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守株待兔
一切，都已晚了。
「不要看，薛林！」屠連飛快地用身體擋住薛林的視線，一手緊緊環抱住他縴腰，一手快速用手機呼叫救護車並報警。
「鳳鳴，鳳鳴！」薛林嘶聲竭力大喊著，「屠連，你快放開我，救救鳳鳴！」
時空的大門，打開了。
「不好！」坐在車里的嬋楓心神一緊，「聞遠，現在立即取消行程，趕緊回去。」
聞遠驅車風馳電掣地跑在沒有其他車輛行駛的高速公路上，馬上甩出一個完美的漂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之後沿原路飆車返回。
剛才還寥寥無人的街角，漸漸人聲鼎沸。救護車，警車，警戒線……有人哭喊，有人凝望，有人流淚，有人哀傷，有人私語，有人談論，有人駐足，有人圍觀，有人路過，有人離開。
像是一場噩夢，像是一場戲。
第二天。
「靈魂錯位？」嬋楓挑挑眉，對著嬋娟的眼神充滿了不信任，「我就知道，你果然趁我不在的時候又給我鬧事。」
「我哪有，不過還真是要謝謝您了，爸爸。」小狐狸的笑容狡猾未改，「您可幫了我一個大忙呢，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啦！」
時空的大門，關閉了。
走出辦公室，嬋楓帶上嬋娟匆匆趕往軍事醫院。因為從法律角度上來說，嬋娟這個未成年才是車禍事件的當事人，而他只是監護人。
「對了，你把‘他’送到哪兒去了？該不會真的隨便往時空大門里一扔，任其听天由命了吧？」
「我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其他的，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太好了，謝謝你，爸爸。」
「你給我記住，以後不許再發生這樣的事！」
「是，遵命。」
當天晚上，一切繁瑣的公事處理完畢以後。走出大門，屠連正守在那里。
「主人，對不起。我……」
「這不是你的錯，屠連。當時周圍沒什麼人，嬋娟一定在事前有吩咐過你，讓所有的保鏢跟他保持距離。」
「……是的。」屠連一愣。
「我不怪你。這件事，錯不在你，我們就當沒發生過。以後，也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屠連明白。」
重要的事情，嬋楓總是會親自處理，就連秘書聞遠都無法搭上邊，更不用說屠連。這也是嬋氏至今為止的神秘之處，接下來的幾天，關于交通事故的後續相關，嬋楓一概攜嬋娟親自把持，不容聞遠和屠連等人插手。
身為下屬也並非因此而落個輕松，相反，這段時間醫院和學院里的種種日常事務，也就全落在了能人聞遠肩上。屠連也回到了保安公司，但令他放心不下的，還是薛林。
作為車禍現場的目擊證人，薛林和屠連做完筆錄以後，就被送了出來。
「薛林，我有話要找你好好談談。」一出門，屠連就立刻拉住薛林的胳膊，「這陣子，你為什麼總躲著我？」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薛林冷冷地拒絕了，「反正，以後我們也是無法在一起的，長痛不如短痛，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你說什麼？」屠連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是不是那天你父親到學校看見我們在一起以後，對你說了什麼？」
「對不起，屠連。」面對朝思暮想的人，還要說違心的話，薛林畢竟不是一個優秀的演員，「這段時間，我是在一直躲著你沒錯。而且，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我們以後究竟能不能在一起……」
眼淚終于隨著顫抖的聲音滑落，無聲無息地將心口上的決堤撫平︰「爸爸來找我，是要我回家相親，然後結婚生子。我是家里唯一的長子，妹妹已經結婚嫁作他人婦。爸媽也已經老了，他們想要抱個孫子，享享祖孫三代的天倫之樂。但是，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如果我和你在一起，那我就是忤逆不孝的孽子；如果我回去相親結婚，我就得過牧羊娃那樣可悲的生活……屠連，我該怎麼辦？我好痛苦，你知道嗎？」。
「我懂，薛林。我能明白你現在的心情……」溫柔地替自己的心上人抹去眼角的淚水，屠連自己的心中同樣久久不能平靜，「我的處境，和你一樣。我是族長，何嘗沒有族規結婚生子的壓力？若非如此，當初又怎會答應溫天權離開草原到這里工作？薛林，我們都是男人。既然是男人，就要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不要哭，不要輕易掉眼淚。」
草原飛鷹翱翔處，萬里晴空下瞬間。那時蒙古族的豪情壯志，熱血男兒志在四方。
「屠連，我真沒想到。我怕，只要一想到你也會和我一樣，終有一天離開這個城市，回到草原上去結婚生子，我就……」薛林哽咽。
「傻瓜，怕什麼。天塌下來，有我扛著呢。別忘了，我們可都是男人，堂堂正正的男人啊！」
我們可都是男人啊……薛林，你竟然會喜歡上一個男人，你錯了嗎？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屠連啊屠連，我薛林何德何能，今生今世可以在茫茫人海之中與你相遇？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天塌下來，有我扛著呢。」屠連一句話，如冬天里的一把火，溫暖了薛林冰封的心。
謝謝你，屠連。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
等我，屠連。我會以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的身份，回去告訴父母我真正的心意。
孩兒不孝，但是，孩兒還是想讓父母知道這份感情︰薛林還是愛著他們的，永遠都是，就算有了屠連，也不會變。瞞著他們，才是真正的不孝。
「嘀嘀嘀……」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響起。
從口袋里掏出來一看，原來是溫天權打來的。
「喂，屠連，是我，天權。」按下接听，手機中傳來對方的聲音，「這次嬋氏的車禍門事件，我知道他們完全沒讓你插手。現在你有空吧？剛好海南三亞那邊有點事，需要你下個月去那里出差，大概一個月左右。你好好安排一下，把這邊的事情搞定以後，就直接出發吧。下個月的機票我都已經安排人幫你訂好了。」
唉，又是工作！屠連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說話的語氣卻穩重不減︰「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
薛林，等我。屠連摘下墨鏡，用滾燙的眼神向心上人傳遞自己的心意。
二個月以後。
「我們現在要回病房嗎？」。屠連推著輪椅，帶著煥然一新的安荷走出了美發廳。
「不，今天既然已經出來了，你就帶我們開車出去兜風。」嬋娟一邊在隻果手機上馬不停蹄地指指點點，一邊從容不迫地對屠連說道，「我叫的披薩宅急送是家里的地址，不是醫院。所以你先開車送我們回家，剛好路上兜個風。」
「順便，我要帶安荷哥哥你見識一下這座城市，病房外面的風景。還有就是去看看我們家的別墅，以後你出院了要跟我一起回家去住的。」後面的這些話，則是嬋娟說給安荷听的。
「別墅是太子殿在這個世界的叫法？」
「笨，你已經不是太子了，要我說幾次啊！」嬋娟用隻果手機敲了敲安荷腦袋，「宅急送大概一個小時以後會送達，家里有鐘點工在，所以不急，我們可以坐車慢慢逛。」
很隨意地揚起手，將先前戴在安荷頭上的鴨舌帽蓋到自己頭上，壓低帽檐遮住表情︰「我們走。」
安荷第一次坐上現代化的車，沒有馬拉，自己就會跑。
先前有在嬋娟的隻果手機上看到過一些現代汽車的圖片，但是自己坐到這樣的車身里面，還是頭一遭。
屠連手腳利索地將輪椅折疊好，放到汽車後備箱中。嬋娟哼著流行歌曲，跟安荷一起坐到後排雙人沙發上，替安荷把上著石膏板的雙腿擺放好。
很快，黑色賓士就載著三人不緊不慢地駛在城市內最繁華的交通干道上。
「真是叫人不敢相信，這里的房子都那麼高，不會倒下來麼？」安荷小心翼翼地湊在嬋娟臉頰邊壓低聲音咬耳朵，「這個世界的車，竟然全都不用馬，我到現在一匹馬都沒有看見……」
嬋娟氣得直翻白眼，拋給他兩顆大大的衛生球。
一個小時以後，屠連駕車駛入半島花園別墅小區，停在掛有嬋氏門牌的一排黑色柵欄鐵閘門前。
自動監控系統的遠紅外線一掃，鐵門緩緩打開，車放慢速度開進地下停車庫。
「停！」嬋娟突然出聲，阻止屠連，「停車，快停車！」
「怎麼了？」屠連踩下剎車，回過頭來。
「我們被人跟蹤了。」
什麼？！
嬋娟飛快地打開車門，跳下車朝後面的方向跑去。
尾隨屠連賓士另外三輛便衣保鏢的跑車，此時正停在半島花園別墅小區外，距離還有一大段路。
跑出停車場，嬋娟蹲擺弄幾下腳上的鞋，一雙色彩鮮艷的兒童跑鞋立馬變成了單滾軸高速旱冰鞋。「屠連，你看好安荷，別過來。」隨即，他快速地往先前經過的路滑去。
停在外面的保鏢接到屠連對講機指令，立馬處于警戒狀態。
嬋娟的兒童身形靈活輕快地穿越小區內的各種障礙，閃身出了小區，分別經過三輛便衣保鏢的面包車、跑車、出租車，拐了個彎消失在街角。
快跟上！眾保鏢們前車之鑒，立馬尾隨。
真是奇了怪了，安荷如同墜入雲里霧里。剛才明明一路上只有那三輛便衣保鏢的車而已，還是嬋娟在車內指點後視鏡教自己看的。怎麼回到家才發現被人跟蹤呢？是自己太遲鈍，還是他故意的？
此時，嬋娟已經獨自一人拐入街邊另外一個死角。乍看之下確實是個死胡同，但是盡頭卻有一扇年久失修的銹鐵門，也沒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過了鐵門後，七拐八拐的，就到了鄰街區的另一端。出了胡同，又是寬敞筆直的大馬路。
「危險！」嬋娟剛滑出胡同，眼看著就要直接撞上迎面開過來的汽車。
躲在胡同出口處躥出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靈敏矯健地抱住嬋娟，撲倒在地滾了幾圈，二人一起逃過這一劫。
所幸這一次的汽車開得不快，司機發現前方突然橫向出現一名兒童之後馬上踩下了急剎車。
「吱——」汽車發出急剎車銳利刺耳的尖聲劃破天空。
「你……故意的吧？」救下嬋娟的高大黑影站起身來向踩急剎車的司機連連致歉，回過頭來瞪著嬋娟氣得橫眉豎眼。
嬋娟抬起頭來笑了笑︰「謝謝您，卓警官。」
原來，救下嬋娟的正是卓雷霆。
他是來找嬋楓的。一連幾天，都沒看到嬋楓的人影。不管是醫院還是學校，雷霆索性到嬋家的別墅區蹲點，來個守株待兔。
沒想到幾天下來還是沒能逮到嬋楓，倒是撞見了嬋娟和保鏢他們一起回來的車。
身後的胡同里，幾個便衣保鏢們已經陸陸續續跟到了。
「少主人，你沒事吧？」
「我沒事，卓警官救了我呢！」孩子立馬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大聲沖保鏢們打招呼。
暗地里，小人兒的眼神卻透露出一絲精光︰呵呵，真有意思！嬋楓啊嬋楓，你現在也被人盯上了呢，我看你回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