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淵絮頭疼欲裂,輕聲喚「鈴……,水……」,遲遲不見有人動作。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見身邊一男子背對著窗口的光,猶在睡眠中。而自己的手卻緊緊地與之相握。她不覺一愣,輕輕地將手抽離。
待看清是風遷薇後,心下竟然不知是喜還是憂。只見他眉頭微微緊鎖,似乎睡的不是很安好。像他這樣高高在上的人也有煩心事麼?她忽然想起,昨晚似乎有人用清涼涼的誰為她擦拭臉頰。
她用手模模自己的臉頰,有些莫名地燙了手心。她猶豫著朝他的眉心撫去,欲撫平他那不知從何來,又該往何處去的憂思。
她細細地凝視了他熟睡的臉龐半響,才小心翼翼地越過他,下了床。拿了一件薄毯子蓋在他身上,輕手輕腳地挪步到門前,開門出去找鈴。
鈴躊躇地坐在井水邊上,似乎在想什麼,听到有人踩在枝葉上輕微作響的聲音,偏頭看見焰絮小姐從屋子里出來。趕緊迎了上去,「焰絮小姐……」
淵絮示意她輕聲,她見焰絮做了與王一樣的動作後,不禁莞爾一笑。
「昨日,可是風王照顧的我?」
「是的,除了小姐身上的衣裳和鞋子是鈴月兌下的。」
焰絮點點頭,和她心中隱隱約約拼湊起來的畫面一致。忽而想到什麼似的,「我可是說了胡話?」
鈴看了焰絮一樣,搖搖頭。她並不想欺騙淵絮,但是依然選擇不把實情相告,有誰願意在非自己意願的情況下,讓人窺視了心中的秘密呢?有些秘密是不被人所知,被時光掩埋的。
「你先去廚房,為我準備好紫砂壺茶具,我去采擷些晨露。」
鈴心下明白,焰絮小姐是準備給王煮茶,開心地退下準備去了。
焰絮自井中打了一桶水,清水泠泠。她將雙手浸入水中,猛地向臉上一潑。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在下顎處匯成一顆美人的眼淚,滴回桶里,濺起輕微的水花,瞬間透心涼。
時不待我,趁熱打鐵,乘勝追擊才是硬道理。
她對著水里的自己嫵媚地一笑,用手撫順微微凌亂的發絲,在腦後盤成圓盤髻,從井口邊上的藍思小花處,折了一枝,直接插入發中固定好。
水中女子,頭發服帖地盤于腦後,而幾縷微微遺漏的發絲,隨風飄揚,更添嫵媚。耳旁若隱若現的藍思花顯得她嫵媚中帶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
淵絮煮好茶時,香氣四溢,整個空氣中都飄著讓人心曠神怡的香氣。連鈴都忍不住贊嘆焰絮小姐有這等好茶藝。可是當她端著茶踏進臥房時,風遷薇卻已經不見了,留下單薄的毯子放置在床頭。
神出鬼沒的,淵絮被他的「不辭而別」惱到了。卻微微一驚,她這是怎麼了,這兒本就是他的地方,而且他一直都是這樣的說來就來的,不是麼?
「鈴,王在哪里,相信你最清楚不過了,幫我把這茶送到他那兒去。」淵絮心里想,大清晨為那人忙活,豈能白費了心思?遂補充一句,「告訴他——此茶名為‘玲瓏骰子’。」
鈴前腳剛走,就見一男子擅自闖入,慵懶地邪靠在門邊。
淵絮看清來人後,帶著一絲警惕。「人人都知風頌節後的第二日是沒有朝見的。辰若可是又犯糊涂?」
風辰若雙手抱在胸前,也不急著應答,用眼楮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的住處,毫不避諱這是女眷地閨房。
淵絮也不惱,大方地滿足他的好奇心。
「看出什麼不同了麼?」
「沒什麼不同,只是多了女人香氣呵!」
他媚笑,見淵絮的臉色一僵,更是猖狂地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怎麼焰絮不請我進去坐坐。」
「我可沒請你進這院門,你已經站在我面前。難道我不請你坐,你會乖乖站在門口?」淵絮頭也不回,徑自給自己倒了杯茶。她煮的茶除了讓鈴端去一杯給風遷薇之外,還有半壺。
「還是焰絮了解我,咱們這算是知己麼?那辰若就不客氣了。」遂也大方地在淵絮對面坐下。焰絮白了他一眼,「如此看來,您的自己可是遍布天下了。」
誰知話剛落,辰若又是擺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樣子,「非也非也。他們面前,辰若都是這樣的。」話畢,還做了一揖,「小生這廂有禮了。」
淵絮看他那變臉的速度,也忍不住樂了。「變臉虎。」
「虎,林中之王,霸氣也。焰絮難道不覺得我這廝乖順得很?」說著還拋了一個媚眼。
「不速之客不請自來,可是乖巧得緊。」
「我是想你,一刻不見如隔三秋。夜色燭火一水間,蓮花水中傾城舞,河畔有女巧笑兮,靈犀河里唱靈晶。你看我的焰絮多惹人喜歡,我若不來……」他一臉無邪地看著淵絮。一副「思君情切」的樣子。
淵絮一听他吟出風天官的詩,遂不悅道「風祭司可真會聯想。昨夜佳人數十,場中女子各有千秋。焰絮不認為有如此之幸。」
「你急什麼,我只覺這詩意境不錯。放在你身上也合適,遂借花獻佛罷了。」他朗聲笑著,在外人看來似乎真沒有言外之意。
雖只見他兩次,但淵絮知他不會是偏安一隅的人。
所以冷言道「你靠近我有何目的,難道不怕外人知道了說你私通火族?這可不是小小的罪名。」
風辰若,好似未聞,一臉溫和。拿起茶壺,自斟一杯。「焰絮,這茶可是出自你的巧手?真香。自古有言‘俗人多泛酒,誰解助茶香?’辰若只是和你君子之交,你莫多心。」
這話一講,淵絮立刻紅了臉,看他有些黯然的神情,她在心中開始疑惑,想到夜間那悠悠笛音。難道真得是她以貌取人?誰沒有個兩面呢?就是她自己也是因人而異不是嗎?
「那你喝看看,我的茶藝可不是我自吹。很多人稱贊的。」淵絮明媚地一笑。
風辰若也回之以同樣炫目的微笑。「光是聞香,已是入心頭。焰絮要是空閑,我邀請你去我府上可好?」
淵絮微微一皺眉,「我雖為使女,有相對的自主權,可自由出入宮中。但是眾人皆知,我是風王的女人。」
「你不是還沒成為風遷薇的女人麼?」他不屑地一笑,「他不知身旁女子的好也不是第一次了,被他辜負情意的女子還少了去嗎?」。
淵絮感到十分震驚,他怎麼直呼風王的名字。「哦,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如此說來辰若倒是多情人。」
辰若听她這一說,臉上忽而閃過一絲悲涼之色,「若是如此倒是好。」
淵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細細喝茶,不接話。風辰若也是靜靜地喝茶。喝茶需要慢慢小口品著,兩杯茶入口。
風辰若起身,打破沉默,「我祭司府上的門可隨時為焰絮你打開。告辭。」說著,一陣風似的消失在淵絮的視野里。
又是一個神出鬼沒的,神龍不見首的人。淵絮在心里嘆氣……
風遷薇接過鈴遞上的茶水時,嘴角一勾。
「玲瓏骰子?好一個玲瓏骰子。‘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君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