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病重的消息不知為何會不徑而走,這天將軍府竟然來了位不速之客——靖王府的世子爺凌雲翼。
或許是因為吃了長白山千年人參,又或許是見了心儀之人。總之這日她的氣色極佳,還在院子里下起了圍棋。
下棋傷神,這本是不被紫蘇允許的,但見凌雲翼在此,想著小姐的病也該好了一半,便不再攔著。
凌雲翼從前下棋是深藏不露,步步為營,每一局開始看著會輸,但結局總會反敗為勝,逆轉乾坤。所以落塵每次都說他是一只狐狸。這次手下留了三分情,讓她勉強打了平手。可落塵卻不依不饒。
「雲哥的棋藝落塵是望塵莫及,即便讓我一子,我都勝不了,罷了,不下了。」
他讓著她也沒有意思,這下棋,就猶如人生,她是那種不善經營籌謀之人。在他這樣滿月復計策之人面前自然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兒。
他寵溺的笑了笑,看著她的眼眸有濃得化不開的情意。「我認識的塵兒,可不是輕言放棄之人。就不想再下一局,挫挫我的銳氣。」
落塵眸光一閃,躲過他的注視。「人貴有自知之明。今日心情不錯,紫蘇,去取吟鳳琴和玉凰蕭。我要與世子爺琴簫合奏一曲。」
紫蘇一愣,想要說什麼,但見她興致正濃,便吞沒了想說的話。
紫蘇素來知道她不愛彈琴,吹蕭,不是因為不善琴音,而是恰巧精于此道。小姐曾說,曲中有真意,善琴之人會泄露了心事。
琴簫和鳴的是一曲《雨霖鈴》。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他們的琴聲和簫聲如泣如訴,把這首淒婉纏綿的離別之歌,演繹得酣暢淋灕。
情深幽遠,飄到了院外。此時龍擎蒼正帶著馮雲曦踏雪而來,聞聲而至,便知原來是落塵和凌雲翼兩人的合奏。
極目望去,良辰美景,才子佳人,無限風情,好一道美不勝收的風景。
這麼多天來,他總在深夜之時見她,那時候她已經睡下,身邊的丫頭也不在旁。而她雖然睡著了,也總是愁眉不展,此刻凌雲翼一出現,她便笑靨如花。他對她是生著氣的。既是為了那次二人私會互傳情信,又是因為那日她病重,昏迷不醒之時,嘴里念著凌雲翼的名字。
雲哥二字,不知何時,已成為他們之間的禁忌。
此番,兩人用琴簫聲互訴鐘情,情真意切。倒顯得他這個做丈夫的成了局外人。
馮雲曦一看便知這三人之間的關系,只是假裝糊涂的問︰「將軍,那位是?」
「靖王府上的世子爺,落塵的大哥。」
她驚詫的笑道︰「原來是姐姐的大哥。如此的默契,仿佛讓人以為是姐姐的情郎。」
這樣一句話,讓龍擎蒼原本就有些陰郁的臉,更加的冷若冰霜。不想看到這張讓人討厭的臉,他怒斥道︰「胡說什麼?不知所謂,今日有客臨門,你這樣冒冒失失的哪里還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你且下去。」
她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問號,難以想象,他居然趕她走。這半個月來,他在旁人面前倒顯得曖昧,只是私下無人的時候,卻判若兩人。雖日日到她的院子,卻只是坐坐,從不踫她分毫,他底有多討厭她呢?又或許他一切只為了做戲,演給這個女人看。
雖然心中很不樂意,但她還是很識趣的走開。
「世子爺好雅興。」龍擎蒼冷硬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落塵心中一顫,這次可沒誰惹他,怎的又是這麼怒氣橫生的,不知道他氣從何來,也不搭理他。
凌雲翼淡淡一笑,寒暄道:「龍兄別來無恙。」
龍擎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龍某再如何愜意,也不及世子爺。恭喜世子爺好事將近,依雲國的阿玉兒公主人稱依雲國第一美人,世子爺好福氣啊!」
說這話的時候,他那審視的視線緊緊揪著落塵的臉。但此刻她的臉卻出奇的平靜。她早就知道總有這一天,凌雲翼會用自己的婚事作為籌碼,作為他帝王業的根基。因此她除了有一點覺得難過外,倒並不覺意外。
她看向凌雲翼,見他眼中風采依舊,便笑著道︰「雲哥越來越不仗義,有了嫂子都不告訴落塵,真是與我生分了。不過我曾有幸見過一次公主,此人面若桃李,明艷照人。雲哥真是好福氣。落塵在這里先祝福你們。」
凌雲翼一愣,未曾想到她的眼里平靜無波,也不曾想到她居然會祝福他。
今日到此,除了放心不下她的身體外,也打算把一切告訴她,娶阿玉兒雖是權宜之計,卻因為時局,是勢在必行的一步棋。可龍擎蒼卻把事實這樣毫無預警的告訴她,這叫他多少有些難堪。他寧願自己親口告訴她。
他幽幽的嘆息著,仿佛有千言萬語的苦衷難以訴說。「塵兒,人生在世總有不如意,即便是父王也有情非得已之時。你好生養著,等康復了來參加為兄的婚禮。」
她對他的心即便有千千結,也在他說了這話之後,全部解開。雲哥,何時起,你已變成了我的陌路人。明知道我會痛,還要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娶別的女子。從前我總以為你是冷漠而多情的,此刻我才知你的多情不過是為你的冷漠戴了一副面具。
她漠然的笑,眼中是無限淒涼。嘴里卻逞強的說:「好,雲哥成親之日,塵兒定會與夫君一同前來道賀。」
又看了一眼在旁邊不置一詞的龍擎蒼,見他深如黑潭的眸子盯著她,若有所思,想必是心里正嘲笑她的痴傻吧!
凌雲翼說了什麼,落塵已經听不到了。只看到他遠去的背影。
龍擎蒼看了一眼她強顏歡笑的臉,便起身,走到她身旁,捧起她的臉,嗤笑道︰「怎麼心痛了既然痛,為何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落塵拂去了他落在她臉頰上的手。反駁道︰「夫君說的是哪里話,雲哥能得到一門好親事,我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痛呢?」
他斂眉道︰「口是心非的女人,你會吃虧的。」
他看得出來,她的性情並不似外表給人的冷漠冰霜,溫婉善良才是她的性情,但現實卻逼著她用冷漠來築起一方守護心房的城牆。
見她如此,他除了有些許不悅,更多的盡然是心疼。
他說的沒錯,他有一雙像鷹一般銳利的眼,能將她一眼看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