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大唐愛 第254章 慎終

作者 ︰

一夜安睡,翌日因是朝參之日,五更時辰,李隆基正作備宵衣坐朝,卻見高力士哈著腰身步入閣內來夢在大唐愛第254章慎終章節。

止步于帳幔邊上,高力士似有遲疑般稟道︰「啟稟陛下,武婉儀生前的貼身近侍,現下正于閣外謁見。老奴不敢擅做主張回了,故入內請示聖奪。」

李隆基龍目微挑,若有所思似的未示下,江采隻坐于妝台前正對鏡梳妝,由銅鏡中察言觀色著龍顏,見狀,回首關切道︰「可是翠兒?」

「回江梅妃,正是翠兒。」看眼李隆基,高力士如實作答向江采隻。

稍作沉吟,江采隻淺提衣擺近李隆基,溫聲細語道︰「倘使陛下急于上早朝,姑且交由嬪妾也無妨。」

睇目高力士,李隆基貌似不在意般拊掌道︰「也罷。」頓了頓,方又問道︰「究是何事?」

見狀,高力士面有難色道︰「適才老奴問過了,翠兒只道是為武婉儀而來。」

「人都已不在,還不讓朕省心。」李隆基面色微變,口吻听似有分不悅,一擺手,沉聲道︰「傳!」

高力士默聲恭退下,旋即引了翠兒入閣來。

江采隻頷首握下李隆基溫熱的手掌,與之一並先行于坐榻上坐,報與一笑。武婉儀已是香消玉殞,對此李隆基表面上像是無所謂樣子,態度極冷淡,實則不盡然,有時候,一個人就是對待某些人某些事太過看重,故才裝作一副滿不在乎之態,來掩飾內里真正的情愫。

「奴參見陛下,見過江梅妃。」翠兒埋首伏于地,聲音有些嘶啞,多半是把嗓子哭啞了。說來翠兒不失為是個忠心侍主的好婢子,即便是在武婉儀幽禁于婉儀宮中的十余年間。對武婉儀亦從未有過二心,一直都在盡心竭力侍奉武婉儀周全,單就這一點來說,委實比宮中一些逢高踩低的僕奴有人情味的多。

只可惜,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總被無情惱。深宮少情,此處難覓有情天。未到恨時難知愁,愁起心頭不知恨,情多累美人,反卻是種累贅。

凝睇翠兒,李隆基神色極為肅穆道︰「一大早,何事見朕?」

翠兒伏首在下︰「奴,央懇陛下開恩,允奴去為武婉儀守孝三年。」

看著翠兒,江采隻心下一驚。著實吃驚于翠兒竟作此決定,一時不無喜憂參半。喜的是,為武婉儀身邊能有翠兒這樣的宮婢而發自內心深處的倍覺欣慰不已,死生不棄的光環。竟罩在區區一個再卑賤不過的婢子身上,該叫世間的痴男怨女情何以堪?憂的則是,翠兒這一去,不止把大好的年華陪葬在武婉儀陵墓前,只怕多半是有去無回,終其一生也要與亡靈相守,著實可惜了點。

反觀李隆基,乍听翠兒出此一言,為之顯是不無動容,雖說三年之喪乃天下之通喪。但鮮少有婢子入皇家陵園替後.宮妃嬪居喪之事。其心倒是可表,其行亦可嘉。只是如此一來,須是師出有名才好。如若全無名由允準此事,日後難免惹人蜚短流長,前朝後.宮乃至天下,異議聲恐將一片。

閣內良久寧謐,擺于一側的金質燻香爐中裊裊升溢出一縷縷低回而悠長的青煙,幽香氤氳。

「朕記著,你並非武婉儀陪嫁丫鬟……」軒一軒長眉,李隆基意味深長道,江采隻靜听于旁,心頭劃過一抹異樣,卻又難以言喻是何滋味。

翠兒依在伏首于地,只不過身子明顯顫了顫,半晌無語,才細聲道︰「回陛下,奴雖不是婉儀陪嫁丫鬟,但這些年來,婉儀待奴不薄,且,當初對奴有知遇之恩夢在大唐愛第254章慎終章節。時,婉儀仙逝,奴甘願丁憂三年。但請陛下成全奴。」

昔年有後妃歿者,一宮僕奴一般改遣其它宮苑听候使喚,諸如言行有德的婢子,往往可調差給位分更高一些的妃嬪,譬如從七品的長宮女,侍主勤謹有加的話,或許有幸破格擢為正七品的掌事,無論如何,衣食住行上至少比披麻戴孝前去守陵過得滋潤。

環目立于一旁的高力士,李隆基天威難測的噓口氣,一手撫上江采隻玉手︰「此乃後.宮中事,愛妃意下為何?」

李隆基言下之意,頗令人捉模不透,有道是「聖心難揣」,江采隻于是霽顏啟唇道︰「嬪妾不敢妄言。但憑陛下決意。」

凝目江采隻,李隆基長眉微皺︰「朕,想听一听愛妃之意。」

抬眸對望眼李隆基,江采隻垂首移下坐榻︰「嬪妾不敢僭越。倘或陛下非讓嬪妾拙見一番不可,嬪妾唯有斗膽一說,古人雲,‘福壽康寧,固人之所同欲;死亡疾病,亦人所不能無’,生榮死哀,乃人之常情,古今一理,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慎終追遠,民德歸厚,事死如事生,當是謂慎終。」

听罷江采隻說示,李隆基略思,倏然從坐榻上站起身來,並執過江采隻玉手,扶江采隻直立起身,含情道︰「愛妃所言,見微知著……」不慍不怒的說著,正色喚向高力士道,「傳朕口諭,辰正召萬安覲見,著,萬安教習其禮教,禮成之後,前至追福。」

看一眼翠兒,高力士忙應聲︰「老奴遵旨。」

「奴叩謝陛下隆恩!」翠兒驀地抬起頭來,微怔之余,竟忍不住喜極而泣,感沐皇恩之下,一疊聲山呼道︰「陛下萬歲,萬萬歲!」

江采隻心下稍慰,未再贅言。李隆基握一下江采隻的素手,這才徑自提步向閣門方向。江采隻遂就地肅拜道︰「嬪妾恭送陛下。」

朝江采隻躬一躬身,高力士緊走幾步亦步亦趨隨駕于後,緊聲柔尖著嗓兒起道︰「聖人起駕!擺駕興慶殿!」

目注李隆基龍行虎步徑直步下閣階,乘坐龍輦早朝去,江采隻緩步至翠兒身前,攙了翠兒起見。

翠兒卻屈膝在地,嚶然有聲︰「奴尚未拜謝江梅妃于御前美言。」

江采隻及時挽住翠兒臂腕,淺勾了勾唇際,和聲道︰「不必相謝,權當本宮還武婉儀一份人情罷了。但願武婉儀在天有靈,可含笑九泉之下。」

這時,月兒與彩兒于外俱步入閣內來,睹見翠兒潸然淚下,一時也不知應從何勸慰。至于閣內的事,二人剛才侍立于門外皆听得一清二楚。

輕吁口氣,江采隻才又斂色道︰「守陵不比在宮中,本宮只想問你一句,往後里長夜漫漫,孤苦一人,汝可悔兮?」

翠兒含淚一笑,啜泣著蹙眉道︰「奴實非是一時意氣用事,婉儀生前待奴情義深重,當年若非婉儀垂憐,奴早病死在掖庭宮中,豈可有命苟活至今時今日?今下婉儀歸西,奴已生無可戀死不足惜,寧願常伴青燈古佛,為婉儀守陵追福。倘如有日老死婉儀陵墓跟前,實乃奴之福幸,何有怨言。」

望著翠兒濯濯清亮的眸子,江采隻心頭不禁泛酸,由己及人,如果換做是其一夕卒亡,采盈勢必也會一如翠兒一樣,盡忠到底。盡管是愚忠,翠兒一心追隨武婉儀,至死不渝,不見得即合武婉儀遺願,卻是叫人感念諭懷。

隱下心中紛擾,江采隻莞爾柔聲道︰「既如此,本宮便也不多加過問了。汝且安心先回,少時本宮自會讓彩兒、月兒備下一應所需之物,以便路上有所打點。且待汝離宮之時,本宮不便當面送行,屆時會讓雲兒代本宮送汝一程。」

听江采隻這般一說,翠兒盡是感激之色,溢于言表。之于翠兒而言,方才在御前江采隻肯替其說情,已然無以為報,此刻江采隻更是設身處地的為其著想,方方面面盡可量顧全其與武婉儀的面子,怎不催人動容。

淚眼相向著江采隻,翠兒二話未說直接跪,朝江采隻一連磕了三個響頭。江采隻忙俯身攙向翠兒︰「這是作甚?何需行此大禮?豈不折殺本宮……」

翠兒淚眼婆娑揚起臉,聲淚俱下︰「江梅妃的大恩大德,奴今生無以為報,來生願結草餃環,以報江梅妃今世之恩。」

彩兒和月兒旁觀于側,面面相覷眼,無聲的垂下眼瞼。環睇彩兒、月兒,江采隻兀自松開手,回身背對過翠兒,垂目說道︰「本宮見不得生離死別,汝等暫且下去吧。」

翠兒抹干面頰上的淚漬,月兒上前扶了翠兒起來,與彩兒三人一同恭退下,並隨手掩合上閣門,各行其事去。

萬安公主乃李隆基第七女,開元四年(716年)五月二十日,一生兩度登基兩讓天下的先帝睿宗崩于百福殿,二十五日即以萬安為女道士,為其追福,從此萬安便一直隱居宮中,閉門謝客,見日誦佛,十幾年如一日,不與宮中閑雜人等來往。

即便江采隻入宮迄今,亦不曾見過萬安公主一面,就連半面之緣也不曾有過。宮里的筵席,萬安從不出席,傳聞更為少有听說,想來倒極具神秘色彩。今下李隆基竟把翠兒全權交由萬安教習,多少也是因緣際會,可謂翠兒三生之幸,坦誠講,江采隻實也沒甚麼放心不下的,此番離宮修行,遠離了宮闈,或許對翠兒大有裨益也未可知,不管來日如何,全在于翠兒造化了。

不過,一提及女道士,江采隻總有點五味俱雜,自是心結所致,只因不久的幾年之後,大唐還有一位暗度陳倉假借女道士為名搖身一變榮封貴妃的後來人。後來者居上,只不知今日此例一開,究竟應不應該為之,算不算是後患無窮,自招禍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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