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著光滑柔軟的面料,李慕婉心潮起伏不寧,爹去揚州上任三年,期間多次給她和娘帶禮物,給娘的大都是漂亮珍貴的首飾,給她的多是揚州一帶新奇好玩的物件,送衣物唯有這一件,回憶爹信中所言,特別交代了,等他回京再穿給他看。為什麼要等爹回京再穿?腦海里又閃過爹死時的慘狀,身上的衣物都被剝走了,渾身傷痕累累……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漸漸清晰起來。
前世她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那樣不知所謂的東西,前世,這件銀鼠襖根本就被她遺忘了,是束之高閣還是被她送人了都想不起來。重生後,她就一直在想,若她是爹,會把這麼要緊的東西藏在哪?既不引人主意又安全。
「若蘭,拿剪子給我。」李慕婉聲音都有些不穩起來,有種即將揭開謎底的激動。
若蘭怔了怔︰「拿剪子做什麼?」
「快去……」慕婉催促著。
若蘭連忙去取了剪子。
李慕婉拿了剪子從襖子的下擺開始拆線。
若蘭驚呼︰「小姐,您這是……」
李慕婉不理會她,小心翼翼地挑開絲線,一點一點拆開來。
若蘭不知小姐要做什麼,只是心疼這件襖子,那可是老爺送給小姐的呀!怎麼就拆了呢?留著做個念想也好啊!
下擺完全拆開,慕婉的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放下剪子,慕婉翻開里襯,里面是潔白的雲絲,鋪的很均勻,用手一模,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雲絲里夾了東西,慕婉剝開雲絲,只見雲絲中果真夾了一塊綢緞。
若蘭這才明白,小姐原來在找東西,心里十分好奇,這襖子里藏的是什麼?
慕婉抬眼吩咐道︰「你把門閂上。」
若蘭遲鈍了「哦」了聲,去關了門。
慕婉取出綢緞,發現這是一個袋子,打開袋口,里面是幾張紙。慕婉欣喜若狂,難道高明朗要找的就是這個?迫不及待的掏出紙張來看,看著看著,慕婉臉色大變。原來這是揚州鹽商賈鳴和戶部尚書魏大人往來的書信,魏大人讓賈鳴悠著點,朝廷要整頓鹽課了,揚州是重中之重,而且朝廷已經開始懷疑他,讓賈鳴近期不要與他聯系,銀子直接送去徐州……
原來爹就是為了這個送了命,這可是官商勾結,謀圖鹽利的鐵證啊!這封信若是落到皇上手中,那魏大人將腦袋不保。那麼殺害爹的主謀是魏大人還是那個賈鳴?高明朗和魏大人又有什麼關系?徐州又有誰……爹原是要把這封信交給誰?
慕婉驀然想起一件事,那魏大人好像是魏國公的佷子,慕婉頓時冷汗涔涔,景大人的岳家正是魏國公家,難道,景大人找這個是要維護魏大人?
一時間諸多猜測在慕婉腦海盤旋,理不斷剪還亂,罷了罷了,好在找到了這封信,且慢慢查探,在沒有分清敵我,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她是不會冒冒然采取行動的。
慕婉把信放回袋子里,抬眼看若蘭,見若蘭正一臉擔憂地望著她。
「若蘭,你的針線活好,把這個原樣縫上,記住,這件事對任何人都不許說起,要不然,禍至滿門,誰都逃不過。」慕婉警告道,不是她危言聳听,某些人為了自保,窮凶極惡,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若蘭聞言,臉色發白,難怪小姐剛才臉色那麼難看,原來是這麼嚴重的事情。當即用力點頭︰「奴婢知道了。」
李正德跟三弟去了一趟外書房,又到綢緞鋪轉了一圈才回家。
走到院子里,就听見慕文在哭,李正德進屋問話︰「好端端的哭什麼?」
王氏嘟噥道︰「還不是為了過年新衣裳的事,慕文吵著要穿新衣,怎麼說都說不听。」
李正德挑了挑眉毛,今兒個本就心情不好,回到家還沒個清靜,便板著面孔訓斥起慕文來︰「你也不小了,過過年都八歲了,也該長點腦子,這個家又不是你一人沒新衣穿?再說了,這一年到頭,幾時少你新衣穿了?你也好意思哭,沒羞沒臊的,趕緊給我把眼淚擦了,再哭一聲,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慕文嚇的縮到王氏身後,扁著嘴,怯生生地看著凶狠的父親。
王氏不滿老爺對兒子苛責,護犢子道︰「你凶他作甚?小孩子不就圖個新鮮麼?好好跟他說就是。」
李正德鼻子里哼了一聲︰「好好說,你好好說他幾時听過?就是被你慣壞了。」
王氏叫如意把少爺帶出去,方才道︰「你這是在哪吃了火藥回來,拿我們娘兩撒氣呢?」
李正德沉著臉找了把椅子坐下,如玉忙上了熱茶。
王氏見老爺不說話了,還道被她嗆住了,喋喋不休道︰「別說慕文心里不痛快,我這心里也是堵的慌,我好不容易跟江寧織造閔大人的夫人攀上交情,初八是閔老夫人六十大壽,帖子都發來了,去賀壽穿的衣裳我都備好了,現在你說怎麼辦吧?不去的話,錯失了良機,去的話,你叫我穿一身素服去?人家還當我去吊喪呢!不給轟出來才怪。大哥好死不死,偏偏挑這個時候,害的大家都得不安寧,當真晦氣……」
李正德猛地抬頭,喝道︰「你是豬油蒙了心還是吃錯了藥?這般口不擇言的,叫外人听了去,你這張臉皮還要不要了?」
王氏呆了呆,自覺是有些說過頭了,弱弱道︰「這里哪有外人?」
「沒有不透風的牆。」李正德警惕的目光就落在了如玉身上。
如玉臉色一白,忙退下。
李正德又警告道︰「你腦子要靈清點,現在長房對咱們已經有了戒心,我今兒個說把綢緞莊和京郊的莊子移交給慕白,你猜怎麼著?他們竟然毫不推辭的接手了。」
「啊?」王氏大驚,頓時急得滿臉通紅︰「你怎麼就交出去了呢?就算要交也得等她們自己開口再做計較,這麼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
李正德悻悻道︰「我哪知道他們敢接手,原以為大嫂正病著,慕白又是個書呆子,什麼也不懂,這才做個假客套。」心想著,這個婉兒,真讓人有些瞧不明白,她是無知者無畏還是在給我裝傻。」
王氏心疼的跟割去了一塊肉似的,埋怨道︰「你也知道如今他們正防著咱們,你這會兒拱手相讓,他們能不順水推舟嗎?這下好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撈不到了。」
李正德挑眉道︰「你急什麼?你覺得我有那麼傻麼?沒個萬全之策,我敢這麼做?」
王氏好奇道︰「此話怎講?」
李正德指指邊上的椅子,示意王氏坐下,把他的計劃跟王氏細細說了一遍。王氏听著眉眼漸漸展開,嗔道︰「你也別大意了,這事斷不能便宜了她們,這些原就是咱們該得的……」
李正德冷笑︰「放心,就算這鋪子還給了他們,他們得到的也是個空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