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慧挽起袖子,開始在廚房里忙碌起來。冰箱沒有什麼新鮮的材料,她找出了點蝦仁,給喬沐做了碗面。廚房是開放式的,強力的排風系統讓芝慧就算是煎炒烹炸都不會讓客廳染上半分油煙。可此刻氣氛有些詭異,她有些心不在焉,也忘了打開排風機。
鍋里的水漸漸煮開,蒸騰出白色的霧氣,喬沐就靠在對面的沙發上,閉著眼楮,似乎已經睡著。芝慧的腦子有些發暈,看著對面就像隔著一層白紗般不真實。仿佛是一部老式的法國文藝電影,她在前景,他在後景。鏡頭仿佛凝固著,看什麼都全是朦朧的。所謂恍如隔世,大抵如此吧。她不曾料到還會出現此情此景,喬沐一句餓了,她就鬼使神差地開始給他煮東西,看來習慣真的如同毒品,是一種能侵入神經,摧殘人意志的東西。
芝慧本沒什麼胃口,只是煮了一碗面。白色的面條上紅色的蝦仁,臥了一個糖心的荷包蛋,配上碧綠的蔥花,看起來很惹人食欲。她剛把碗端起來,喬沐如同計算好了般睜開眼楮。兩人來到餐廳相對而坐,芝慧拿出一雙筷子遞給喬沐,他卻沒有接,只是自己從餐桌上的盒子中又拿出了一雙,夾起碗中的面吸入口中,嚼在口中,味道正如他所好。芝慧拿著筷子有些發愣,對面那人卻說︰「陪我一起吃。」
「我不餓。」她本欲放下筷子,喬沐眼中似有不悅,「怎麼現在連飯都都能陪我吃嗎?」。
那人從剛剛在車場到現在坐在面前,如同失憶般對那件事只字未提。她以前就猜不透他的情緒,此刻更看不透他再布什麼局,演什麼戲。
「喬沐,我們昨天已經……」
「先吃飯吧,整晚也沒見你吃什麼東西,有話吃完再說。」他用看似體貼的話語截斷了她已經問出口的執意。芝慧看他的樣子,仿佛就是在說下一個不容置疑的命令,知曉他的脾氣,若不遵從恐要一直這麼莫名其妙下去,于是她無奈的拿起筷子,賭氣地說︰「我只下了一碗面。」
听她這麼說,喬沐倒是笑了,整夜沒見他有任何表情,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懸浮著冰渣。而此時他笑她,如同大人無奈笑孩子調皮。
「那就一起吃這一碗。」他把面往前推了推。芝慧到不客氣,心里狠狠念著︰你不是餓嗎,那我就多吃點,餓死你!
可她畢竟不餓,胃口不好,挑起面條吃到嘴里也沒幾根。餐桌窄長,兩人距離很近。共吃一碗,以前情到濃時倒時有這種親昵,經歷了昨天今天的事情,此情此景讓恍如隔世的感覺愈加強烈。芝慧在心中說服自己,既然已是不能回頭,這就當作最後的親密。兩人在一起糾纏五年,也是有過美好的,若是昨夜那般結尾確實太過殘忍,就讓句點在這里畫下。記憶被重新規劃,若以後回憶氣這段愛情,ending也不至于太過慘烈。
家教良好的兩人,吃飯時都不習慣言語。于是場景溫馨寧靜,餐廳橘色的燈光讓呼吸也變得柔和,如同長鏡頭遠拉越遠,最後定格在那里,仿佛是一副油畫,鎖成記憶。
但畢竟這最後的晚餐只是一碗面,不是什麼滿漢全席可讓兩人吃到天明。芝慧收拾碗筷,拿到水池清洗。心里翻起千絲萬縷,一時無從理起。喬沐還坐在那里,專注地看著她的背影,仿佛有什麼情緒把他的心一層層纏繞,他被困住如同是一直被束縛在繭里毛蟲,這個女子,究竟該那她怎麼辦,這根刺,是要留下,還是剔除。
芝慧正洗著碗筷,層層泡沫被沖淨,如同被時間卷走浮華後,所謂愛情,不過南柯一夢。輕輕嘆了一口,把東西歸為原處,轉過身見那人的目光一直投向自己,可他的深褐色的眸子卻似乎透過自己看到什麼別的東西,她看到他薄唇輕啟似乎說了一句什麼,可聲速似乎在那一瞬間出現的問題,或許是空氣中凝固著某些情愫加大了它傳播的阻力,過了五秒鐘她才听懂他說的什麼。
他說︰「寶貝兒,別鬧了,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