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觴之暮 第七節 尋問身世

作者 ︰

吃了太醫抓的幾幅藥,再加上蝶兒和太子的悉心照顧,身體已經好了,我便和太子說︰「我也病了這麼些日子,如今好了,應該一同去向父皇和母後請安了。」太子也覺得是應該那樣做了,于是蝶兒幫我好好的梳洗了一番,氣色看起來很好,臉上泛著些許紅暈,眼楮也炯炯有神。在去的路上,太子一直牽著我的手,我側過臉看著他,他沖我笑笑,這時我忽然覺得,在他身上帶有那麼一些孩子氣,這樣的孩子氣並沒有讓他顯得幼稚,而是可愛了些。

皇上的身體一直不好,這幾日病情又加重了,一直臥于床上,侍從前去傳報,我和太子在門外等候,「皇上,太子和太子妃前來請安。」

「叫他們進來吧。」

「是。」

「兒臣給父皇請安。」我和太子進去時,侍從正將皇上扶起。

「起來吧,我這身子啊,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立太子之時我就知道你對政事漠不關心,也無心接管,可是在諸多子嗣中,看來看去,還是覺得你合適,他們要麼是為人不如你,胸襟狹小,雖對政事知道一二,可將來怎麼以善行之道待臣民啊;還有幾個成天花天酒地,不成氣候。你自幼習得詩書,待人友善,如今有墨雨這樣的太子妃,能幫你處理好事物,我也就放心了。」

我听見皇上這樣說,就應許道︰「兒臣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好好協助太子,請父皇放心。」

想到還有事,太子便要離開,「那兒臣先告退了,父皇好好休息,過幾日兒臣再來看父皇。」

「記住我對你說的話,下去吧。」皇上說話的時候雖然聲音少了些氣力,但還是透著那威嚴的語調。

「墨雨,向父皇請了安,還沒向母後請安,我們去母後那吧。」太子听了皇上的話,心情似乎沉重了些,話語顯得有些冷。「好的。你沒事吧,從父皇那出來,你就悶悶不樂的,怎麼了?」說這話時,我對他有些擔憂。

「我沒事,只是听了父皇的那番話,就知道日後這國家大事要落于我一個人的肩上,這個擔子很重,我怕自己挑不起來,父皇的身子也不如從前了,作為兒子,時刻都記掛于心啊。」

「不要對自己那麼的沒信心,要相信你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好皇上,父皇有太醫們在,你放心好了,會好起來的。」話落,我腦海中閃現出一個想法︰這南國和古代的南唐是那麼的相似,後主李煜登基後沒成為一個好皇帝,這太子以後會不會和李煜一樣。不會的,不會的,人各不同,沒那麼巧的事,還是不要亂想了。我停止了這個讓我心有恐慌的想法,定了定神,什麼也不想的隨著太子請安去了。

宮女隨著一聲「太子,太子妃」推開了雕花鏤空的門,跨入屋內,只見皇後身子微微斜倚,手中拿著一本不知道名字的書,想必正專心研讀時,被我和太子打攪了。皇後知道我們來了,甚是歡喜,放下書,坐直了身子。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金安。」

「好,起來吧,不知墨雨的病可痊愈了?」

「有勞母後擔憂了,兒臣的病已痊愈了,都是太醫們的醫術精湛。」說著,皇後就將我拉于她身旁坐下,很是親和。

「好了就好,宇軒啊,就是個大孩子,做事粗心得很,又不懂得照顧人,也不會照顧自己,現在有你在啊,我也就放心多了。」

皇後說完,我看了看太子,太子為自己爭辯道︰「兒子我很會照顧人的,而且很體貼呢。」

「你啊,說這話也不知道害羞,我是你母後,還不知道你啊,有幾斤幾兩我都清楚得很,墨雨人長得漂亮,而且多才多藝,你以後不準欺負墨雨,不然我可饒不了你。」皇後對我的寵愛是那麼的明顯。我們三人聊了許久,皇後有些乏了,我和太子就回毓慶宮了。

剛回到宮中,坐下喝了些茶,太子就好奇的問起我的身世,我心里有些慌張了,不知該怎麼和他說,不能告訴他自己與宰相間的事,只好先亂說一通忽悠過去,「我本不是這南國之人,由于戰亂,東躲西藏,後來被宰相大人在途中遇到,當時已經很多天沒有吃東西了,很虛弱,昏過去的我就被帶進了宰相府,後來宰相認我做他的女兒。」

「原來是這樣,想不到你竟有這樣的遭遇,我自幼生于宮中,長大後,父皇也很少讓我出宮,哪怕是出了宮,也只能去秦俊家,對外面的事物知道得不多,外面怎麼樣?和宮里比起來,哪里更有意思?」

「外面的事物很多,人也是形形色色的,他們的生活,有富裕的,有樸素的,總之沒有宮里的奢華,宮里每日山珍海味,可是在外面,他們有時都會覺得哪怕是青菜蘿卜也是美味,他們的生活很自在,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在宮里,有高高的宮牆將人禁錮著,一不小心做錯事命就可能沒了,而且每個人整日明爭暗斗,活得很累。」

「你是不是後悔成為我的妃子了?是不是喜歡外面的生活?」

「我既然已成為你的妃子,怎麼會後悔,外面的生活,宮里的生活,只是方式不一樣,說到底,也還是生活。」這話說得連我自己都覺得似乎自己很懂生活似的。

「說實話,我從小就不喜歡宮里的生活,沒有玩伴,整日都是詩詞歌賦,文章,多不勝數的放在面前,整日研讀,後來秦俊來了,也算是有了一個玩伴,他學什麼都是比我快,而且人很聰明。可以說,他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宇軒講起小時候的事,嘴角不禁的微微上揚,看得出,秦俊的出現,讓他的童年從孤單中走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因素使我改變了對他的稱呼,是不是我心里已經完全接受了他,我也說不清楚。

听宇軒講起那個和俊明長得一樣的人,心里微微的觸動了一下,那張臉,還是忘不了,仿佛刻在了腦海里,一丁點兒的相關信息就可以將它重現在每一個帶有記憶的細胞里,最後遍布全身,余影會殘留很久很久,消磨了,直至提及又會重現。我不敢直視宇軒的眼楮,因為人的眼楮是最富有感情的,可以是冷冰冰的目光,也可以是充滿一種溫暖感覺的眼神,這眼神似乎可以看到人的心里,好像是一根無形的線牽著你的某一處神經,自己會感覺被這眼神把神經拉得緊緊的,渾身不自在,總是想刻意的去躲避。把目光轉移到其他地方,很自然的把自己知道的關于秦俊的事告訴宇軒,「其實在我沒有進宮之前,曾兩次遇到過秦俊,第一次是在一家琴坊,我看上了一把做工精細,音色美妙的琴,秦俊的妹妹就大大咧咧的進了琴坊,進門第一句話就是她要了我看上的那把琴,可凡事要分個先來後到,秦俊緊隨他妹妹身後進了琴坊,秦珂蓉在哥哥的話語下放棄了那把琴,離開了。第二次是在宰相府門外,將在花園撿到的風箏歸還給主人,沒想到那主人會是秦俊,後來就攀談了起來,而且成了朋友。看來是緣分啊,沒想到,我交的這個朋友竟和你有這麼好的關系。」我根本不敢坦白的說出當時在琴坊秦珂蓉離開的某些原因,我怕說了會影響宇軒和秦俊的關系,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想我以後心里都不會好受。

「原來你和秦俊,你們認識,那不是挺好的,就不會像初次見面般顯得生疏了,說到秦俊的妹妹珂蓉,她也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性格就像是一個男孩子的,在她身上,少了那種一般女孩子就有的溫柔,細膩的感覺,我一直都把她當做是我的一個妹妹,我和秦俊有時都拿她沒辦法。」

「有這樣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好兄弟,也是一件挺好的事,哪像我,在這個遠離家鄉的地方,沒有朋友,雖說現在宰相是我父親,但沒有血緣的親情,總是會讓人看清事實,永遠也騙不了自己,在父親與女兒的關系中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牆。」說完這話的時候,宇軒拉住了我的手,這一刻,我的心跳得好快,但我沒有避開他。

「你現在不是有我嗎?不要擔心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秦俊和珂蓉也都是你的朋友,你並不孤單,父皇和母後都很喜歡你,拿你當女兒對待,你就不要多想了,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好,知道了嗎?」。

「知道了,成為你的太子妃真的好幸福。」此刻的我是從心底感覺到了一股溫暖的氣流正在全身亂竄,似乎也能預想今後的生活。

抬起頭,看見蝶兒,想起父親交代的事,就好像被當頭一棒,把我從喜悅中拉回了現實,拉回了不得不面對的一切中。經過這幾日和宇軒的相處,父親交代的事,我有些不想去做了,不忍心去傷害對我很好的宇軒,不想讓自己剛要開始的新生活被毀了,不想失去那份幸福。可父親救過我,我唯一能報答他的就是幫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而且做人要信守承諾,想到這些,我整個人完全陷入了矛盾中,不知道該如何做。干脆什麼也不去想,珍惜好眼前的一切,做好我的太子妃,今後的事,誰也說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等到那一天到來的時候,自會有面對的心和解決的辦法。

紫檀若樆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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