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胡人,一共有四個,其中一個生的硬俊,長著一臉細胡扎,扎了一個馬尾,頭上戴著了一個少數民族帽,帽笠上嵌著三顆寶珠,一字排開,中間大,兩邊小,五官端正,肌膚雖然粗厚,但很白淨,顯得很貴氣,看樣子乃是一個非富即貴的角色。
另外三個,一個胖子,肥豬似的,一個瘦子,猴精似的,一個老者,像是個研究學問的,皆胡人裝,一個個目露精光,吃茶說話的模樣,很狷狂,但皆以那貴人模樣的人馬首是瞻。
嗯,這些人,和牛鼻子師父後來送來的畫像有點像!
錦繡當即就明白了︰他們和琉璃玉的失蹤案有關,而彥王他們這干人必也是為了案子而來。
她笑眯眯收回視線,左右捻了一下鼻翼︰好的很,她正好隔山觀虎斗,撿個現成便宜——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逵。
對于琉璃玉,她誓在必得,畢竟那事關她的命運!
「喂,春媽媽,都什麼時候了?這阮姑娘怎麼還沒有來?」
正當她在思量,有人叫嚷起來,發出了些許不滿之聲紺。
一個打扮的艷麗生香的老鴇,听得話,連忙跑出來,一邊搖著手上那把輕羅小扇,一邊笑容可掬的接上話道︰
「公子爺,莫急莫急,我家阮兒這可第一次接客,沐浴淨身,薰香更衣,梳妝打扮,自然得費得時候,再等等哈,馬上來馬上就會來的……」
「可這也太慢了吧!」
「對啊對啊,快些吧!」
公子哥兒們一個個發起牢***。
「好好好,就來就來……」
就這時,西邊的門口處那一層層低垂的紗幔底下傳來一陣朗朗之聲︰
「阮姑娘到……」
這麼一喊,重重鮫紗迤邐開。
原本坐著的貴人們一個個全站了起來,一窩蜂的往前擁過去,一雙雙鏗亮的眼珠子盡數往門口瞅過去,都想一飽眼福,領略一下這美人的風采——
這是有原因的,據說先頭的時候,這位美人可是每數天接一位客,而且賣藝不賣身。這價碼倒不是很貴,不過,人家只憑月復中文才見客,所以,令無數有錢無才的貴人們憾難一見。
今日這水雲閣內之所以如此火爆,原因也在此。
錦繡也听說了這事,在看到如此場景時,不由白眼,這倒有點女王駕到的氣勢,可惜呀,嘖嘖嘖,這女王是被遭賤的主!
「呵,這阮姑娘的名氣倒是不小……」
韓琛笑著往嘴里彈進去,說︰「今番里從塞邊上歸來,就听得整個上京城都在談論她……據說琴棋書畫,那可是樣樣精通的呀……」
「哈,我也是慕名而來,在客船上時就听人提過︰南有一美世傾城,北有絕色艷無雙。那位柳小姐,我是見過一面了,的確是個美人兒,而且有才氣,不錯不錯,就不知這阮姑娘生著怎樣一副美麗容貌,一定得看看,得看看呀……呀,好多人,都看不著,嘿嘿,有了有了……」
她的個兒有點矮,眼見得叫那些人擋了視線去,便靈機一動,甘脆就站到了凳子上,伸長了脖子,踮著腳,湊著熱鬧的往前面探出頭去。
阿日看著甚覺好笑,轉頭瞟了一眼︰這丫頭呀,真是什麼事兒都愛湊一腳。
韓琛和韓譽的目光變的深重起來︰這人竟認得柳若瑛?
*
層層紅幔被挑起,首先出現的是一行挑著桃花燈的小清倌,穿的皆是淺粉色的凌花裙,挽著漂亮的發髻,蓮步輕移的走在前面。
緊接著,一個白衣蒙面女子,抱著一尾瑤琴,身形若柳,姍姍而來,便是那位即將成為了拍賣品的阮玉兒姑娘。
阮玉兒身上的衣裳薄若蟬翼,可以清晰分明的讓人看到那裹于其中的妙曼身子,抹胸兜兒火紅勝霞,只包住了半只豐盈,嬌妍的紋身花蕊正在她胸口怒入,腰細如蛇,不盈一握,肚臍處還綴著一閃閃發亮的臍釘,讓人生出無限遐想,而那雪白的葇荑之上,那被點成梅花狀的守宮砂,一臂一朵,是如此的艷麗搶眼,讓所有男人都為之蠢動……
雖沒有見其容,卻已經被其勾的神魂顛倒。
錦繡只听得那倒吸冷氣聲,是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男人們一個個全在那里流口水,估計一個個都在那里想像著抱著美人翻雲覆雨的滋味了……
阿日因為怕她站的太高跌下來,有意走近了幾步。
錦繡瞅見他,便蹲下來用手臂撞撞他︰這家伙神情一徑閑閑的倒茶水喝,沒有被迷倒,于是,她笑了一個,壓低聲音問︰
「喂喂,美人來了呢!你怎麼沒反應?你還是不是男?!」
阿日吃下嘴中茶水,揚揚手中杯,無視韓譽投遞過來的探視的眼色,扯皮笑︰
「都蓋著臉呢?我又沒透視眼,怎麼曉得人家美不美?」
「嘖,拜托你你有點想像好不好……你看那身材,蛇腰似的,細的都能一手折斷了去;那肌膚,白的就像玉似的;還有那**,女乃油面包似的,抱上去一定很舒服……」
某位姑娘越說越叫人臉紅,還用動作表示著那種情態,像極了一個色鬼。
韓譽听著不覺撲哧一笑,搖頭,女人見得多了,這樣的女孩子,頭一回見。本來,如此女子,他該嫌惡,可偏偏他听著那歡快的語調,就是嫌不起來,反而覺得有意思。
韓琛則哈哈笑︰「小兄弟,瞧你說的……好似抱過一般……」
阿日則無語望屋頂,頭一轉,正好看到首座那邊那個胖胡人沖他們瞅過來,眼光是蔑視的,哼了一聲︰
「想睡人家,那也得有本錢的!」
錦繡聞言,看過去,一邊從凳子上跳下來,一邊拍拍胸脯,豪言壯志道︰
「錢財身外物,能抱得美人睡一回,小子我可願傾家當產搏美人一笑!」
那胡人白眼,意思是說︰好一個輕狂的小子。
因為這話,韓譽低低而笑。
韓琛拍手而叫。
而阿日則心中長嘆,這丫頭,說話怎麼這麼惡俗?要是身作男人,鐵定也是一個急色坯!
也正是這個時候,那位美人兒已經步履婷婷走上了那一座高高架起、鋪著紅地毯、垂著水晶珠簾、綴掛紅燈喜字的舞榭之上。但見那美人兒,舉止優雅的將那台七弦湘琴往那琴台上一放,施施然行了一禮,先來了一句開場白︰
「小女子阮玉兒,今日十六歲生辰,感謝諸位公子貴人不遠千里前來捧場,為表謝意,先以琴音一曲奉上,以表綿薄之心!」
那嬌軟若春風一般的嗓音,帶著幾份身為妓人特有的發嗲之音,連錦繡這個女子听著,身子都要酥軟起來,何況是那些***薰心的男人!
她四下一看,台下果然已是一片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光景。
再看台上,那阮玉兒已倚到琴台前坐下,蔥指一撥,便有叮咚直響的琴音散開。
這是一首很輕快的琴曲,名為《紅顏知已》,是青樓之中最最普遍傳唱的通俗曲調,原是為了迎合嫖客們尋歡的心境,但何嘗不是風塵女子對于真正愛情的向往。
錦繡靜靜的听著,心頭輕謂︰這種妓館,還真是害人不淺!
這阮玉兒也算是一個才女,這一曲琴音彈來甚為的悅耳動听,那種被人逼入火坑的哀思控制的極好。
若有識得琴意的人,自可懂那份心思。
正巧,錦繡能听得懂,若以琴音比人,那麼,這位阮玉兒絕絕對對是一個好女子。
當然了,這世上真正懂琴的人,真是不太多,比如說那些胡人,就不怎麼懂那些曲中之境。
那些人看向美人的眼神俱是痴痴迷迷的,似乎恨不能馬上沖過去將女子臉上的面具了扯下來,一看究竟。
他們不識琴音慧心,大概是實在听的不耐煩了,于是,先頭那個胖胡人猛的一拍桌子叫了起來︰
「不要再彈了。如此婆婆媽媽做什麼?趕緊給老頭將那面紗給摘了,讓大伙瞅瞅長的是什麼德性。要是生的俊,那就趕緊拍價,***一刻值萬錢呢……盡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有什麼意思。快快快,別彈了……」
也不知他丟了什麼上去,一陣陣砰砰砰的聲音,好好一曲琴音就被打斷了,那阮玉兒睜著一雙水盈盈、楚楚可憐的眼楮瞅著台下野牛似的人物,隱隱露出怯意。
老鴇春媽媽連忙出來打圓場,笑的那個明媚燦爛,花見花開,扭著大搖著輕羅扇,叫道︰
「哎喲喲,這位大爺,時間尚早呢,急什麼急……放心放心,您呀,放一百二十個心,一定不影響今夜這一場***的。只要誰出的價兒高,我們家的玉兒呀,可會服服貼貼的服侍您三天三夜。一定呀讓您覺得這錢呀,花的物有所值!」
錦繡听著嘴角直抽︰三天三夜?
她瞄著那位姑娘,這細小的身子能禁得起大老男們那份摧殘嗎?
三天以後,這位玉兒小姐要是還活著,保管半年內一定下不了床。
「春媽媽,您就行行好,先讓阮兒姑娘摘了面紗讓我們痛痛快快的一賭芳容吧!」
另有幾個年輕俊公子有些按捺不住,直嚷起來。
老鴇笑呵呵的擺著雙臂,艷紅的水袖揚起一陣香,一陣陣吹拂過來,人家極熟稔的示意底下人安靜︰
「成成成,咱們就不兜圈子了……現在,春媽媽我就先把規矩說了……底價是三百兩,誰出的價格高,今兒個呀咱們的玉兒姑娘就侍候誰去!來來來,出價吧出價吧!」
此話一出,底下一陣驚嘩之聲,無他,都在嫌這價碼定的太高了。
「喲,春媽媽,你這分明就是在搶銀子不是……」
彥王韓琛笑呵呵很突然的接上一句,他的嗓門兒大,那麼一叫,讓所有人都听了一個清清楚楚︰「三百兩,夠我們王府半月的開銷了!」
「對對對,是有些貴了!」
「就是就是,底價就這麼高,再那麼一拍,那也太貴了一些!」
有人在底下應和起來。
這春媽媽自然是認得彥王的,看到這麼一位金主子,她是連忙行了一禮說︰
「哎喲喲,這不是彥王爺麼?幾年沒見您在上京城的紅樓里走動,今日這是刮的什麼風,居然就把您招了來,哎呀呀,這可真是咱玉兒的福氣了!」
「客氣客氣。春媽媽,你自己且說說吧,這底價是不是定的太大些了……」
「喲,彥王爺,您這是哪的話?這價哪高了?不高不高,絕對不高!像您這樣的貴主子,還愁銀子不成?便是媽媽我開價一千,您也付得起,想那回在第一賭莊,您隨便插了一腳,就贏了兩千多兩呢……」
這春媽媽也著實了得,居然把這些事都打听清楚了。
韓琛哈哈而笑,斜倚桌子,指著那台上的姑娘︰
「那也得看看這人兒值不值那個價碼了?春媽媽,就把那面紗揭了去吧,也好讓我們愁愁這位玉兒姑娘究竟生著怎樣一種絕代風華!」
「成成成……」
春媽媽笑的那個花枝招展,那個春風得意,連忙轉過身來到阮玉兒身側︰
「女兒呀,來來來,把紗給摘了,給公子貴人們瞅瞅咱們這花容月貌……」
阮玉兒低垂著眉兒站了起來,輕輕道了一聲︰
「是!」
素手一揚,姑娘用極撩人的手勢,扯掉了臉上那層紗。
輕紗落,花容現,那如同丹青高手絕筆下的絕色顏容就這樣現于人前……
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水玉凝脂淡抹嫣,濃黛輕柳彎彎斂。
眸如美玨盈盈笑,唇若朝霞春乍起。
青絲曜曜珠光動,但見玄女點妝來。
果然是***呀!
一時滿場驚艷,啞雀無聲矣!
「六百兩,我騰格爾要了!」
那胡人頭頭,第一個回過神,聲音淡淡一下把價格往上翻了一倍。
錦繡轉回頭瞅了又瞅,那個人的眼神深不可測。
春媽媽可樂了,第一聲叫價,就是六百兩,往常其他姑娘賣初夜的時候,最多也就三四百兩,這個女兒養著,她可是賺翻了。
「這位騰公子出六百兩,有誰能高過這個價的嗎?」
春媽媽歡喜的直叫起。「七百兩!」
這麼美的姑娘自然惹人垂涎,另一個看上才大氣粗的中年商賈眯著眼叫出一個新價。
春媽媽還沒有應聲,角落里,一個看上去很斯文的俊後生再度出價。
「八百兩!」
「九百兩!」
西邊第五桌上的一翩翩公子急急忙忙也叫了一個價。
才一會功夫,這價碼已是翻了兩番,春媽媽樂壞了,一張紅腥腥的櫻桃嘴亞個兒就合攏過。
第一個叫價的胡人騰格兒眼見得這價碼跳的這麼厲害,在往場上瞟了一圈以後,未曾多想,再度落下一個價︰
「兩千兩!」
哇哇哇,又翻了一倍兒。
錦繡在底下嘖嘖而叫,這小子,還真能在女人身上花錢,嗯,想必身上一定帶了不少銀子。
舞榭台上老鴇春媽媽臉上那笑容就像開了花一般,脆生生直叫起來,興奮的不得了︰
「騰公子出銀兩千兩,還有人要出價嗎?有沒有……」
這般一來,場上倒是沒有人敢叫價了,想想這價位的確是有些高了。
稍稍一陣沉寂,一直沉默的彥王,忽然笑著舉起手兒,挑著那利劍似的眉兒往那騰格爾身上一瞄,叫︰
「三千兩!」
一听這數兒,春媽媽高興的嘴巴笑歪了,那表情可以解釋為︰太好了太好,一加就是一千兩,這下賺翻了。
「彥王爺果然爽快,真是太抬舉我家阮兒了。嗯……現在最高價三千兩……還有沒有人出價……有的話,就趕緊出!」
春媽媽連忙征詢眾人意見,直盼著那價兒再往上跑跑。
騰格爾看到有人與他扛價,便將身前擋著視線的人兒往邊上掃開,濃眉一橫,往韓琛身上瞅了去,兩個人的眼神在空中唰唰唰作了一番較量,那人淡淡然又叫出一個數兒︰
「四千兩!」
底下,又一陣嘩然。
錦繡一直在打量,瞅著他那囂張的神情,對這個女人似乎是志在必得了!
偏偏這彥王好像也中了邪一般,眉一挑,薄唇一動,好像也動了真格,極快的再度報出一個數︰「五千兩!」
騰格爾眼沒眨一下,嘴角那麼一扯,再度報價︰「六千兩!」
韓琛眯眯一笑,緊接著報價︰「七千兩!」
騰格爾挑起下巴,馬上再報︰「八千兩!」
韓琛眨眨眼,用手指屈出一個九字,不依不饒跟上︰「九千兩!」
騰格爾雙手比劃出一個十字,緊跟其後,又報︰「一萬兩!」
這價碼,那可是一路一路往上跑去,所有人都驚乍了。
錦繡在心頭算了一下,按著現代文明里的銀價來計算,一兩銀子等于70元人民幣,那麼,一萬兩銀子,就是70萬人民幣。
70萬睡三天,就現代社會那個生活水準來看,不算是天價,當然,離一般人的生活已經夠遙遠了,但是,現在這個封建社會,一萬兩銀子,那絕對就是一個天數。
所以,這一番叫價,著實把所有人都都驚住了,整個場面,那幾乎沒有人敢鬧出聲來。
錦繡心頭嘖嘖不已,看著這兩個男人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估算著︰要是沒有人出面打斷,恐怕他們會一個勁兒往上扛上去。
她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也該出去玩上一玩了,便慢悠悠走了過去,往那個胡人頭子騰格爾身上瞅瞅,琢磨著這人到底有何來歷,居然就能把人家上貢的玉給劫了去?彥王這麼與他們扛價,會不會別有原因?
正思量著,那騰格爾轉頭也瞅了又瞅她。
可能是覺得她沒什麼威脅力,于是,再度把目光落到了剛剛與他叫板的彥王身上。
騰格爾身邊的人也盡數沖著錦繡露出鄙夷之色,那胖子還故意探出腳想勾倒她這個沒有禮貌的家伙。
「哎呀喂……」
有人想刁難她!
這事兒,錦繡看的那可是清清楚楚,可是她卻故意趁勢跌倒,猛的就往那個騰格爾身上撞了去。
一陣乒乒乓乓,她自然而然的把騰格爾給絆倒,兩個膝蓋狠狠就壓倒了這個男人腰上……
「哎呀呀,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對不起,你家僕人的腿太長,居然一不小心就把小爺我給勾倒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
錦繡慌慌張張道歉,卻沒有馬上站起,而是舉起手,語不驚人死不休,也報了一個價︰
「那個,我也來湊湊熱鬧。嗯,我出兩萬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