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隊伍開始緩慢移動。
鸞嫣月拖著步子跟在隊伍里向前挪,若不是身邊的老人不時拉她一把,她早被人群撞倒了。
周圍不時傳來監工的謾罵聲和皮鞭抽打的聲音,相伴的自然是某一處的痛叫和申吟。
「這是要去哪?」鸞嫣月有氣無力的問身邊的老人,老人被她滄桑的不符年齡的聲音驚了一跳,回頭先是愣愣的看著她,半天沒緩過神。
這時,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連一聲的慘叫聲!
慘的讓人不忍耳聞!嚇得鸞嫣月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她瑟縮著望去,慘叫聲來自于營地大門旁他們要經過的一間房屋。
鸞嫣月還以為每個人都會挨鞭子,蜷在袖子里的雙手嚇得握緊,緊的生疼。
老人看出她的害怕,低聲說︰「你現在不會被打,十五天後,你若找不到粉鑽,就得經歷第一次懲罰!這里的人,每隔十五天都會有一次懲罰禮,找到粉鑽的可以幸免,否則誰都躲不過!」
「啊?」鸞嫣月咽口唾液,心噗通噗通的如鼓槌擊打。
「那個東西好找嗎?」。她問老人。
老人深埋著頭,在朦朧的天空下看不出神色,黑漆漆的臉上,只有眼珠微微轉了轉。
「有人一輩子都找不到一顆。」他這樣說,「最後會被活活打死!」
鸞嫣月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老人忙拉住她,警惕的說︰「不要制造混亂,否則有你好受!」
鸞嫣月不由抓住老人的胳膊,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半天不敢松手,老人也沒拒絕她,一直扶助著她。
不知道隊伍行進了多久,長時間的行走讓鸞嫣月慢慢從驚恐中緩解過來。雖然她仍是渾身酸痛,但至少大腦已經恢復了思考能力。
她開始抬頭打量四周,所在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像一條巨大的蟒蛇,蜿蜒著緩慢向前爬行,而他們便是組成蛇身的一個個褐色鱗片,遠遠望去前進的情景宛如游龍在天上激蕩出波浪的痕跡。
漸漸的,人群開始走下坡路,兩邊圍著的高山上光禿禿無一物,陽光從山後面凸出一點點,罩在干光的山頭,將沙土打的發光。
長長的隊伍似是沒有盡頭,鸞嫣月感覺越走越像是要進入一個遠古時期的山洞,連太陽光芒也漸漸沒了顏色。
突然胳膊被人拽住,鸞嫣月猛然抬頭,才發現自己的鼻尖幾乎貼上前面人的背了。隊伍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
「巨蛇」開始迅速解體,前方的「鱗片」也不斷分散開來,鸞嫣月感覺一陣風迎面撲來,然後眼前突然明亮了起來。
她眯起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景象。風迎面刮來,打在頭上,像一盆一盆冰涼的水從頭頂澆灌而下,一個個冷顫隨之而來。
眼前是一條巨大的河床,河水早已干涸,露出滿是溝壑的深紅色河底。深紅色的土壤像是大地微微張開的嘴唇,等待著要將他們吞噬下月復。在泥濘的紅土地里,衣袍同色的奴隸們有規律的分散四處,他們彎著腰,手里拿著工具,臉上身上結滿了泥巴。
這…像極了現代的采鑽坑!
巨大的河床上,每個挖掘領地都密密麻麻地呈蜂窩狀分布。一塊領地頂多有十米見方,這樣的一塊立錐之地還經常被分割成更小的單獨領地。礦坑里牽拉提桶的井繩密得好象蜘蛛網一般。通向每個礦坑的小路佔用了大概不到5米寬的公共領地。礦工們越向下深入,腳下勢單力薄的小路就越發危險。每個礦坑之間薄弱的土牆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
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的鸞嫣月突地听見耳邊有勁風刮過,接著背上火辣辣的一陣疼痛。她申吟著回過頭,毫無表情的冷冷的看著那個滿臉怒火的男人。
「看什麼看,死狗奴,還不快下去干活!還想挨鞭子啊!」說著他再度揚起手正欲抽打她。
「是是,馬上就去。」老人急忙應答,上前拉住鸞嫣月便向前跑。
鸞嫣月沒有掙扎,只是借著老人的力量,僵硬超前快走。
他們先是來到一個臨時搭建的破棚子下,領了工具,然後跟著一些人來到其中一個礦坑中。
她學著老人的樣子埋著身子,一下下翻著泥土,一下下往前挪,然後就這個動作,她愣愣的完成了一整天,一下都沒有停歇,連自己雙腳完全沒了感覺都沒發現。
如今的鸞嫣月,是得過且過!她成了個丟失的軀殼,一切都停頓了!
枯燥乏味的挖掘一直進行到看不清地上的物質後,才听到監工說收工的聲音。
回到早上離開的屋子,鸞嫣月只覺得渾身無力,跌滾在自己早上躺過的稻草地,準備睡覺!
這時,一直關照她的老人拿著一個黑色饅頭一直送到她嘴邊,鸞嫣月看那饅頭一眼,翻身背對著老人不予理會。
老人並沒強迫她,而是起身走開,邊走邊無意的說︰「想死還不容易!命這東西,就怕死不了,死了一了百了,死不了,就是無盡的痛苦!」鸞嫣月已經閉上的眼楮微微動了動,卻依然沒有睜開,仿佛一眨眼後,天就亮了!
次日!依然是天還黑黑的時候就上工了。
鸞嫣月保持著行尸走肉的神態蹲在那張巨大河床的一小塊地方緩緩前移。
可今天的她,已經不像昨天那樣神態自若了!
天好像被人搬在手中,不停的搖晃,鸞嫣月眼前的星星來回閃爍,她渾身無力,虛汗成河,胃里還一陣陣的酸水翻涌,為了不引起注意,她只好跪在地上一點點前行,可到最後,她還是沒扛過去,直接暈倒在地。
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
有一群人站在她身邊,擋住了矮小屋子原本不夠的光亮。她剛睜開眼,便被嚇了一跳,可是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一群人中的兩人蹲,一個捏住她的腦袋和嘴,一個拿著放著土壤的大碗,在她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時,那人就挖了一把土塞進她已被掰開的嘴!
「啊嗚」鸞嫣月拼命掙扎。
一把土連著一把土被塞進她的嘴里,淚水從她失去光澤的眼中滑落,一行接著一行的流淌。
老人擠過來,拉住給她塞土那人的手,求到︰「監官饒命,她是新來的獾奴,還不懂這里的規矩,這兩天老奴跟她在一起,覺得她是個可用之才,說不定能找到粉鑽,各位監官肯定也覺得尋找粉鑽需要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千萬不要放棄任意一個能尋找到粉鑽的人,咱們這些奴人不值得各位監官賠上前程。」
听了老人的話,監官果然停下手中塞土的動作,而是回頭看著身後一群監官。
在得到大家一致點頭同意後,這人才站起來,冷冷的說︰「以後再敢餓自己,便不會如此輕易放了你!」說完一群人相跟著走了。
鸞嫣月開始趴在地上猛吐!
這時,一個年輕點的人端來一小碗底的水送到她嘴邊說︰「先喝口水,水不多了,你節省一些。」
鸞嫣月不敢再拒絕,主動接住碗抿了一小口涮嘴,然後將剩下的一喝而盡。
接著,老人又拿來一個黑糊糊的饅頭,手邊還端著一點水遞給她︰「饅頭硬,用水泡過之後再吃。」
眼淚瞬間濕了眼眶,鸞嫣月接過饅頭和水,將饅頭泡在水里,直到饅頭發軟脹大後,才撈出來開始吃。這真是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可此時的她,什麼都不敢嫌棄了!
接下來的日子,都是在上工、回營地的兩點一線中度過。生活枯燥而平淡。
原來她犯了個錯誤!
那就是那個老人他並不是很老。
在鸞嫣月不知道第幾遍叫他「大爺」的時候,這位「老人」終于忍不住在他們回營地的路上對她說︰「我三十四歲!」然後再無其他話語。
鸞嫣月愣愣的看看他,隨後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後她淡淡說︰「那叫你大叔好了!」那人沉默著表示默許。
來到這里的每個夜晚,鸞嫣月都會從噩夢中驚醒。然後睜著眼楮等待黎明。
黑暗中她總會想…
軒轅騫,或許他會活著,或許他能躲開這一劫,或許他會好起來…她一次都不敢想,他會不會死的問題,因為生怕一想,心就疼的想要放聲大哭!而更多時間,她總在思念那個讓她放不下的人,她的王。他現在在哪里?會不會也像她一樣吃了好多苦,受了傷?他們還會再見麼?會再見面的吧?!每想到此,她都會忍不住的長長呼吸,因為總會有窒息的感覺溢上喉嚨!她也總告訴自己,相見不如懷念,因為她再也沒資格和他在一起了,還不如不見!有時候她也在慶幸,慶幸自己來到這里,躲開了暗穹的一切,有些事情不去面對總會好些吧,至少她能繼續活下去!
每次,矛盾總在她掙扎的思想中痛苦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