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墨玉成香 第五章 難逃落霞宮

作者 ︰

且說,萱妃娘娘因不滿劉御廚做的點心花樣太少,說他若做不出新花樣,要他何用?

「要他何用?」這話把劉御廚嚇得不輕。這話若是其他嬪妃說的,許是氣話,可是萱妃娘娘說一不二,比漣妃娘娘更多些威嚴。若真是做不出新花樣,是被貶為庶民,逐出宮去呢,還是連腦袋也保不住?若是前者,最差被鄉里人羞辱一番倒也作罷;若是後者,妻兒老小可如何是好?

劉御廚越想越著急,越想越害怕,便罵了這許多人。可終究沒什麼效果,愈罵越急,愈罵愈怕,只怪自己為人愚鈍,將幾樣點心學得爐火純青已是不易,自以為無人能及,如此便能在宮中立足,整日沾沾自喜,又何來心思再研究些新樣式?即便鑽研得出,也比不得從父親那里學來的幾樣出色。如今萱妃還催著,一時半會兒哪里研究得出來。急得劉御廚直打轉,恨不得托人問問萱妃娘娘究竟要如何處置他。

御膳房其他人也跟著著急,整個御膳房自是劉御廚點心做得最好,他們便也是干著急。眾人急了半天,只听一平日里與劉御廚走得近的管事公公道︰「我說大伙兒,劉御廚的命可就握在各位手里了。」

眾人又驚又疑,紛紛出聲詢問。

「御膳房全都是為皇上和各位嬪妃效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劉御廚可是咱御膳房里的好手,況且平日里他受了嘉獎都惦記著咱們,如今他有難了,咱們怎麼著也得幫襯不是?萱妃娘娘正得聖寵,她若拿劉御廚開了刀,咱們御膳房還有好日子過麼?」管事公公尖著嗓子道。

「誰說不是啊,那你說怎麼辦啊?」眾人听他如此說道,更是焦急萬分,沒了主意。

「要我說,咱御膳房里的每個人,只要是會做點心的,就都把點心做出來,咱們挑個最好的,或是將幾樣配將配將,說不定就有了。」管事公公說瞧著大伙兒的臉,等眾人表態。

此法雖不一定行得通,但卻別無他法,眾人議論議論便點頭同意了。

如此,御膳房便轟轟烈烈了起來,兩個時辰後,御膳房雖已凌亂不堪,卻也集眾人之力,擺滿了點心。雖有重樣的,統共卻不下百種。阡若也做了兩樣,進宮前才與碧嬋學的,未曾好好練過,模樣丑得很,比起碧嬋做的差遠了。

劉御廚和其他幾個御廚挑了許久,也未有定論,只越來越喪氣。最後,劉御廚竟端了阡若的出來,直喊︰「這是誰做的,誰做的?」

眾人紛紛上前觀看,互相詢問。阡若只看那點心模樣最丑,便知是自己做的。只好上前承認,道︰「是奴婢做的。」

「哦?這是你自己研究的?」劉御廚滿臉驚喜,問道。

「不是,是奴婢進宮前同別人學的。奴婢手拙,未曾學好。」阡若如實答道。

「不打緊,這個不打緊。你可願用這點心就我一命?」劉御廚問得很是懇切。

「…若是可以,自然願意。只是這點心如此丑陋……」阡若一驚,旋即答道,可心中不免疑惑。

「誒,這點心模樣雖丑了些,可味甘而不膩,松而不黏,外皮酥脆松軟,內里糯而不黏,還有淡淡的荷花味,可這確是上好的點心啊。」劉御廚說得很是興奮。

「劉御廚既這麼說,那便是真好了。只要能派上用場,我自是願意將制作之法告訴劉御廚。」阡若知道自己做的點心自是上不得台面,若以劉御廚之功力,這點心不知會有多好吃呢。況且,自己又不與劉御廚一樣,靠做點心為生,這樣好的美食,自是越多人享用越好了。

「如此,我便拜謝姑娘救命之恩了。」說著便深深一揖,阡若急忙推辭。

眾人也都松了口氣,可又有些提心吊膽,不知這點心能否合了萱妃娘娘的心意。

第二日,管事公公帶了劉御廚新學阡若的點心——取名酥荷濃——呈給萱妃娘娘。不久便見管事公公回來說萱妃娘娘只說了一句話︰「這點心是劉御廚跟別人學的吧。」

劉御廚直覺冷汗涔涔,忙問萱妃娘娘還說了什麼。

管事公公搖這頭說︰「萱妃娘娘只叫咱家退下,別的什麼也沒說。」

劉御廚心里更沒譜了,只把萱妃娘娘的一顰一動都問得清清楚楚才松了口氣,知道自己的腦袋保住了。眾人便也真正松了口氣。

未過幾日,便見溫公公親自到了御膳房。眾人都過去問安,只有阡若恨不得翻窗戶跳出,她認得溫公公,溫公公也極有可能認出了自己。進宮這麼多天,除了阮煜成,溫公公便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了。阡若正想著找地方躲躲,卻听溫公公清了清嗓子說道︰「劉御廚,咱家奉皇上之命,來找教您做點心的那位。不知是哪位高廚啊?」

「……呃,是一個叫阡若的宮女。」劉御廚頗有些尷尬,卻不得不照實說道。

「阡若?」溫公公微微吃了一驚,隨即高聲問道︰「阡若是哪位啊?」

「正是奴婢。」眾人催促,阡若只好上前承認道。

「阡若接旨!」溫公公見阡若上前來,便道。

眾人隨阡若跪下。

「傳皇上口諭︰前幾日御膳房的點心酥荷濃味道不錯,朕與愛妃甚是喜歡,尤其是愛妃,更想嘗嘗傳授劉御廚技藝之人親做點心。故務必在御膳房尋得首做點心之人,常住落霞宮,每日做與愛妃品嘗。欽此!」溫公公拉著常常的語調宣完口諭。又道︰「阡若姑娘,此人既然是姑娘您,那就勞煩您跟咱家回去吧。皇上要咱家即刻復命呢。」

「奴婢做的點心極丑,怕萱妃娘娘看了就沒胃口了。」阡若稟明實情。

「呃……皇上還說了,做點心之人有什麼要求都須滿足,但務必將人帶回。」溫公公含糊其辭道,言下之意,卻是說可另帶一人做幫手。

「…如此,還請公公稍等。」阡若知道逃不過了,便道。

「應該的。」溫公公笑著道。

阡若走至秀瑩身邊,低聲道︰「你我說過,要在宮中相互扶持,如今我要去落霞宮,你可願意跟我一起?你須考慮清楚,進了落霞宮,可就沒有安穩日子了。」

「你既真心想著我,即便不安穩,也得一起,況且宮中何處是安穩呢?」秀瑩微微笑著道。

如此,阡若與秀瑩便收拾了東西,隨溫公公前往落霞宮復命了。

剩下御膳房的人心中滋味不一,羨慕、嫉妒,大多與劉御廚同樣的想法,只恨那道點心不是自己最先做的。靠廚藝吃飯的當真最看重廚藝。

卻說阡若和秀瑩離開御膳房,心中滋味也是不一。秀瑩只覺換了主子,換了處境,性質卻是不變的,同樣不得自由,只是能與阡若仍舊處在一起,倒也願意;阡若覺得一種無力和恐懼涌上心間,先前自己急著拒絕萱妃不去落霞宮,引出了阮煜成那一幕,雖免了一去,卻狼狽之極。如今卻是免不了了,要面對萱妃,阡若只覺得心驚肉跳,免不了還得見到阮煜成,比面對萱妃更叫她抗拒。或許,是不想見到阮煜成與萱妃在一起罷。

進了落霞宮,溫公公先進去復命,後溫公公出來叫二人進去,阡若與秀瑩才踏進萱妃的起居處。行了禮起身,才見萱妃身著火紅的抹胸長裙,外罩一件同質的錦紗披帛,裙擺曳地,只在裙邊繡了些精致的圖案,簡潔高貴,更襯得萱妃雪白的肌膚動人異常,萱妃正坐于房間正中的圓桌前品茗,神態嫵媚,阮煜成則坐在牆邊的書桌邊批閱奏折,此時他一襲雲錦黑衣,只在袖口領口紋了些圖案,卻是他最喜歡穿的。今日依他二人的裝扮來看,當真是天造地設。

想必溫公公早已稟明一切,所以二人見秀瑩與阡若同來,並不覺奇怪,只坐在原地不動分毫。

「你便是那日搽了許多脂粉的丫頭?」萱妃一副了然又饒有趣味的樣子問阡若道。

「是。」阡若低著頭如實答道。

「果然是脂粉多了便將該遮的不該遮的都遮住了,瞧瞧你今日的裝扮,不施粉黛,卻討喜多了。」萱妃站起來走到阡若跟前,瞧著阡若的臉道。

「謝娘娘贊賞,奴婢以後定不再搽許多脂粉了。」阡若只想將頭再低些。

「呵呵……皇上,您不瞧瞧阡若麼?長得倒是清透。」萱妃倒笑了,只回頭向阮煜成問道。

「愛妃記性不好,朕已經瞧過了,她膽子小得很,朕再瞧瞧,怕是又要哭了。」阮煜成抬頭朝阡若看過去,同萱妃打趣道。

「…瞧我這記性,倒真忘了。」萱妃縴手輕輕拍額頭,恍然大悟似的。

「阡若?」阮煜成不再接話,又低了頭去看折子。

「奴婢在。」阡若恭聲答道。

「酥荷濃既是你做的,便再做些來,朕看了一晌午的折子,有些餓了。」阮煜成低著頭道。

「是。」阡若應道。

听阮煜成這麼說,萱妃似是也想起來叫阡若過來的真正用意,便也催著要阡若做些來。

阡若應了,與秀瑩一起由一個宮女帶去落霞宮的膳房。

「萱妃娘娘倒記得你?」膳房里,秀瑩低聲問道。

「許是上次挑選宮女的時候記下的吧。」阡若含混說道,牽扯到阮煜成的事她都不敢細說,怕被察覺異樣。

「哦。」秀瑩也不細問,又說︰「唉,都說聞名不如見面,可如今我倒不覺得萱妃娘娘有他們說的那般嚇人,瞧著又尊貴又溫柔,難怪皇上會喜歡呢。」言語間盡是欽慕。

阡若听到皇上喜歡萱妃心中一痛,只「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秀瑩的手藝自是不差,二人攛掇著弄好了點心便送至萱妃起居間,卻只有萱妃一人在。萱妃說皇上與大臣有要事相商,先回養心殿,等點心做好了送去一些便是。

阡若听得阮煜成走了,大大松了口氣,卻也有些失落,只等萱妃吩咐二人退下,好回新房間整理東西。進宮不足一月,住處卻要換了三個,當真頻繁了些。

「嗯,好吃,比劉御廚做的還要清淡些,不錯。」萱妃嘗了些,直點頭稱贊道。

「娘娘喜歡就好。」阡若道。

「阡若,你將這些送至養心殿吧。」萱妃指了指桌上的點心。

阡若听萱妃如此吩咐,心里一驚,又無法推拒,只得應了。

萱妃又問秀瑩可會做家常菜,秀瑩說會些,萱妃只說吃膩了山珍海味,吩咐秀瑩做些來解饞,秀瑩自是答應。

阡若與秀瑩應了吩咐,各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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