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奉御為江采隻把過脈,退于下頓首道︰「回稟陛下,江梅妃並無大礙(夢在大唐愛225章節手打)。」
李隆基神色微凜,側目奉御︰「無礙怎地昏厥?」
高力士靜听于旁,忙從旁插接道︰「陛下息怒,龍體為重。」心下實也有分干著急,眼下這節骨眼上,奉御還在短話長說,問一句答一句,豈是說話大喘氣兒的時候。
「回陛下,江梅妃想是一時情緒過激,受了何刺激,加之體有輕微的偶感風寒之癥,故才以致半昏迷。」反觀奉御,仍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倒也難為其這刻竟還可這般泰然自若。
看眼躺于榻上的江采隻,李隆基長眉微皺。適才之事,江采隻確實受了莫大的刺激,至于偶感風寒,先時命高力士前去傳召奉御時,江采隻便已在因發熱直冒胡話,奉御所診並無虛言。
適值此刻,江采隻眼瞼顫動了下,慢慢睜開了清眸,雲兒見狀,頓喜喚道︰「娘子……」
環目榻邊,江采隻似有恍惚,李隆基溫聲輕拍撫向江采隻削肩︰「快些躺著別亂動。」
見江采隻從昏迷中醒來,諸人自是皆松了口氣,尤其是雲兒,剛才著實把其嚇了一大跳(夢在大唐愛第225章忤懟內容)。與此同時,奉御遂適時請示道︰「微臣這便回尚藥局開幾副補氣養血的湯藥,江梅妃的風寒並不打緊,連服三劑華蓋散即可藥到病除。」
方歌道,華蓋麻杏紫蘇子,茯苓陳草桑白皮,風寒束肺痰不爽,急宜煎服莫遲疑。諸藥相伍,華蓋散正是對癥下藥之良方。李隆基抬了下手,示意奉御自行退下。逢巧這時。彩兒听見閣內的動靜,由房中疾步入閣來。夜間李隆基與江采隻就寢時,雲兒讓彩兒回房歇息去了,獨自與高力士在門外守的夜,彩兒值夜一貫愛瞌睡,向來睡得又沉。方才忙做一團,楞是忘卻喚醒其。好在此時自個聞聲過來。
「娘子這是怎地了?臉色怎生白涔涔這般差?」彩兒歷來心直口快,這會兒一見江采隻面色淒白,就連向李隆基行禮均拋卻腦後。雲兒匆忙迎向前,朝彩兒使了個眼色︰「你且在此好生侍候娘子,奴即刻隨奉御前去尚藥局取藥。」
彩兒看似一頭霧水,扭頭卻听見奉御道︰「微臣先行告退。」于是一疊聲急道︰「且由奴去取藥好了,奴腿腳快。」
雲兒心下巍巍一動,略忖,才點頭叮囑道︰「也好。切記速去速回。奴姑且去庖廚為娘子熬碗姜湯,喝下去去寒氣。」交代畢,不動聲色的拉過彩兒朝李隆基屈膝揖了禮,這才跟同奉御前後恭退向閣外。
時下雖說是三伏天。但更深夜重時辰,外面的熱度比不及白日毒日頭時,總有些涼意。彩兒睡眼惺忪出來,渾然不覺己衣衫不整,雲兒原是為彩兒著想,不希彩兒一身熱汗出閣去,來回跑了趟也著涼。是以情急生智才尋了個借由亦跟出閣外來。
「勞煩奉御稍等下。」且待步下閣階,雲兒緊走幾步,對奉御行了個叉手禮,抬首低聲看向彩兒。「女子儀容不可失。快些回房換件衣裳,再行隨奉御出閣去。莫落人話柄,讓人背地里嚼舌根,反卻累及娘子清譽。」
彩兒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只穿了件中衣遮體,且不說剛才在閣內當著好幾個人的面,即便現下,奉御怎說也是個男人,男女授受不親,幸虧雲兒及時點醒,不然還不知要為此惹出多少閑言碎語。雙手掩一掩胸,彩兒顏頰緋紅的立刻埋首奔向西廂房去。
梅閣的整體布局,近似早期的大四合院,前廊後廈,只是並無後罩房、前罩房而已,因坐落于梅林央心之地,故而亦未立壁影、垂花門、花牆子等,僅是基本格局大致相仿。始自從翠華西閣遷入梅閣之日起,兩間西廂房便由采盈、彩兒爭先恐後搶先各佔居著,為表一視同仁,江采隻便讓雲兒、月兒搬入東廂房,盡管西廂房比東廂房采光稍好些,好在東、西廂房均設有兩間廂房,便也不必為這個余外嘰嘰。于情于理,宮婢本是住不得廂房,當住下僕的屋子才是,但其等有幸跟了個寬善的主子,宮中其她婢子自然享不及這份厚待。除此之外,梅閣左右兩側另有兩間不大不小的耳房,一旦有貴客上門,屆時倒也便于安住,大可無需再挪騰地方,如此一來,空下來的鹿頂處稍小的三間屋子便悉數用作庖廚了,平日多也堆放些散碎東西。
「奴有幾句話,想道與奉御,且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彩兒回房換衣衫的工夫,雲兒復朝奉御揖了禮。
「但說無妨。」奉御拱下手,旋身率然步向一側,全未端架子擺譜。之所以答禮,權當是顧及江采隻三分薄面,虛禮一番罷了。
環顧四下,雲兒含笑跟上兩步,面對奉御的爽快,卻不禁平添了些微好感,待近前方細聲說道︰「奴家娘子打從上次滑胎以來,身子骨便一直未調養過來,有勞奉御回頭開方子時,稍斟量幾許。奴不懂醫理,惟忡萬莫傷了奴家娘子元氣,倘有冒昧之處,還請奉御寬諒莫怪。」
語畢,雲兒盈盈屈膝,再次朝奉御行了禮。今下江采隻專寵于六宮,且聖寵不衰,後.宮無人夠得上才色與之分寵爭寵,奈何滑胎後體虛未能康復,但也用不著急于藥補,是藥三分毒,稍有不慎保不準要落下甚麼病根,況且,空補于表恐怕也無濟于事,心病還需心藥醫,早日紓解開心結才為是。
奉御若有所思的端量眼身前的雲兒,同樣對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宮婢有分另眼相看,其實,即使雲兒不作點提,前刻在閣內為江采隻請脈時,其亦已發現江采隻內里有氣虛不合之象(夢在大唐愛第225章忤懟內容)。補氣養血雖無錯,但雲兒所請更不無在理,萬別好心辦了壞事為重,由此可見雲兒是個極心細之人,不愧為江采隻身邊的近侍。待人接物溫文有禮不卑不亢。
「某會酌量而為。」霽顏相向之際,奉御收回目光,盯視著簇簇梅枝倒映于腳下的斑駁叢影,承應出聲,「氣大傷身,恕某直言。江梅妃當下斂下心氣為宜。」
說話間,彩兒已換上婢裝回來。雲兒虛禮將奉御又向外送了幾步,三人未再贅言,便分頭各行其事去。
偌大的一片梅林靜兮兮,依稀有幾聲蟲鳴,或遠或近低鳴,越發襯得今夜萬籟俱寂。更深月色,北斗闌干,淡煙朧月,橫空隱隱層霄。蟲聲新透綠窗紗。正對欞上燭影曳,奉御、雲兒彩兒步出閣門後,梅閣內便只余下李隆基與江采隻及侍立于邊上的高力士,一時似尋不著話由。
良久沉謐。李隆基方握起江采隻一雙柔荑暖于掌心,帶分歉聲道︰「愛妃可覺好些了?」話問出口,卻又悔矣,江采隻既未喝湯藥,又何來不治而愈之說,擺明了顯是在沒話找話說。
江采隻低垂著眼簾,哀戚之色未減,似充耳未聞李隆基的關切,片刻才啟唇道︰「嬪妾三更半夜擾了陛下清夢,陛下不予加罪。已叫嬪妾受寵若驚。」頓了頓。索性合上眸子,暗吁口氣。幽幽諾道,「嬪妾這幾日抱恙,怕是無法侍奉陛下,往後的幾日,陛下只管移駕旁處便是。」
高力士心頭一驚,江采隻這可是在拒恩閉寵,實乃大不敬之罪。須知,倘使寵幸就此一去不復返,可是關乎其下半輩子的大事,豈是兒戲?不由替江采隻干著急,枉江采隻是個貌婉心嫻的女子,這刻怎偏就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了,竟當著龍顏之面道出如此偏激的渾話,自掘錦繡良緣。
親耳听著江采隻的變色之言,李隆基神色已然異樣凝重,何止後.宮中人乃至天下女人,見日無不挖空心思在巴渴著對其投懷送抱,一博聖歡,不止是女人,男人亦如是,奸佞也罷,忠良也罷,從來無人膽敢藐視君上以下犯上,鮮少有不俯首帖耳者。不成想江采隻竟是個與眾不同的……
聖心難揣。高力士斷不敢冒然吱聲,以免弄巧成拙反而惹得龍顏震怒,唯有膽寒的靜觀其變。畢竟,江采隻是其與薛王叢合力薦入宮門的人。
須臾令人心驚肉跳,但听江采隻悶咳了聲,蹙了蹙眉又道︰「自嬪妾入宮以來,蒙陛下垂憐,寵幸有加,時嬪妾欠安,後.宮也該是時雨露均沾。嬪妾也想清靜下,好生養段日子身子。」喃嚅說著,徑自向臥榻內側別過頭去,語帶啜噎道,「陛下且回吧,恕嬪妾不下榻恭送……」
事生肘腋,平地驚雷之下,高力士愈為面如土色,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徑直提至嗓子眼,就差從喉嚨蹦出來,一時半刻又無計可施。只恐江采隻的逐君令,要惹怒李隆基大發雷霆,一夕失絕恩寵,從此落得無異于置身冷宮的境地。
凝睇話里話外盡是怨懟的江采隻,少頃,李隆基故作不在意的拊掌從榻上站起身來,擰疊的眉宇隱夾懣氣,口吻不咸不淡道︰「也罷,近日朝政繁多,朕便過些時日,再行來看愛妃。高力士,起駕回南燻殿。」
高力士一怔,旋即步上前,面有難色道︰「陛下,外頭更深夜重……」勸和的話還未說完,已被李隆基瞋斥了眼,忙不迭悻悻岔開了話,「且容老奴先為陛下更衣。」
睖睨高力士取過絳紗袍時手上慢騰騰的樣子,李隆基干脆親自動手穿衣系帶,眼看就要穿戴完畢時刻,方又貌似無狀般側首了睇臥榻方向,肅穆道︰「大理寺天牢一事,朕自會從輕處置。」
「但憑陛下做主。」攛掇于耳李隆基窸窸窣窣更衣之聲,江采隻的聲音倏然無語凝咽,盡管緊閉著眼皮,就在這一剎那,仍未忍住淚水奪眶而出。
察言觀色著李隆基的面顏,高力士侍奉李隆基蹬上龍靴,眼見李隆基提步向幔帳外步去,暗暗怔忡之余,只能快步緊跟于後,一刻也不敢再多磨嘰的隨駕離去,轉過珠簾,疾步向梅閣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