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女傳 第一卷 商第七章 藥方

作者 ︰

第七章藥方

這張藥方我是有印象的,乃我一年前開的。

我還記得當時師父給我的癥狀乃︰婦,產後常年面色無華,舌淡脈細,氣虛乏力,若兼虛火,則五心煩熱,若兼燥熱,則耳鳴眩暈。

我記得《傷寒論》上曾道︰此乃心悸,多因氣血虛弱、痰飲內停、氣滯血瘀等所致。

而此病者乃一婦人,又乃產後癥狀,所以,我當時就斷定此乃是陰血不足,血不養心而心悸者。

如此,我便開了一副補血養心,益氣安神之方。我在方內用了長參,黃 ,白術,茯神,酸棗,龍眼肉,當歸,炙遠志,木香,炙甘草,生姜……

長參、黃 、白術益氣健脾,以滋生化之源而使氣得補,血能生;當歸、龍眼肉補養心血;酸棗仁、茯神、炙遠志養心安神;木香理氣醒脾,使其補而不滯。合而為健脾補血,養心安神之功。

這般治療,已算是面面俱到,可沒想到,在藥方送出半個時辰內又被師父原原本本的退了回來。

我打開藥方,又對著病癥,反復端研了幾個時辰,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

病癥中有一句「氣虛乏力」,我並未細看,只當是心血不足而引起的,實際上乃不然。

心血不足兼見氣虛乏力時,可去長參,改用紅參,以提升補氣之神效。

我遂重置了藥方,戰戰兢兢的派人送到了師父那里,等著消息。

師父派人回道︰阿宸,我院中的木槿花皆已盛開,景色甚美,閑暇可來觀賞。

那次,我喜悅了很久,一為我自己已有所成,二為又可以出府游玩一番。

也因為此,我印象頗深。

只是……只是……只是如今我手上的這張藥方甚是奇怪,至于奇怪在那里,一是這里面的藥確然是我一年前開的,一絲不差。

二是這藥方的字跡確然像我的……是的,只是像我的字跡。

我奇怪的是,為何我親自開的藥方不是我自己的字跡,而是一個與我字跡有七八像之人模仿而成?

就算師父開了一個與我一樣的藥方,那也會是師父的字跡啊。或者,有人不軌,動過手腳,可方中的任一味藥都是我開的分量,並無不妥……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是有人別具用心的換掉了我的藥方,而後模仿了一張?

還是只是有一個我不知道內情的巧合?

思緒一時混亂,想不清楚。

唐廣德又急著與我面前問了一句,「月宸,這藥方可是你開的?」

我看他那模樣,分別就是認定藥方是我開的,可能並不知道這藥方雖是我開又不是我開,我唯有輕點了點頭,道︰「確然是我開的,好似是一年前。」

唐廣德听罷,一拍大腿,激動道︰「世上竟有如此巧合?……」

我與方伯對看了眼,尚未弄清是怎麼回事,但看眼前的唐廣德,心中竟有些底氣了。

唐廣德笑著,命人替我們換過茶,又命人去準備豐盛的午餐,對我的態度與之前,完全判若兩人。

方伯喝了口茶,微微笑道︰「唐兄,難道你與齊神醫還有一段淵源?」

唐廣德微笑著,看了一眼我,仰頭輕嘆了口氣,慢道︰「方兄,你或不知曉,內子因生產患疾,多年求醫不愈,乃我一大心病。幸得聞齊神醫大名,賜予神方。」

我心中豁然明白,原來如此,原來一年前向師父求方的竟乃是唐廣德。

事世巧妙,一年前求方之人向師父求方,我機緣的對出了方子。一年後,我巧合的踫到了當初的求方之人,便要依賴曾經的那張方子,求求方之人辦事了。

方伯也似明白了,嘆道︰「原是如此……」

唐廣德想了想又道︰「內子的病不知看了多少郎中,開了方吃了藥,可都是時好時壞,並無好轉。直至我去歲听聞嘉定有一位齊神醫,醫術高超,無病不通。遂派人攜了內子的病癥前去嘉定求方。回人道︰方子乃齊神醫弟子小神醫所開,我心想但凡是大家者,都是不願親自出手的,俱會令弟子代勞,因此,我本沒抱太大希望。可沒想到,自得此一方,內子的病竟漸日的好了,才一歲光景,完全似換了個人……」

我笑了笑,接了唐廣德的話道︰「唐伯父,伯母之病本沒什麼,只是需要要對癥下藥……」

唐廣德道︰「如何不是,以前那些什麼定心湯,安神湯,鎮驚湯不知喝了多少,從未見著效果……」

我道︰「定心湯,安神湯,震驚湯本都是治理心悸之方,只是與伯母之癥並不相符,故而無效……」

唐廣德笑著點頭,眼中露出了些許對我的喜愛之情。

說話間,一美婦環佩而來,眼光一掃屋中之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急急上前緊握住了我的手,道︰「听聞那嘉定的小神醫來了,可就是這位?……」

我微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位應是邱氏。

我起身,因手被她握著,只能低眉道︰「月宸見過伯母。」

唐廣德微笑著點頭,提醒邱氏道︰「蓮蕊,快先見過方兄。」

她這才放了我的手,稍稍平復了情緒,與方伯施了禮。

幾人坐定,唐家夫婦俱將目光流連在我身上,與我敘了許久的感激之情。

最後,邱氏將掛在胸前的一玉佩摘了下來,笑著走到我面前道︰「月宸,今日伯母能見得你,那是天賜的福澤,伯母沒什麼太好的東西,便將這陪了伯母幾十年的玉佩送于你吧!」

我看著眼前通體翠綠的玉佩,知道一切都已到了時機。

我埋下頭去,開始低低而泣。

幾個人均愣住了,不知怎麼回事。邱氏低身拭去了我眼角的淚,也哽咽道︰「孩子,你這是怎麼了?」

我順勢伏在了邱氏的懷中,哭的更悲……

邱氏安慰著拍著我的後背,哄著我,叫我不要哭。方伯見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不忍的偏過頭去。

唐廣德緊繃了一張臉,不發一言。

許久,或是唐廣德終究看不下去了,終于道︰「不要哭了……」

我伏在邱氏的懷里,微頓了頓,繼而又接著哭著。

邱氏這才看出了些端倪,對唐廣德道︰「老爺,你到底做了什麼讓孩子哭的如此傷心?你可不要忘了,這個孩子可是我的恩人,你豈能恩將仇報……」

唐廣德終于按賴不住,喝道︰「夠了!」

我應聲停了哭泣,抽噎著,邱氏趕緊幫我拭去了臉上的淚。

唐廣德無奈道︰「早在年初,吳縣知縣就給我送來了一封信。」

說著看向了我,道︰「我與文騰兄雖不熟絡,但終究算是故識,而而更有貿易往來,若是他真的遇到了難處,我豈有不幫之理?只是如今不同往日,如今官場黑暗,官官相護,今日我若幫了你父親,他日又有誰能來幫我?」

我坐定了身子,看著唐廣德,不能否認他說的話,他現在或許可以幫父親,可那之後呢,誰又能幫得了他?

他的難處,我並未想象過。

方伯起身,思著驚道︰「唐兄,你是道吳縣知縣早送信于你了?」

唐廣德默然點頭。方伯又道︰「他們知道文騰會來找你購收韌生絲,故而提前阻止你?」

唐廣德依舊點頭。

方伯聞言,一下子攤坐于椅上,雙眼絕望的望著我。

他們要鳳家于六月前交出百匹細雨錦,卻又不給鳳家織錦的韌生絲!不管如何,他們都已算計好,對于鳳家是勢在必得,我們再掙扎又有何用?

我扶著桌角起身,只感覺脊背發涼,全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了去。

我的內心只有絕望……

回到苑時,已是午時。

我邁步離開了唐家,頭也不回的,徹底死心。

父親,我還能做什麼?

此時此刻的我,被從那從未有過的感覺狠狠撕扯著身體,找不到解月兌。

一入苑中,便看到孟是拄拐反復的踱著步,見我回來了,立時迎了上來,俊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焦慮,吞吐道︰「你……你………你………終于回來了……」

我無力再去應付他,微點了點頭,卻無意發現他的臉上平白的多了幾道傷痕。

細細一辨,好似是劃傷。

只是此時我並無精力去細究他的傷口從何而來,漠然甩袖回了屋中。

向順意問了父親的情況後,便倒入床中,昏沉睡去。

我需要時間冷靜,需要時間思考,是的,所以,我要強迫自己冷靜,強迫自己冷靜。

鳳月宸,你能做到。

未時時,我醒來。

順意道,父親已經清醒了,拉著林安說了許久的話。

我急急的趕往了父親的屋中,見到父親正斜靠于床邊,臉色恢復了常色,低聲與林安談著什麼。

我上前喚道︰「父親。」

父親笑著看著我,輕道︰「睡醒了?累著了吧。」

我坐到床邊,為父親診脈。

父親見我臉色憔悴,笑道︰「無事了,宸兒,父親已經好多了,家中什麼事都有父親頂著,你勿要傷神。」

我低著頭,心中酸澀翻涌,哽咽道︰「父親,宸兒無能……」

父親搖頭笑了笑,道︰「林安都告訴我了,這些日子你累著了,就不要去想那些事了……」

我埋頭道︰「可……可……」

父親嘆了口氣,大手撫上了的頂上,許久道︰「宸兒,父親已是從鬼門關走一遭的人了,如今,很多事都看透了,也不畏懼了……所以,宸兒,父親希望看到你還能像以前一樣,無憂無慮,不要為父親的事所累……」

我的淚流下,咸咸的味道侵蝕著味覺,我抬起了頭,道︰「父親,宸兒已經長大,宸兒希望為這個家做點什麼……父親,不管接下來的路多麼艱難,宸兒都會陪你一起走……」

父親看著我,眼中閃爍著不一樣的東西,露出了欣慰的笑,慢道︰「我們的宸兒是真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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