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惡訊
他立于我身側,是熟悉的味道,但給我的感覺,卻是這般的陌生,我很難想象,他日,我若成為了他的妻子,會是怎樣的情景。
我側過頭,發現了旁邊隨風搖擺的柳條,雨水輕輕落在嬌女敕的柳葉上,又滴下,落上,又滴下,反復不停。
他或許是看我看得出神,在我耳邊低道︰「萬物皆不如柳兒讓人心動。」
我自號青柳,他此處的柳兒,說的似乎是我。
我低下頭,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問道︰「若侯,你到底為什麼喜歡我?」
他的身體明顯一滯,看著我許久不語,或許是沒想過我會問他這個問題,也沒想過什麼相應的答案。
過了許久,雨也竟慢慢的停了,雨後新景,又別有一番景致。
我輕笑了一聲,抬頭道︰「雨停了,我們回去罷。」
他不知何時將傘放到了一邊,轉身望著我,四目相對,他的眼中無比清澈,沒有一絲雜質,就好像小時候,他流著鼻涕一本正經的對我道︰月嫻妹妹,等你長大了我就要娶你的。
我突然很想逃離,可我轉身,才發現我逃無可逃,他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搭在我的肩膀上,將我牢牢禁錮在他的範圍之內,動彈不得。
我不悅道︰「放開我。」
他看著我,認真道︰「宸妹,喜歡就是喜歡,需要什麼理由嗎?我們是天定的一對,是要永遠在一起的。」
我本不想對他說太多的,因為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麼,都將改變不了我將來要嫁給他的事實。但今天,他既然說了這些話,讓我忍不住的想問一些問題。
我推開了他的手,笑道︰「既然是天定的一對,為什麼不是兩心相悅?」他看著我,突然變得有些頹然,埋頭許久道︰「其實我知道,宸妹不喜歡我。」
我微訝道︰「你知道?」
他俊美的側面,劃開了一半優美的笑容,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願說出來。但是我相信,等我們日後天天在一起了,宸妹一定會喜歡上我的,我會努力成為宸妹心目中喜歡的人!」
我心目中喜歡的人?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他會知道嗎?
我無奈的笑了笑,提步道︰「罷了,我累了,回去罷。」
五天後的晚上,方府又派人送來一封信,我猜是和父親的事有關,急急的拆開看了。
此次的信很簡潔,只有寥寥幾字,信上道︰宸妹,明日巳時,到府外的茶月閣一聚,不見不散。
放下了信,我恍有種不詳的預感,難道父親真的出了什麼事?
可再一細想,若父親真的出事了,他又豈會有閑心給我寫信?便覺得或許父親並沒有什麼事,只是他純粹為了見我。
即便如此,還是一夜無眠,早上早早的起了床。
與母親飯間,母親問道︰「宸兒,都過去五六天了,若侯那邊怎麼還沒消息?」
我笑著安慰母親道︰「母親,你勿要擔心,父親會沒事的,有消息了若侯也會告訴我們的。」
母親雖然還年輕,可因為生我,落下了體虛的毛病,但凡有一點小事,她便會整日憂心。
所以,我連出門,也未告訴母親,只和管家周叔說了聲,萬一有事,到茶月閣找我。
茶月閣的環境還算優雅,大多是些文人雅士聚茶談事,沒有市井里的嘈雜。
入了樓中,小二便熱情的迎了上來,道︰「鳳小姐,您來了!」
順意道︰「我們找人。」
小二笑道︰「小姐要找的人已經到了,在二樓,小姐請隨小人來。」
二樓轉角處一個全然竹制而成的閣間,名喚雅閑居,方若侯已早早的在那里相迎,見我來了,趕緊的請我相坐。
居里環境清幽,青瓷花瓶盛著幾束新開的花。
他親手為我泡制了一杯碧螺春,顏色青青綠綠,香氣襲人。
可我此時並沒有心情品茶,急著問道,可是有我父親的消息了?
他低頭抿了一口茶,皺眉不語。
我急道︰「是不是我父親出事了?」
他這才抬頭道︰「宸妹,你不要急,鳳叔他,鳳叔他,鳳叔他病了?」
我訝道︰「病了?」
父親的身體一向康健,怎麼會說病了就病了呢?
他又接著道︰「回來報的人道,好似是鳳叔在去吳縣的途中淋了雨,感了風寒,便就病了。」
原來如此,如果真的只是風寒,以父親的身體,吃幾擠藥大概也就好了。
我輕舒了口氣,又問道︰「那回來報的人可有說父親的病有起色了?」
他聞言,與我對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我不悅道︰「有什麼話就直接說。」
他頓了頓,又道︰「回來報的人道鳳叔因生意之事受到了阻隔,病情反復,並未好轉。」
我急急起身,道︰「病情反復?並未好轉?那是到了什麼地步?」
他見我如此激動,起身拉我坐下,道︰「宸妹,莫急,我已寫信給了父親,叫他前去鳳叔那里,多少能幫到忙的。」
一時之間,我竟亂了方寸,不知該怎麼辦,听他如此安排,我才稍稍放了些心。
他又接著道︰「還有,我又派了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去了吳縣,給了他一筆銀子,要他請最好的大夫給鳳叔診治,再負責照顧鳳叔,務必等鳳叔痊愈才能歸來。」
我埋下頭,許久低低道︰「謝謝。」
他突然握起了我的手,柔柔笑道︰「這些都是應該的。」
空氣中有淡淡的茶香,淡淡的竹香,淡淡的花香,還有那淡淡的曖昧。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掙開他的手,門口突然多了一個聲音在道︰「這不是方府的秋生嗎?」。
門外的秋生笑道︰「是宗公子啊!」
若侯聞言放了我的手,臉色凝重,起身對我道︰「宸妹,是縣令之子宗滲之。」
宗滲之,嘉縣縣令宗仕通之子,我雖未和他見過面,卻听聞他是一個出了名的公子,風流不羈,惹了不少桃花債。
此時在此遇到著實讓我不悅,不過也算他為我解圍了罷。
外面又高呼道︰「可是方公子在內,今日于此偶遇,不妨煮茶傾談!」
若侯本想出去,但看到我,無奈搖頭,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我慢慢起身,低道︰「有什麼大不了,我出去,你將他迎進來就是。」
沒等到若侯反應過來,我已上前開了門,門口立著一個玄色長袍的男子,手制折扇,頭戴高冠,一雙狹長的眼此時正將我上下打量了個遍,露出無比驚奇的顏色,這或許便是花公子共有的習性,只要見到異性的,必要好好端摹一番。
我不屑而顧,隨施一禮,飄然而去。
茶月閣一出,不想剛踫到周叔氣噓而來,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就是︰「小姐,快回去吧,夫人她,夫人她暈了過去。」
我急上前問︰「怎麼回事?」
周叔喘氣道︰「林安從吳縣回來了,對夫人說了一些話,夫人便就不省人事了,小姐,你快回去看看吧……」
林安?林安是父親身邊的伙計。
我頓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急急的趕回了府里。
進了府中,府中已亂作了一片,一群人聚在了母親屋前,個個小聲嘀咕著什麼。
我奪門而入,直直沖進了屋中,看到母親面色慘白的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不省人事。
旁邊照顧的順心不停的為母親拭去額頭上冒出的汗,一遍一遍的叫著母親,可母親,卻像是鐵了心,怎麼也不願醒來。
我撲到了床前,急著拉起了母親的手號脈。
母親的脈象浮緊,時急時緩,氣血虛缺。或許是因為近日睡眠不足,胃口不佳,加上天氣冰涼,患了一點風寒,如今體熱不退,今日更受了林安的刺激,導致氣血逆流,才會暈厥。
我微舒了口氣,起身步到案邊,執筆而寫,邊寫邊又道︰「以後,夫人面前,想好該說的話,若是再因誰病下,我必拿他是問。」
我將已寫好的藥方交到了周叔手中,道︰「我開了兩付藥方,一副是平息氣血的,一副是治愈風寒的,藥抓回後以一罐水煎熬,熬成一碗即可。」
周叔接過,吩咐下人去做了,又站至我身後,輕喚了聲我,有意提醒著什麼。
我望著床上的母親,心中百感交集,父親病了,母親也病了,這個家中還能靠誰?
我轉身,對著一屋子的人道︰「夫人生病,需要靜心休養,你們該抓藥的抓藥,該換水的換水,屋里只需留下順心順意照顧即可。」
幾人應聲而去,我提步步出了屋中,陳叔與我身後小聲提醒道︰「小姐,林安在外面。」
外面的陽光很好,照的昨日的那一場雨沒有絲毫痕跡。
林安不知從哪個角落竄了出來,跪到在我面前,急著道︰「小姐,夫人要不要緊?」
我想著母親暈倒之事,厲聲道︰「父親病了,你不在他身邊照顧,跑回來作何?」
林安俯身在地,哽咽道︰「小姐,你快去吳縣看看老爺吧,小人怕,小人怕老爺他撐不住了……」
周叔听到此,上前怒道︰「林安,你怎麼說話的,難怪夫人會被你嚇得病下,此等話而後勿要再道,否則將你趕出柳府。」
林安被周叔一喝,全身巨顫,眼中含淚,慢道︰「周叔,您是知道的,小人自小跟著老爺,老爺如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斷不會詛咒他的,小人說的都是實話啊……」
周叔本想再喝什麼,我搖了搖頭,示意他勿再多言。
林安我是知道的,是個有分寸的人,是不會胡亂說話的。
我慢移了幾步腳步道︰「林安,到底怎麼回事,你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