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那官大人百般的挽留,沈天盈還是謝絕了,一個人,步行著去了春意百客棧。
半天的時間,雖然謹慎處理,百客棧里還是有人知曉了死人一事,到了傍晚時候已經走了大半的客人,百客棧里一片蕭條。
白禮倚在櫃里,安順剛才來說了明兒個安晉客人要來的話,大酒樓那頭還不知道這面的情況,白禮也沒說給安順增添壓力。原本指望著夏青平能救出大小姐,擺平了這事兒,誰知道半路里來了個什麼人,生生是讓夏青平也跌了進去。如今項少爺還沒回來,白禮真是束手無措。
碧兒那丫頭也是哭了又哭,剛拿了銀子,提著好吃的,許多擦身上的藥膏,又在食盒地下藏了一條絨布,匆匆地跑去監牢了。
沈天盈一進門,就見下午公堂外頭的那個男人無精打采的歪在櫃里,定是因為劉沁與那個粉面男子都被關了起來,正在發愁吧!
心情愉悅地笑了笑,道︰「給我一間最好的房。」
本以為不會來人住店,垂頭喪氣的白禮听到這麼好听的一聲喚,立馬就來了精神,嗖地抬頭,笑臉相迎,可一瞧見那再熟悉不過的黑氅白衫男子,臉一下就冷了下來。下午在堂外頭,若是眼楮能殺人,白禮不知道殺死他多少次了。
坐回去,也不抬頭正眼去理,道︰「店里頭剛死了人,不干淨,怕是招待不了貴客。您還是去尋一間干淨的地兒去吧!」
沈天盈全然不在意白禮的冷言冷語,徑自拿出了一錠銀子,擺在了櫃面上,道︰「開門即是迎客的,如今客已上門,豈有銀子不賺往外推的道理。就是你們家掌櫃的,或是小姐也不贊成吧。」
白禮瞅了瞅那銀子,轉念一想,銀子還是沒有錯處的,不能看人就扔了銀子。抬手拿起銀子掂了掂,道︰「您要的是最好的房,這可不夠,只給不加茶點,不加早飯的,住是不住?」
沈天盈又掏出了一錠,「住一晚,茶點早飯我都要。」
接過了第二錠銀子,白禮才舒展開眉,回身招來一個房間里伺候的,道︰「帶客人道貴客間。」哼,心里念著,給你一個貴客間都是看在銀子的面兒上,套閣你都甭想看一眼。
伺候的帶著沈天盈上了樓,引到了房間門口,沈天盈就讓伺候的走了。自己進到屋里環視了一周,算是不錯的,但斷值不上兩錠銀子,心知他是報復解恨,沈天盈也沒做理會。
樓下櫃上,白禮才收好了銀子,隻果酒跑進了門。急著問道︰「小姐怎麼樣了?可有好消息?」
「唉,」白禮嘆著氣,「碧兒丫頭去牢里打點,去看小姐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哪兒有什麼好消息听。」
「怎麼會這樣了呢?要不是下午時候碧兒哭著回去,我都不知道這樣嚴重。怎麼連夏公子也跟著進去了?」
白禮朝著樓上瞥了一眼,道︰「還不是半路上殺出一個多管閑事兒的,要不那昏庸官大人,小姐準是出來了。這回都被關進去了,少爺還不在城里,如何是好啊!」
「我這兒倒是有個好消息。」隻果急著趕來,口渴得緊,自個兒找了個杯子倒了杯水,喝了下去。可是急壞了白禮。
「什麼消息啊?」
「這不夏公子也被關起來了麼,宛姨才透露了少爺的行程,已經派了人快馬去追了,約莫明兒個少爺也差不多會趕回來了。」
「哎喲。」白禮手掌合十,對天就是一拜,「真是謝天謝地!謝隻果姑娘你帶來這麼好的信兒,一天一宿的,還有碧兒在打點著,小姐應該不會吃太多苦。」
「是啊,」隻果笑道,「少爺回來就好了,少爺定能救出小姐和夏公子,擺平了這事兒的。」
「唉,只是小姐還挨了幾個板子呢!也不知道怎麼樣。那個無能誤事的腐官,真不知是如何做上官的。」
樓上沈天盈立在窗戶邊兒上,透著一條細縫,將他們的對話听了個一清二楚。
才知道,原來他們還真有一個指望著的靠山,只是還沒回來,沈天盈倒是想等著看看,是個什麼樣的靠山。
只是,心里始終盤旋著那一句,小姐挨了板子。忍不住回頭想想,剛在堂上看著她時,她是伏在地上的,就是起來之後身子也是虛弱得很,怪不得,是挨了板子,曲伯可真是的,連個女子也打板子。
轉身快步走到了門口,伸出去拉門的手卻遲疑了。他這是要去哪兒?去干什麼的?沈天盈握拳轉回了身,她是那個背叛他拋棄他的人啊。
解開了外氅,鞋也不月兌,直接倒在了床鋪上。
只是漫長的一夜,他都是睜著眼過的。每次一閉上眼,他都能看見劉沁。都是六年前的,還面對著他的一顰一笑。沈天盈能清楚的感知,那時候的自己有多喜歡那個娘子。頭一次地出門在別人家里吃飯,頭一次和娘親頂了嘴,都只為了那個娘子高興。她一定是不知道在他知道她勾引華啟小舅時候的難過,全身連著心都是疼的。他一直都以為,她對他至少有可憐,可清醒的時候她毫不留戀的走了,他就開始嘲笑自己的愚蠢。他才想起最初,她連娘子都不準他叫。
一夜輾轉,他本當做是遺忘的事情,都像是正在經歷一樣的清晰。撕扯著他,回到了從前的單純與開心,一片一片花瓣摘下,一朵一朵織成的花環,他甚至能看到她戴上花環時是多美。
明明是不願意想起的,可真的看見了那份的美好,他竟也在微笑。
天微亮,沈天盈就坐了起來,或許因為這里是她的地方,她才無處不侵的吧。披上了外氅,他得與姐夫說了,換一處地方住。
匆匆出門下了樓,就見昨天櫃里的那個正交代著別人看好了店櫃,人急忙的跑出了客棧,沈天盈隨後出門,竟是官府公堂的方向。心里一動,難道是他們等的少爺回來了?
心里想著,腳下已往官大人曲伯家去了。正好昨天個曲伯還挽留他未住,囑咐了他一定讓他去曲家吃飯呢,不如就去吃個早飯吧。
一進了曲家,官大人曲伯就迎了出來,沈天盈屈身施了個禮,「這麼一早的就來打擾曲伯了,客棧里的吃食是在不好。」
官大人笑著,「住的還好?賢佷斷不要與我拘禮,曲伯家吃住的都方便,快快進屋。」
沈天盈進了屋,官大人就張羅著先端上了茶點,又吩咐下去加緊地準備早飯。
沈天盈心里掛著事兒,吃了一口茶就問道︰「曲伯,不知道昨天春意百客棧的案子可有什麼進展?」昨天一下午他都在曲家,明知道曲伯也不會頂著黑夜去查案,沈天盈也不過是找個話茬。
「唉,」官大人嘆了口氣,「原我也以為春意家只是興旺,就是個富商的,哪知真是有家底的,在京城都是有宅院的。這一清早,就將人保出去了。」
「這麼說,昨天那兩個已經出獄了?」
「就在賢佷前一步。」
沈天盈噌的起身,「曲伯,不怕曲伯怪罪,來之前祖母給曲姨女乃捎帶了份禮,昨兒個上了個堂就把那事給忘了。今兒這一來才想起東西還在客棧里頭呢,曲伯可定不要怪晚佷粗心大意。」
「哪兒會哪兒會。」官大人連著擺手,「郡主能急著我們,家母一定高興了,帶禮破費萬萬不用了。」
「這麼說曲伯還是怪罪晚佷了。我得這就去取來。」說完就出了門。
官大人後頭喊著,「等著賢佷一起用飯哪。」
在街口上,沈天盈一眼就看到了劉沁。她正被一個男人抱在懷里,身邊是堂上的粉面男子和客棧櫃里那個,還有兩個丫頭跟著。
那個男人就是他們的少爺吧,果真一回來就將兩人救了出來。沒想到她身邊兒竟有這麼多人守護著,冷冷哼了一聲,轉身尋了一個玉器店,進去撿了一個最好的拿著去了曲家。
沈天盈自己看不到,他的臉有多難看,眼底有多大的火。
那頭,項藝抱著劉沁,直接回了美湖園,上了瞰湖樓。碧兒圍在邊上一臉擔憂,端了熱水,洗了帕子,給劉沁擦了手臉,隔著項藝,夏青平和白禮給劉沁換了身干淨的衣裳。
隻果也緊著按照項藝吩咐的去熬藥,煮吃的。
劉沁看了一圈圍著她的人,縱是身上疼,心里還是暖暖的,「白禮,今兒個安順堂哥的客人就來了,你快回去準備著,用心些,別人客人覺得怠慢。」
「哎。」白禮應聲,對著項藝施了個禮就走了出去。
「青平,」又轉頭看向一臉陰郁的夏青平,道︰「別看這我了,你也在牢里呆了一夜呢,快去換洗干淨,也歇歇吧。」
夏青平抬起手聞了聞自個的胳膊,皺起眉頭,道︰「真是臭死了。好吧,碧兒,你可要照顧好了沁兒哦。」
碧兒連連點頭。夏青平才放心了離開了瞰湖樓。
項藝坐到劉沁身邊,手輕柔地拂過劉沁的側臉,一臉歉疚地道︰「對不起。」
劉沁笑著搖了搖頭。
可越是這樣,項藝越是心疼。直到這樣真切的撫模到她,項藝才真的知道她沒事。路上送信兒的人說的並不清楚,項藝一路上不安的猜測。回來才知道竟被關了牢房,還挨了板子,想著,項藝的心就像被勒緊了一樣透不過氣。
俯,溫暖的淺吻落在劉沁的眉間,「閉上眼楮睡會兒吧。我一直都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