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德氣哼哼地剛出凝暉堂,迎面走來三弟李正言,嬉皮笑臉的。
「二哥,叫我好找,走走,我在金石坊淘了件好東西,你給瞧瞧。」李正言拉著二哥就走。
李正德甩開手,不耐煩地說︰「我沒空。」
他就納悶了,三弟怎麼就能跟個沒事的人似的,這會兒二哥二哥的叫,前幾日的事,他還憋著一肚子火呢!胳膊肘不知該往哪拐的東西,盡听沒見識的婦人吹枕頭風。
李正言知道二哥還惱他,訕訕道︰「二哥,這物件是要送給戶部柳大人的,您可得幫我把把關,古玩玉器什麼的,還是您比較在行。」
李正德翻了個白眼,甕聲甕氣地說︰「你媳婦不是挺厲害的?找你媳婦瞧就是。」
李正言腆著笑臉︰「二哥還為那事氣惱呢!我向您認錯,給您陪不是,以後您要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成不?」
李正德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些,口氣仍然嚴厲︰「三弟,不是我說你,你怎好去听那婦人之見?自己心里就沒個章程?你也不想想,從小到大,你哪回闖了禍不是我替你兜圓?咱們可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親兄弟。」
李正言一味的點頭稱是。
「就拿這次的事來說,道理我早就跟你講明白了,不是我私心,實在是你的慕豐身子底子弱,將來你還不得指望著慕直?再說了,有我的好處,什麼時候少過你的份?如今倒好,便宜了外人,還叫旁人看了笑話。」李正德說著又氣惱起來,眼楮瞪的滾圓。
「是是是,二哥教訓的是,都是我的錯,是我糊涂……」李正言誠意缺缺的認錯。
李正德對這個沒心沒肺的弟弟很是無奈,每次認錯都很積極,就是堅決不改。
「你少給我打馬虎眼,再有下次,以後你我各走各的陽關道。」李正德下了最後通牒,三弟若是再這樣拎不清,他也懶得管他的事了。
李慕婉坐在炕上翻看賬冊,越看心情越沉重,小小賬冊內有乾坤。這幾年二叔從中謀取了多少好處也就不計較了,關鍵是,二叔已經訂下了明春的新貨,說是新貨,卻是去年時興的料子,色澤艷麗的絲綢,輕薄柔軟的雲紗,但據她所知,明春一直抱恙的皇後重掌鳳印,一改蘇貴妃協理六宮時提倡的奢華之風,崇尚簡潔,所以,明春多流行淡雅的絲綢和素色的棉布,二叔不僅訂了過時的貨,數量還不少,價格甚是高于往年,這很不合理,即便二叔模不準商機,也不可能這個價格拿貨,慕婉敢肯定,這是二叔給她們下的一個套。
「若蘭……」
若蘭听得小姐喚她,忙放下手正在整理的衣物走過來。
「小姐,有什麼吩咐?」
「你去把四平喚過來,我有事問他。」
「是!」若蘭應聲去了。
雪雁捧了個匣子進來︰「小姐,這是夫人讓紫煙送過來的。」
慕婉打開匣子一看,里面都是書信,信封上是熟悉的筆跡,是爹的信。
「你下去吧!」慕婉遣走雪雁,方才拆開書信來看。
前世里,她把爹的書房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高明朗說的東西,問娘,娘也不知道,這件東西到底是什麼?爹又把東西藏哪兒了呢?
慕婉從最後一封信開始看,信里爹說了歸家的大致日期,字里行間溢滿思念妻兒之情,慕婉不禁潸然落淚。
慕婉一封接一封的看,仔仔細細,不敢遺漏一個字,也沒發現什麼不尋常的。正看的入神,若蘭回來了︰「小姐,四平到了。」
四平今年十六,十四歲就開始在綢緞莊學做生意,雖說只是跑腿打雜的伙計,好歹在那呆了兩年,知道的應該不少。
慕婉忙擦了眼角的淚,收拾了心情問四平話。
「大少爺這幾日起居可還習慣?」
四平如實回道︰「頭一晚大少爺說床太軟了,小的夜里听見大少爺一直輾轉反側,昨晚上好些了,大少爺一覺睡到天亮。」
慕婉點點頭,一下子換了個環境,是會有一陣不適應的。
又問︰「那你呢?你可習慣?」
四平回道︰「小的在綢緞莊的時候就伺候客人,那些客人可比大少爺難伺候多了,小的牢記小姐的話,一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好少爺。」
慕婉淡淡一笑,四平是個機靈人。
「你在綢緞莊呆過兩年,應該知道不少事,我問你,如今鋪子里的老人還有多少?」
四平想了想,說︰「自二爺接手鋪子里的生意後,斷斷續續的換了不少人,要說原先的老人就剩下管庫房的老莫和幾個無關緊要的伙計了。」
這幾年娘鮮少過問鋪子里的生意,就偶爾看一下賬冊,二叔就換掉老管事啟用許管事的時候知會過一聲,說這老許是他用重金從別家挖過來的,其余的人事變動她和娘就一概不知了,也沒想起過問一句,總覺得有爹在,二叔不敢搞什麼花樣。原是她們太大意了,當家的都不關心,底下人便是知道些內情也不會來稟報,弄不好還落個搬弄是非,挑撥兄弟感情的嫌疑。慕婉不禁悵然,她的前世該有多失敗!
「那你有沒有听說過老許要走?」慕婉又問。
「小的倒沒听說這回事,二爺給許管事的工錢可不少,放眼京城,誰家能給出這麼高的價?他哪里舍得走。」
慕婉心中了然,不消說,這又是二叔給下的絆子。
「那許管事為人怎樣?」
「許管事對鋪子里的事倒是很盡心,對得起那份工錢,至于為人,這個小的說不好,小的覺得,只要他能給鋪子里賺錢就好。」四平斟酌了一下,回道。
這話說的很有分寸,且一語中的,李家請他就是想他給李家多賺些銀子的。這麼看來許管事倒是個盡職的管事,慕婉心中有了計較,且看能不能說動他留下。
「我再問你,鋪子里進貨,是二老爺自己做主的還是會听許管事的意見?」
「這個小的倒是知道一些,二爺每次進什麼貨,進多少,大多會問許管事的意見,畢竟許管事是專門做這一行的,市面上的行情他最清楚。」四平道。
慕婉默然頷首。
四平腦子活泛,今兒個听小姐問這些便猜了個七七八八,試探道︰「小姐是不是要接手鋪子里的生意了?」
慕婉輕哂道︰「不是要接手,而是已經接手了。」
四平猶豫片刻,踟躕道︰「小姐,有件事不知您曉不曉得?」
慕婉莞爾道︰「你說。」
「小的前一陣有听到那麼一耳朵,二爺好像也要開一家綢緞莊,是與人合開的。」四平說。
慕婉心頭一凜,這事她還真不知,便是前世到死也沒听說過。難怪後來二叔一直囔囔著生意難做,鋪子里的收益每況愈下,敢情是二叔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今日幸好喚來四平問一問,要不然,她還一直蒙在鼓里。
「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先別聲張,我自有主張。」慕婉沉吟道。
四平忙道︰「小的知道輕重,不會聲張的。」
要不是因為小姐已經接手了生意,而如今他又跟了大少爺,他的前途已經跟大少爺的前途緊緊捆綁在一起,主子榮他榮,主子衰他也衰,所以,這才多嘴提醒小姐。
遣退了四平,慕婉坐在那怔怔出神。怎樣處理那批過時的料子?怎樣才能說動許管事留下?若是許管事執意听二叔的,她又該找誰來代替許管事?千頭萬緒,一時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姐,這些衣裳奴婢是不是先收起來?」若蘭捧了一疊色彩明艷的衣裳來問。
慕婉心不在焉道︰「先收了吧!」
三年孝期里都得穿素服,這些都用不上了。
若蘭有些惋惜道︰「好些都是新做的,一次沒穿。」
「新的你另外收起來,以後可以送人。」慕婉淡笑道。
若蘭指著一件桃紅刻絲銀鼠襖問道︰「那這件也要送人嗎?這可是大老爺專門從揚州托人帶回來的。」
慕婉腦子里閃過一些念頭,模稜兩可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盯著那銀鼠襖︰「拿過來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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