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 啷一聲,隨即便听到有人踉蹌遠去的腳步聲。
關荷不知發生何事,走到窗邊往外瞧,屋外廊下燈火昏暗不明,只影影綽綽的見條人影離去,「看那身衣服應該是喬大姑娘吧!」
踱回來,慕越已經親去沏茶,聞言轉頭道︰「應該就是她了。」
「明師父找的這家子,心未免太大了吧?」
慕越卻听明師父說過,他並未與他們說明白,自己收的徒兒是何身份,人家八成以為他徒兒是尋常商戶豪門之子,那麼老人家有招婿的想法,也並不為過。
幫誰不是幫,但若是自家孫女婿,幫襯起來兩家互蒙其利,豈不更妙?
明師父笑呵呵的與老友打著迷糊仗,雖是喝得醉醺醺的,但嘴上絲毫不松口,既不說徒兒身世,也不應承婚事,看得喬老太爺和喬家幾位爺是暗自氣惱,直到他沉沉睡去,喬老太爺才憋了一肚子氣,叫兒子扶他回家。
「爹,我看明師父那徒兒不是尋常人,您想讓可蓉嫁他為妻,只怕…….」說起來,還不如選其他幾位軍爺,藍家那位爺雖說已訂了親,但人家父親可是西寧衛的將軍,最近又立了大功,進了這樣的人家,就算當妾室,也比嫁給明師父那個不知底細的徒兒當正室的好。
「什麼話!你別長他人威風滅自家志氣。」喬老太爺啐了一聲,腳下虛浮腦子卻很清醒。「我瞧著不對,明老頭不是個隨便收徒的,你看他與我相交幾十年,可當初想讓你們幾個拜在他門下,他說什麼就是不肯。逼得急了,就是一走十幾年沒消息。」
喬大爺和喬二爺分左右扶著老父,想到當年父親追著明師父,想讓他收他們兄弟幾個為徒,卻把人逼得不見蹤影,待得他們都成親生子了,他才又晃悠悠的出現,不過喬老太爺已不敢再逼著他收自家兒孫為徒。
這次舉家搬遷到寧夏來,除了明師父應承他們可以安心釀酒就好,甭管如何賣出去。他們此前得罪了官家,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明師父找來,喬老太爺便忙不迭的應承下來,再看到這莊子的環境,前來理事的管家斯文體面,他們才萌生想攀親的念頭。
可是,萬沒想到明師父把他們晾在這兒許久。他們想找人都沒地去,好容易等到人來,卻是這般死咬著不松口,跟從前的性子倒是一個樣兒,完全沒改。
將老父送回房睡下,喬大爺與幾個弟弟到釀酒的院子去說話。院中老樹蒼郁有如華蓋,他們兄弟幾個一見到這棵老樹,有如見到老家那棵老榕一般,備覺親切。才會勸喬老太爺選此院做為釀酒之地。
他們幾個在院門旁的廂房里坐定,喬大爺吩咐兒子沏茶。才對兄弟們道︰「還是你們大嫂說的好,攀這門親實在不妥。」
「我倒覺得。不拘是誰,只要後生上進,丫頭們嫁過去能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又住得近,有什麼事,咱們都能照應的到,就夠了。」喬三爺有四個兒子,卻只僅得一女,平日待似如珠如寶,對她的婚事自是十分看重,老父有意令孫女們去攀明師父的徒兒,他與妻子雖不願,卻也奈何不了老父決意甚堅。
「爹不會是跟明師父杠上了吧?」喬二爺撫著下巴的胡子,人都說老小孩,老小孩,喬老太爺如今就是孩子脾氣,明師父一輩子未娶生子,他對友人的老年很是擔憂,讓兒子拜他為師,一來可習得一身武藝,尋常小賊地痞上門,便可輕易打發,二來也能幫著奉養老友,瞧,他是個多好的朋友,為老友設想甚多,誰知明師父毫不領情,非但不收他家兒子為徒,還避不見面十多年。
臨老,卻听說他收了徒弟!
而且這徒弟家底似乎頗為豐厚,否則,如何能請他們專為他家酒樓釀酒?
喬老太爺設想得很周到,自家與明師父徒兒結下兒女親家,雙方關系更加緊密,他徒兒的酒樓能因他們的酒而興隆,他們家的生計也能不愁,喬老太爺算盤打得是霹啪響,只奈何,明師父依舊很不給臉。
「就算與明師父杠上了,也犯不著拿孫女的親事來賭氣。」喬三爺有些不悅的道。
喬大爺看了兩個弟弟一眼,想到適才妻子讓人來說,女兒不知何故,竟是被人氣哭了,問她話也不答,甩門躲在房里不出來。
「其實不管明師父應不應承,只消他徒弟答應,還管他作啥?」喬五爺若有所思的道。
喬大爺想想也是,「那孩子長得真好,只可惜臉上那塊紅斑。若知道我們願將女兒嫁他,說不定他便樂顛顛的應了。」
幾個兄弟越想便覺應該就是如此,遂放下心來,又聊了數語,喬大爺與喬三爺往酒窖去巡視,喬二爺和喬五爺則各自回房。
待他們散去後,隔了好半晌,廂房屏風後的暖閣里,才轉出三個人。
藍慕攸似笑非笑的瞅著東方朔看,吳木森眼觀鼻鼻觀心,極力想要隱藏自己,東方朔面無表情,卻暗暗搖頭。「明日就與黎內官說,讓他想法子解決掉這些麻煩。」
「嘖嘖嘖,黎內官還真是可憐!」藍慕攸為黎內官一掬同情之淚,東方朔卻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以為只有我被他們盯上?你的身價也不低啊!」
藍慕攸微笑領頭走出廂房︰「這家人還真是奇怪,明師父幫你找他們來釀酒,算是幫了他們的忙,他家卻想攀扯你娶他家的女孩子,這算什麼?大恩為無為報只能以身相許?」
東方朔沒好氣的 他一眼。「別鬧了,你看出紀曦那家伙在盤算什麼?」
「紀曦既是皇帝派出來的欽差,必是受皇帝重用的,他能有什麼盤算?」藍慕攸走在前方,伸手抓了一旁大樹伸出的枝椏,折了一段拿在手上,隨手揮打著路旁近半人高的草叢。
莊子打理的不錯,但人手實在太少,黎內官做事很小心,永寧山莊里頭,人手來自宮里,不是他想選誰就選誰來,不想誰來直接能拒絕的,但十二皇子讓他購置的田莊則不然,除了原本田莊上的佃戶人家外,莊里當差的,他是抱持寧缺勿濫的態度。
故而人手便有些捉襟見肘,雖然有喬家住在這兒,但這家人的身份,他還拿捏不住,他們究竟是算雇佣,還是賣身為奴?黎內官最近身子不適也沒來此地,莊頭見黎內官這位總管待明師父很客氣,喬老太爺又與明師父交好,因此莊頭這幾個月遇事便來問喬老太爺,隱隱凡事以他馬首是瞻,也才會讓喬老太爺有些過了。
像方才入莊時,莊頭上前迎人,竟是把喬老太爺當主子,明師父當成了客,當然,明師父身後那一大串,也被他當成了隨從,沒辦法,人家是小地方長大的,沒見過幾個官!而這一行人當中以東方朔身份最高,紀曦品級最高,但東方朔現在還沒公開身份,紀曦也沒張揚到穿著官服,故而莊頭就胡涂的做錯了事而不自知。
接下來,安排住處時,莊頭又去請示喬老太爺,明師父是江湖人不拘小節,對這種主次是完全的不在乎,然喬老太爺也不懂嗎?
藍慕攸揮舞著手中樹枝在草叢上,途經一排廂房,許是拍打聲驚擾了里頭的人,不一會兒出來兩個僕婦,氣急敗壞的嚷叫著。
「誰啊?是誰沒事在亂打亂拍的?」兩個僕婦沖到藍慕攸身前,高聲質問著。「是你?大晚上的你干麼哪?」
「擾了我家小姐,可饒不了你。」倒三角眼的嬤嬤神色不善,防備的瞪著藍慕攸。
東方朔看了眼那排廂房,也沒說什麼,拉了藍慕攸徑行離開,倒是那兩個僕婦發現跟在他們身後的吳木森,有些驚疑的互視一眼。
「那,那個不是明師父的徒佷孫?」
「好像是,他怎麼會跟在那兩個小子身邊?」
死了!她們兩個該不會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吧?
兩個人互視一眼,決定要將此事爛在肚子里,隨即分頭回去見自家小姐。
紀曦與他的幕僚正在房里喝茶,「你覺得如何?」
「再看看。」年近三十的幕僚長得與紀曦很像,「老爺子可是決定支持四皇子了?」
「應該吧!你還想看什麼?十二殿下不夠好?」對這個堂弟,紀曦頗感頭疼。
皇上為十二皇子挑幕僚,找了十幾個,卻刪刪減減只剩一個,誰知,紀巒還拿喬!說什麼要先見過人,他才能決定要不要輔佐這位皇子。
皇帝倒是出奇的寬容,大大的出紀曦的意料之外,他還以為皇帝會發作紀巒呢!紀巒對東方朔非常的好奇,皇子那一個不是嬌養大的,就算是習文練武,也少有狠下心苦練的,更不用說還撇份,在軍中一刀一劍的拚命。
他原以為是皇帝被十二皇子和四皇子蒙騙了,所以他才會要求到寧夏來見十二皇子,沒想到他隨堂兄入營時,就這麼巧,看到十二皇子在校場上與人比試,手持長劍的他動作流暢的與對手過招。
身邊的一名校尉見他看得入神,對他介紹道︰「那是咱們東方校尉,初進軍營的時候,連劍都舉不起,大家都不看好他,嘖,連騎馬都成問題啊!」
「他一進軍營就是校尉?」
「怎麼可能?他可是累積軍功一步步爬上來的,本來是蠻多人不滿的,不過大伙兒親見他天天花比旁人數倍之力練功,上陣殺敵時,也毫不退縮,大家能不服嗎?」。
紀巒開始對他稍稍改觀,但要他松口,決意去輔佐他,他還得再瞧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