的玉枕便皆換為藤枕,以便消暑納涼。日前李隆基曾賞賜了江采隻一對水晶枕,乃稀世之品,且枕中夾有花枝,尤為光彩照人,現下枕也是極好的,但江采隻卻不舍得枕,言說只在適當之時才肯拿出來枕用,李隆基便也但笑不語的依從之。
不過,臥榻上的這對藤枕,卻為江采隻親手所做,並內裝苦蕎皮、黑豆皮、綠豆皮、決明子以及菊花等,大有明目開竅之效,不差于「明目枕」,近些時日枕下來,倒也倍覺清心養神益智。
「來人!掌燈!」李隆基從臥榻上側坐起,壓低聲朝帷帳外喚了聲,旋即展臂輕攬向榻上的江采隻,只覺江采隻香肌微有些發熱,想必不是在說夢話,而是害了熱癥在冒胡話。
江采隻一貫怕黑,但又不習慣點燈,殿內亮著燭籠翻來覆去總難以入睡,是以,每每有李隆基留宿在梅閣時,閣內鮮少有燈燭燃至天明之時。但為了便于起夜如廁,閣角時也擺有一兩盞燭台。
高力士與雲兒守夜于閣外,聞聲忙不迭推門入內︰「老奴在。」雲兒則快步掀撩起層重落地帷幔,于閣內依次引明燈燭。
李隆基懷抱江采隻,身著單色緞廣袖交領中衣坐于榻上,一見高力士、雲兒由門外壓著碎步進來,遂斂色道︰「傳奉御!」
「娘子這是怎地了?」乍見江采隻干白的唇瓣,雲兒不禁嚇了跳,忙跪于榻下從袖襟中掏出巾帕為江采隻擦拭額鬢的香汗。白日由天牢回宮來時,江采隻好像就有點不適,可是一直未召御醫來把脈,當真是其這個做婢子的粗疏了。
高力士領旨正要退下,一回身卻看見小夏子急匆匆跑來,未經允傳,竟擅自闖入閣內來。小夏子滿臉的急形于色,像是有甚麼大事。顧及閣內的情況,高力士剛作備示意小夏子暫且退外,莫壞了宮規,如此冒失之下,不但沖撞天顏,搞不好還要被遷怒及身。不成想李隆基卻已留意見小夏子的影兒︰「何事?」
小夏子慌忙隔著帳幔行禮,正欲作稟,就在這時江采隻恰也偎依在李隆基懷中睜開眸子。見狀,李隆基顧不及其它,連聲關切向懷中的江采隻,溫聲責道︰「愛妃,怎地身有抱恙,也不告知朕?」
見江采隻醒來,雲兒自是由衷歡欣。反觀江采隻,蹙眉看看盡是焦色的李隆基及眸底隱現憂忡的雲兒,反而遲疑的啟唇道︰「嬪妾,嬪妾怎地了?怎覺力乏……」欲坐正身,才覺渾身像散了架般酸痛不已,竟提不起絲毫氣力。
「高力士,即刻傳奉御!」李隆基龍目一閃而過一抹疼惜,當下就緊聲催命向依未離去的高力士。高力士忙埋首,同時朝尚候于帳外的小夏子使了個眼色,暗示其一並退于閣門外,以免節外生枝。
「究是何事?還不快些報來!」適值同一刻,李隆基睇睨帳幔外,復發問出聲。
龍顏听似隱有不悅,小夏子腿一軟,來不及退下,便「撲騰」就地伏首,顫音稟道︰「回稟陛下,大理寺連夜遞奏,急報天牢有女囚猝亡。」
聞稟,李隆基面色微沉︰「何時之事?」
江采隻、雲兒同是一愣。尤其是江采隻,李隆基明顯感覺到江采隻的身子遽栗了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