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有雨 第六十七章 外患

作者 ︰

「大哥……我突然想起來商號里還有些事兒沒處理,我先走了啊!」掀起袍子飛快的往門外走。

「回來!」

「啊?」葉子賢極不情願的回過頭。

「扇子!」鐵溟手一揚,那柄扇子便落在了他的懷里。葉子賢長舒一口氣,幸甚至哉……

靜默地听著客棧外的大街上的車馬喧囂,愈發覺得此事不妙的宋瞻在方肅陽憑欄送目的神色里更顯忐忑不安︰「皇上……皇上可是有什麼打算?」

「你想說什麼就說,不過,」淡漠疏離的皇帝連說話的調子都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威嚴,「朕的決定不會改。」

「……」那他還勸了個什麼勁兒?討嫌罷了。宋瞻深知方肅陽是個聖君明主,從善如流,除了陸淺的事兒。因為眼下她的事兒,即便是要皇帝陛下逆天而行,他都不會說半個「不」字。

方肅陽瞥了他一眼,雖然宋瞻沒提反對意見,但他眼眸里的冰寒依舊沒減,徐徐走到窗前,低低喚了一聲︰「段雲。」

「臣在。」話音剛落,耳邊一陣風聲,屋子里便多出了一個黑色人影,單膝跪倒在地,俯首听命。

宋瞻也見怪不怪。這些人活在暗處,皇帝無論到那兒他們都如影隨形。他們是皇帝的眼楮和耳朵,觀六路听八方。所以漫說是皇宮,即便是整個京城,整個天下都沒有藏不住的秘密。

「人,接著找。」疲憊不堪的方肅陽已經懶得再多吐一個字了,但他還是耐心威脅道︰「否則,提頭來見。」

頭顱深埋的段雲已然明了方肅陽的怒氣沒消,叩首在地,畏懼地說道︰「臣領旨!定然全力以赴,找尋此人。」

「去吧。」方肅陽揮揮手,再無他言。

卻听跪在身側的段雲猛然開口︰「皇上……京城有加急奏報!」

「呈上來。」手里剛剛托起的茶盅又被放下,方肅陽沉聲道。

「是,」段雲自懷中掏出密封的奏報,奉于掌心,遞上去,又道︰「另有宋大人家書一封。」

宋瞻歡喜的急忙接過,迅速拆開來看,匆匆讀過後宋瞻展演一笑,話語輕柔盡是藏不住的喜悅︰「呵呵,還真是女兒……」

「翠紅生了?」方肅陽輕輕合上奏章。

「對,生了個女兒!」

方肅陽輕笑︰「如你所願了。」

「呵呵,我早就得償所願了……還是得虧了……」宋瞻說到這兒話堵在喉頭,再也說不出來,一臉的喜悅漸漸被沖淡。

「虧了陸淺。」方肅陽替他把話說完,「是吧?」

「是。」宋瞻喟然一嘆,慢慢的疊好那封家書,收盡懷里。多虧了陸淺。彼時的暖意絲絲縷縷,他與翠紅此生不敢相忘。

「女兒起什麼名字?」

「回雪,宋回雪。」

「好名字。」方肅陽點點頭,贊道︰「‘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對這女兒,你倒是給予了厚望啊。」

手剛剛將家信收進衣袖,還未伸出,听聞他這句話,又是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良久才吶吶道︰「也是她取的名字。」

「那……是在她給太後瞧病的時候吧,」方肅陽抬起頭來,意欲一探究竟的問︰「那時候你們相認了?」

「是。」

「真好,」方肅陽的嗓音低低的,許是還沒休息好,仍舊帶些沙啞︰「她肯認你,肯認肅寧,就是在朕的面前裝作一副畢恭畢敬誠惶誠恐的樣子,真好像那些升斗小民一樣。」

「她……她不知道您沒有忘記。」想來想去,還是只有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來安慰他。不然能說什麼呢?不過方肅陽為什麼沒有忘記,他從未問過。按說也夠奇的,依照陸淺在杏林的造詣,妙手回春之術,怎麼逃了方肅陽這個漏網之魚?

方肅陽搖了搖頭,嘆道︰「罷了,不說這個了,你瞧瞧這個。」說著便將方才閱過的奏折朝宋瞻扔過去。

宋瞻展開,快速的瀏覽一遍,頓時驚得目瞪口呆。愣了好半天,宋瞻低下頭敬畏地合上奏折︰「這是……」

「邊關告急。」走至窗邊滿懷心事的皇帝手攥成拳,重重的捶在窗台上︰「暗衛回稟,蒼昱那邊有異動,想來太平了這麼些年月,終究還是要等到兵戎相見的這一天了。」

「那皇上意下如何?」宋瞻在身後發問,目光隨著方肅陽的方向看去,窗外是一片暮柳,在幾許蕭瑟的風中亂舞,紛紛擾擾的便惹亂了人的思緒。幾場歲月輪回守望,卻還是未能湮沒那女子燦如春風的容顏。無怪方肅陽投入的神情,即便是自己,也是望著這此起彼伏的柳浪,輕而易舉的憶起她。說不清,道不明。

柳下的那條街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你來我往。小販們擺著攤子叫賣,比著誰家的蔬菜瓜果物美價廉,比著哪間鋪子的胭脂水粉更令婦人小姐心動。那邊的孩童們正在嬉笑打鬧,偶然順著風兒帶過來的那麼一兩句糖葫蘆的叫賣聲便饞的直流口水,扯著娘親的袖子吵著鬧著要買,惹得一邊跟小販討價還價的婦女心煩。

「我朝自開國來,一改前朝的橫征暴斂,賦稅無度,以民生為重,與民休息,至如今承平盛世,國富民強。朕自即位以來自認為從善如流,知人善任,軍中朝中更多的是精兵良將,他蒼昱若真敢來犯,我乾景泱泱大國也不懼。」方肅陽負手立于窗前,與他分析這天下政局。

小販送走了客人叫一聲「走好」,孩子們的手中一人一根糖葫蘆,正樂滋滋的往嘴里填,夜色漸漸漫上來,各家的燈火亮起,遠處的歌聲婉轉,盡數碎在了風里。不知是誰家的花娘一舞水袖,擾亂了路上哪個小書生的心,于是紅著一張臉喃喃道「男女授受不親……」惹來姑娘們幾聲嗤笑。

「只是,狼煙再起,免不了生靈涂炭,還是苦了百姓。」

這凡塵縱然有妄念痴嗔,三教九流,但終究是頭些年一場腥風血雨換來的太平盛世,誰都輸不起,賠不起。

「這場太平,得來不易,真不知蒼昱的國主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一定要踐履的那二十年的盟約,硬是要金戈鐵馬踏碎這一場盛世繁華,何必呢?」

是呀,何必呢?相安無事不也挺好嗎?

方肅陽無奈的笑笑,聲音入同剛剛點燃的燭火一樣虛浮,「先帝同蒼昱國主的過節錯綜復雜,可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概括來說,兩個字——野心。」

「的確是王者必有,」頓一頓,宋瞻再問,「皇上可曾想過橫掃周邊小國,一統天下?」

「自然想過,只不過,」方肅陽將目光投遠,遙遙望著蒼穹上或明亮或晦暗的星子,眉一凝,道︰「朕不想通過殺戮。那樣征服的只能是土地,而不是人心。為君者,最怕失的就是民心。」

寥寥幾句,頓時讓宋瞻欽佩之情油然而生,不禁抱拳為禮,深深嘆道︰「皇上聖明,能為皇上效命,乃宋瞻此生大幸。」

方肅陽呵呵笑了兩聲,轉過身來扶住他,道︰「遠之,你我還講這些虛禮做甚。」

老實本分的宋瞻憨厚的笑了,說︰「一時激動,便不由自主高呼我主慈悲聖明了,宋瞻句句肺腑,實感萬幸。」

「若說慈悲,岳王與朕比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也許他在位,更能體恤天下蒼生,更會為百姓謀福祉呢。」

「岳王慈善有余,果敢不足。若非投生帝王家,倒真是一位風流名士,儒雅君子。」

「那是你還不了解朕這二哥,他若有心,必定是把鋒利無雙的寶劍,」方肅陽嘆口氣,「可他如今有嬌妻美眷兒女承歡,一個人在江湖上風流快活,唱著‘山林多少悠閑趣,何必榮封萬戶侯’,反觀朕卻要將天下系與生命殫精竭慮,唉,蒼天真是厚愛他,當初先帝給他選擇的時候,他倒是聰明得緊,早早的封了王,離了京都。」方肅陽半眯起眼,問道︰「眼下他在哪兒逍遙呢?」

「應當是山西一帶,」宋瞻思慮了一會兒回道︰「臣出京前他還給臣送了兩壇山西的汾酒。」

「呦,真是偏心,他送給朕的是兩壇醋呢,說是自己親手釀的,」方肅陽了然的點頭苦笑道,「御膳房做菜的時候用了點兒,朕嘗過之後就命人封了,那味道實在是……難以言喻啊。」

宋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岳王最通文墨風雅之事,真不知他怎麼想起釀醋來了。」

「嗯,他也該給朝廷出點力了,總不能這麼一直吃空餉吧,別人會說這個閑散王爺尸位素餐。」

宋瞻一時怔了神,歪著頭細細琢磨他這句話的意思,沒多久便參悟透了,恍然大悟道︰「您是說讓他去邊關溜達溜達?」

方肅陽未答,只是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彼時,那遠在山西某家面館,領著嬌妻幼子吃著正宗刀削面的岳王爺大大的打了幾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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