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瓖玉如意簪?」這也是褚英娥拔不去的一根刺。她瞬時便恢復了活氣,一把撩開面紗,睜圓了水靈靈的杏目,沙啞著嗓音,驚疑不定地望著賀歡,顫聲問道,
「半年之前,不是你托人進宮尋我要赤金瓖玉如意簪?」
此話一出,將她自己和賀歡同時唬得心驚肉跳。
兩年前賀歡婉拒褚英娥的時候說過︰「來日若是有緣,我必親取這赤金瓖玉如意簪,迎你入門。」褚英娥何等聰慧,焉能不知這是賀歡的寬慰之詞,便也斷然絕了念想,轉了性子,從此在皇宮之中清心寡欲,平淡度日。可是半年前賀歡卻暗中派人來取簪子,沒有多余的話,只是取簪子,卻因為賀歡之前的承諾,生生讓褚英娥平靜的心中起了漣漪。
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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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公!」「父親!」
褚英娥和賀歡同時失聲驚呼,面面相覷,拉緊了韁繩一起停了下來。
淚水瞬時便蓄滿了褚英娥墨玉般的秀目,掙扎著欲奪眶而出。
褚榮!居然是褚榮!也只有褚榮!這一下,困擾賀歡多時的問題總算是解開了,腦中愈發地清明起來。敏帝是怎樣死的已經不重要,褚榮壓根不打算入京勤王。他明知胡太後欲毒殺親身兒子,敏帝危在旦夕,卻見死不救。非但見死不救,還買通了皇帝身邊的何公公,取了褚英娥的赤金瓖玉如意簪作為信物,打著先皇口諭的名義,堂而皇之地坐收漁翁之利。
真真是機關算盡。可是竟如此刻意提防自己!
只是從什麼時候起,褚榮對自己竟起了這般心思?將自己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賀歡重重地闔起雙眼,半晌又睜開了,他看向英娥,英娥也正雙目瑩瑩地盯著他,淚水順著瓷白細致的雙頰流下,有了然,也有悲憤和委屈。
賀歡目不轉楮地看著她,萬般不忍涌上心頭,一瞬間所有的顧慮懷疑統統拋褚腦後,他忽然不想將褚英娥再送到皇宮里。長臂輕輕一伸,他已經將褚英娥從千里背上拉到自己馬上,左手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右手便撫上褚英娥的粉腮,輕輕地,如同撫觸世間最為精貴的瓷器一般。
「英娥……英娥……等我……」賀歡一邊將頭埋在褚英娥頸邊,一邊囈語般地嘟噥著。他是真心喜愛這個女子,他想和她在一起,哪怕必須面對未知的前路。
生平第一次,賀歡心中升起了對權利的無限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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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榮的親信將這一幕毫無遺漏地看在眼里。
親信回稟之時甚至不敢看大將軍的臉色,唯恐承受他的雷霆怒火。
可是,出乎意料地,褚榮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透著無限的得意。
有情就好,能表現出來就是好事,他害怕的,只是賀歡的深藏不露和有恃無恐。
人,只要有了念想,就不怕他反上天。
正如賀歡一直密切關注褚英娥一樣,褚榮也一直密切關注著賀歡。
自從賀歡歸心,凡賀歡之言必行之有效,凡賀歡之軍必戰無不勝,褚榮初時還暗暗慶幸得一臂膀,漸漸便感覺不對。「賀興慕言之有理!」褚榮猛然驚醒,這句話似乎已經成為他的口頭禪。但凡賀歡之言,總是那麼有道理,多年來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褚榮心中有一種強烈的不安。這種不安,或者從馬廄里就開始,或者從敏帝特賜賀歡左都督時開始,或許在欲招賀歡為婿被拒絕的時候開始,但是大事越近,離皇位越近,這份不安就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