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中透著無盡的相思,你是在思念什麼人嗎?」。清潤的話語淡然柔和,如三月的春風沐人心脾,在不知不覺中就讓人迷戀上(庭院深深美人謀內容)。
「這個世上總會有那麼一個值得讓人思念的人,難道公子沒有過思念誰嗎?」。我知道這樣冒然的問始終是不好的,可忽然就忍不住想問了。
夜半無聲,一人在這宮牆內苑游蕩,是否心中也有無法排遣的傷呢?
那頭略微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開口︰「曾經有過!」
那就是說現在已經好了,呵呵•••錯想了。
「思念也是很美好的,在你活著的時候有人思念是一種滿足,被人思念是一種幸福。如果既不被人思念也不讓人滿足才是挺可悲的一件事,活著就要有意義,人生多半是迷茫的。停駐在一個地方久了自然就會習慣了這里的一切,哪怕是不美好令人害怕的。」一口氣不間斷地說完,才發覺原來我早已是這宮牆里的一抹影,不會少也不多(庭院深深美人謀章節)。
他有一半的時間在沉默,隔著厚厚高高的圍牆我看不見他的神色,只听得兩人深沉的呼吸。
「這里讓你害怕麼?」
「嗯!」
「為何怕?」他反問,我如實答︰「人心,人性。」
月影皎皎,遍地華發。一人一影一聲一息。
「你可以再吹一遍曲子給我听嗎?我也想感覺一下思念是什麼味道。」淡淡的淺笑令人有些許的恍惚。
我點頭應答「好。」
蒼穹空寂星乍明,雲破月出照人情。低眉信手拾落葉,風不定,人初靜,回首亦沉沉。
他似乎是沉寂在這片美好中,久久不曾回神。
‘咕嚕咕嚕’一陣接一陣的胃里翻滾,讓我的玉臉不禁乍紅。隔著圍牆的他顯然是听到了,「你•••沒吃飯?」
「我們,只是最末等的宮婢,飯菜是有限時的,過了時辰自然就只能挨餓。」
「那你豈不是很餓。」
「還好,已經習慣了,餓過了就不餓了。」忍著胃里的一陣空虛絞痛,咬緊牙咽了咽口水。
「可是那樣身體怎麼受得了。」
「我••••••」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擾亂了此刻的寂靜,我不禁蹙眉,怎麼?似乎好像有很多人!
站在牆根處,靜靜地等著他(庭院深深美人謀章節)。有人低低耳語,一陣緘默似乎是他的嘆息聲。接著又是一陣凌亂的步伐聲,寬大的袍袖劃過身側的衣擺,漸行漸遠。
「呼~~~」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倚牆看著半掩的月色,對著寥落的園景呆呆發怔。
思緒飄浮,飄到了不知名的某個地方,某個時間。那仿佛又是我的噩夢,提醒著我想忘又不能忘得傷痛。
一閉上眼,每每午夜之中的夢魘場景便向潮水一樣襲來。
青磚灰瓦的甬道積水成灘,到處都是飄浮著的死尸,腫脹腐白的惡臭鋪天漫地,任憑夏日的雷雨怎麼沖都沖不干淨。
死是唯一的解決方法,曾經一度我也死去過。但也從那時開始,若我活,就必定要好好活。
夜,深沉著•••
月,朦朧著•••
清早的空氣清透冷冽,院中的桂花樹金黃一片,香氣四溢。閃亮晶瑩的露珠順著葉脈滴滴滑落,被晨光折射出七彩迷人的琉璃色,整個大啟的後宮都籠罩在一片薄暮之後,如夢似幻。
快入冬了井水都透著冰涼,每天睜眼的瑣碎就是先要為各宮需用之水填滿。一天還沒正式忙碌,薄衫先已濕透,有些身子孱弱的人,事還沒做完人就已經病了。
三年前那次被孫嬤嬤嚴懲後,我的腿一到秋冬天就鑽心的酸痛,加之手腳還要浸水,每次一干不了活,就會被她罰的更重。
至此,每年寒冬臘月他也總會托人送一堆藥膏,不管我用不用的完,總是會挑最好的派人送來。我多則便是送給其她宮婢,而這些宮婢每每這時便是侯爺長侯爺短,極盡關心之所能。
當他知道這些藥膏的去處後,總是會笑罵我「就你會做人情(庭院深深美人謀內容)。」
彼時,我只會傻傻地笑,低頭不語。
「征兒姑娘!」三兒獨自一人來到徭役司。
我正彎腰吃力的從井里打水上來,在听見三兒的叫聲,手一松,繩子連同木桶一起‘咕嚕嚕’又掉進井里,只听見‘噗咚’一聲。
「又跟著侯爺一起進宮來了。」
我擦了擦額上冒的密汗,三兒很是靈活,幾下就把我身邊的大缸給注滿水了。我把地上所有的衣物,錦緞分揀開來,放在洗衣的盆里。
他習慣了幫我,就像習慣了幫他的主人服務好身邊的一切。剛開始我很不好意思,也從不需要三兒來幫我,漸漸地也就不說了。
「謝謝你三兒。」我真誠地向他道謝,他憨厚的撓頭傻笑。
「其實也沒什麼?征兒姑娘好我就好。三兒是來送藥膏的,天涼了,怕是舊疾要復發,候爺讓我把這藥送給你,還是以前的用法。」
我接過三兒手中的藥膏,「替我多謝候爺,原先的藥我用著挺好,效果也不錯。我的舊疾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倒不必太麻煩候爺繼續為我送藥了。」
我的傷是小事,他的清譽為大。人在後宮已是麻煩之人,如三兒剛才的一番舉動話語著實為他自己增添了不少是非。
「征兒姑娘這是何意?候爺為了找這藥可是費了很多心思。今日他可還是特意吩咐我送過來,你要是不用,豈不白白浪費我家候爺的一番心意。」
看著三兒有些氣結的表情,我又怎能不知這藥膏的份量有多重!
「誰說我不用了,我只是說沒必要每次都送那麼多,我當真是用不完啊(庭院深深美人謀內容)!免得到時要說我只會做人情。」
「呵呵,那倒是。」他笑笑,「哦,這時辰不早了,我得先走了。有候爺在,征兒姑娘你就放心吧!」
「恩,我會好好的,三兒叫候爺不必替我擔心。」
他朝我微笑點頭示意,轉身就向院門口走去。
陽光隱約迷蒙,高大的梧桐樹正隨風搖擺,翻起牆外的翩翩迷紫風華。片片落葉逆襲而來,打在臉上硬生生的疼。
收好這情意重千斤的藥膏,我低垂著眼眸,拾荒般地揀拾著沒落的心情。
知道他就在那一轉角,不來見我,也是怕落人口舌。曾記得他說‘自己宮外之人救不了這宮內之人’!
這是什麼時候說的呢?
三年前,還是三年前的那一日!我永遠都記得上林苑初遇他的那一日,總共救了我兩回。
當我捧著采集而來的槐花,與一早就準備好要做槐花蜜的各種食材。勻兒病了好幾天了,為了能讓她的病好。她說她想喝槐花蜜!
因為有一次生病,也總是好不了,苦到吐血的藥更是吃不下去,娘親就給她喂了一匙好喝的花蜜汁,她一口一口就著甘甜的花蜜把藥喝下去,病也就好了。
我提著食盒來到她的床邊,睡夢中的她被燒的有些神志不清。紅紅的小臉,滾燙的內燒,干裂月兌皮的唇瓣。
擰了把涼毛巾搭上她的額頭,輕輕搖醒呼喚著她︰「勻兒,你醒醒,你不是要喝槐花蜜麼?我給你準備好了。你起來喝一口可好?」
病痛中的勻兒抖動著羽睫,緩緩睜開了燒的滿是通紅的眼楮,看著我低低喚了一句︰「征兒」
忙從食盒中拿出花蜜,遞到她的唇邊,她閉眼喝了下去,又舌忝了舌忝沾到花蜜的唇角(庭院深深美人謀章節)。「好甜。」
「再把這碗藥喝了,你的病就會好的。」她很听話的眉頭一皺就把藥全部灌了下去,心中的擔憂頓時輕減了不少。
因徭役司是有時間規定的我不便多留,幫勻兒弄好一切就趕緊回徭役司。來的時候正好遇上孫嬤嬤在午休,便叫人頂了趕緊去看勻兒。
但事總有不巧的時候,推開徭役司的門一院子的人都是緊張兮兮的。眾人掩埋後是孫嬤嬤得意洋洋的臉,她一手揪著跪在地上心巧的頭發,一手有節奏地打著拍子。看見我後眼皮都不抬一下地就是‘啪啪’兩個響亮的耳光,打得心巧眼冒金星,嘴角還流出絲絲血跡。我紅著眼楮上前一步大叫︰「住手!!!」
「心巧有什麼錯,我只是叫她代替我一下而已,孫嬤嬤何以要如此折辱人。」
「馮征明,你當徭役司是你家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只不過是個罪臣之後,別忘了是要生生世世為奴為婢的,來到這里可由不得你繼續想怎樣就怎樣。」孫嬤嬤狠戾的話語不容人有分毫的辯解,我也不想辯解什麼,是死是活是由不得我自己。
「賤婢一個還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看你身子骨這麼好就跪在門外的大理石磚上吧!」
我起身走到宮門外,跨門檻正準備拾裙跪下。「慢著•••」身後傳來孫嬤嬤冷淡的話語,她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手上還拿著一塊琉璃瓦。伸手停在半空中,我欲去接,只听‘啪’一聲應地而碎,細碎的瓦片毫無生氣地覆蓋在大理石冰冷的地面上。就如同她折磨人時的詭異話語︰「跪著吧!」
「啊•••」身後傳來宮婢們吃驚的低喝聲(庭院深深美人謀內容)。
心被這些碎片攪得狂躁不已,跪下去了就別想在站起來。
「看來你是不會跪了,小青小紅,讓她記著下跪的規矩。」見我遲遲沒有反應,她惱怒地吩咐她人之手將我推倒在瓦片上。
小青小紅是孫嬤嬤的心月復,雖也是宮女但徭役司里除了孫嬤嬤便是她們倆了。
姐妹倆一邊一個架住我的胳膊,抬起腳狠命地踹向我的腿窩,鑽心麻木的痛立馬躥入骨髓,尖利的瓦片刺進膝蓋的那一霎那連死的心都有。
緊緊咬住嘴唇堅決不讓眼淚流下來,直到嘗到血腥的味道,滿嘴都是。
「教訓就要這樣才能記住,哼!!!」孫嬤嬤頭也不回地在小青小紅的攙扶下進了內院,‘ 咚’一聲關門聲震得地都在顫,而後便是宮婢被教訓的聲音︰「看來你們都很想嘗試一下瓦礫刺進膝蓋的感覺是吧?不干活偷懶的人以後就用此招。」
是啊,這種方法日後反而成為徭役司里最痛苦的懲罰,卻也時時刻刻在提醒著我日後所要忍受的一切痛楚。
也不記得那一日跪了多長時間,只覺得自己快要就此死掉。膝蓋早已不是膝蓋,腿也早已不是腿。我雙手撐地極其痛苦地煎熬著,拼命忍耐的淚水在那一刻浸濕了面龐,一如娘親浸泡在雨中暴尸的情景。
五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濃密稠雲屏蔽當空驕陽。電閃雷鳴中夾雜狂風暴雨,來勢洶洶。
活下去是娘親生前唯一的心願,可最痛苦的莫過于明知艱難卻又偏要在艱難中行走。是否,我像娘一樣閉上眼就可以不知世事,然後再投胎重生呢?
音樂︰擱淺的心-董運昌親們,還是一樣的埋雷放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