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後,尚陽日。
夜離影一如既往的喬裝從慕容府中流了出去,這樣的一個日子,不去是不可能的,究竟是多久了,這便是唯一的線索。
漫天白雪,如棉絮洋洋灑灑著,有些遮擋了人的視線,那路面結著厚厚的冰,也有些滑,可是,她卻可以走的很快,幾乎是飛著離開了世子府,朝著雲頂樓。
是一座宏偉瑰麗的樓,紅色的牆,碧青的瓦石,那六角的飛檐,是栩栩如生的麒麟獸。
隔著很遠,那處已然是人滿為患了,她眯了眼,奔了過去,一只短劍,堪堪然,橫在眼角,那短劍的劍稍,掛著黑色的緞子,隨風揚揚,她笑了,「好巧,你也是過來散步的。」
「世子吩咐我,在這等著您。」習毅黝黑的眼楮看她,「等到了,就送您回府。」
果真是知道她的性子,夜離影咬咬牙,「我又說要進去嗎?……我是要起哪里?」她遙遙指著一處,那里有一幢樓,那樓精致華美,花燈招展,飄香四溢,五彩的絲巾搖晃著,有縴細可人拋著媚眼,笑語盈盈,花樓。
沒有去看習毅的臉色,她徑直走了進去。
有個肥嘟嘟的男子笑眯眯的迎了她,她給了一個碩大的東海珊瑚珠,要了一間廂房,離雲頂樓最近的一間。
推門進去,那黑衣人居然抱著劍正正站在那里,她還沒說話,他又道,「世子說了,您估計會到這家來的。」
夜離影瞪他,「你不去保護雪麼,他又不會武功,會有危險的,你跟著我干什麼?」
「世子說,要我保護你。」
「我會武功!」她又道。
他將右手的劍換到左手,「您……打不過我。」
夜離影望著他淡然的俊臉,恨不得將他皮肉下肚,她笑了聲,「你還沒見過我的武功,對麼?」
他將左手的劍換到右手,低語,「夜姑娘的意思是想同我過招!」
「怕我啊。」
他緩緩抬頭看她,像是在看一只怪物,良久,「我不打女人,尤其是不自量力的女人。」
「你……」夜離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罷,我打不過你,」她眨了眨眼楮,忽而笑了,突兀著說,「你家那位凶不凶啊。」
他古怪看她,她正專心的撫著肩頭的絮絮雪花,那雪花簌簌落在繡著春景盛百花的錦繡毛絨低毯上,便是給它增添了別樣的美麗,他卻覺得心有些斗的緊,那位?「你不是想給我找幾個姑娘罷。」
她睜大了眼楮看他,「怎地你喜歡的是姑娘?可是這里是小倌兒,真是的,你跟著我進來,居然不知道這里只有男人啊,不要不好意思,我見你……」
她眼眸打量他,低聲,「一直仰慕雪,承認吧,我是不會笑話你的。」
習毅的臉色一陣青換著白,惱了,「你這女子,修要胡說!」
她又道,「惱羞成怒,不至于罷,雪那樣的人,喜歡是應當的,不過,這會兒沒法子,我給你找個有柔美的小倌,老爹,老爹……」
此女子究竟是那個地縫里鑽出來的?他想著,卻不知她高聲吆喝著朝外走了,隔著牆,他听見了有輕功略地的聲響,糟糕!
夜離影拔腿就跑,到處都是人,那走道盡出便是一堆彩衣的小倌嬉圍著一圈,扳著蘭花指,格格笑著,不知道在干什麼,她口中叫著,讓開讓開,心里嘀咕著,小倌果真和姑娘不同,大白天的還這麼招搖?
那當紅的小倌手中正端著一盤子桂花糕,要喂了方才發現的,嘴甜的女圭女圭吃,聞聲回頭,見一個紅衣的男子,本是白瓷完美的臉頰,卻火急火燎著旋著風過來了,就要撞到自己身上了,不由驚叫一聲。
一聲驚叫起,又是一聲驚叫,前面那聲是見了粗魯的人,後面那聲是被人踩了腳,那女圭女圭絲毫不覺得踩著他的腳,跳著叫著,「娘親,娘親!」
夜離影呆滯了,蒼天,這被人圍在中間的,水女敕女敕,圓圓臉,尖叫著的不正是阿尤!
她終于慢下來了,阿尤張著兩只小胳膊要抱她,她從後頭一把揪住他領子,像替小貓一樣,將他提了起來,拍拍他的臉,「阿尤,你又跟著我溜出來了,你怎麼到這兒來了,你可知道這是……你……」
阿尤兩只小手臂互交著,嗚嗚叫,「娘親出門玩,娘親不帶著阿尤,哼,每次都不帶著阿尤,還好阿尤聰明,找到了……呀,呀,娘親,不要提著阿尤啦,娘親!」
女圭女圭啊,你要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我的罪過可大了,她扶著額頭,扯著他朝方才廂房走。
身後,湖水一般的死寂,爆出沉沉一聲,「翠翠,我一定是听錯了,一個女圭女圭叫一個男人娘親。」
那叫翠翠的啼啼哭了,嬌媚道,「沒了,死相那,是上天憐惜我們,誰說的男人就沒有孩子的,浩哥,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夜離影的眼瞼開始跳動了,只得走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