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的元娘雖然尚未長成,卻已出落得粉雕玉琢,白如初雪的精致小臉,那雙總是掬著盈盈笑意的汪汪杏眼像足了母親羅氏,眸華轉動之間如同帶了神采一般,更添幾分俏麗韻味,任誰看上一眼便不會再忘。
饒是賀歡心事重重,對著這樣一個玉女圭女圭,也不禁展開了笑顏。
「阿爹——」,賀歡凝眸間,元娘已經款款行至父親跟前,殷切地喚著,小腦袋瓜兒輕輕靠在父親懷中抵著,盡顯小女兒家的孺慕之情,又不失天真可愛。
嫡出長女,又是如此容貌心性,賀歡本就對她可心兒地疼,何況這回離家兩個月不見,更是思念得緊,他笑眯眯地輕撫著女兒的發鬢,疼惜地說︰「我的小元娘快成大姑娘了!」隨後如願地看見元娘嘟噥著小嘴,不依地撒嬌。
羅氏在一旁盈盈地笑,三人和樂融融,卻沒有見到賀家郎哥賀澄的身影。
賀澄用眼角的余光四周搜尋了一遭,羅氏心中大梗,嘴里卻輕笑出聲︰「子惠還在苦讀,這孩子,真真就是成了書痴!」
元娘不可覺察地輕輕顫了顫,賀歡輕撫元娘發梢的右手也微微停頓,神色冷峻了幾分。
子惠是賀澄的字。
賀歡唯一的嫡子賀子惠今年不過七歲,卻已聲名在外。
延傳自父母的容貌自不必說,更兼才思敏捷,過目不忘,讀起書來還好似不要了性命一般。別人才剛剛開蒙的年紀,他就已經將經史詩書讀得爛熟于胸。
有一回褚城學社舉辦文會,羅楚君突發奇想,令人將六歲兒子賀澄的一篇習作悄悄放到文牘之中,原也是逗趣一逗,誰知道賀澄的策論文居然在一眾文人清士秀才舉子中月兌穎而出,一時間全城轟動,街頭巷議都圍繞著賀家的郎哥兒賀澄。
就是在那一年,賀歡為他取了表字「子惠」。
賀歡儒雅睿智,性情沉穩,卻是重情重義的性情中人,為人處事在褚城常常被引為表率。
為六歲兒子定下字號,正是賀歡不羈之處,褚城士家大戶本欲相起而效之,卻偏偏賀澄的聰穎才智無人能及,勉強取個表字還不落個東施效顰?于是各家父母只能對自家兒郎耳提面命「你若能如那賀子惠一般……」,平白為賀澄掙來來了許多同齡孩童的嫉憤。
賀澄為何如此勤奮地舍了命讀書,賀歡夫婦知曉,小元娘知曉,韓久、司馬郡等親信至交也知道,只是那種種過往緣由,實在無從解釋,只能任由賀澄慢慢長大,打開心結了。
「讀書是好事,」賀歡挑了挑劍眉,盡量說得雲淡風輕︰「想我賀家原也是百年書香門第,子惠好讀書,正是光耀門楣之事。」
羅楚君等人自是齊聲稱是。
羅楚君剛想開口對賀歡說什麼,賀歡已經微斂了神色,正聲道︰
「君兒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與你分說!」
話音甫落,幾個丫鬟已經整齊迅速地含胸垂首,次第退出,而後含翠隨在元娘身後,屈身施禮後退出,轉身輕輕地掩上房門。
出門後,含翠如往日一般溫溫煦煦地令人好生將元娘送回屋里,自己便婷婷立于檐下長廊幾米開外的地方靜靜地候著,和房門離得不遠不近,既听不清屋內的言語,又方便主子隨時叫喚,一番規矩做派卻是渾然天成,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