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魅顏隨手收拾了一下屋子,床上放著幾個做了一半的荷包,這是昨天大姐房里的丫鬟青碧送過來,叮囑今天務必要做好。她的女紅做得好,所以家里的這些活多半交給她做--姐妹們使喚她就跟使喚丫頭一樣,覺得理所應當。
她以前怕事,倒覺得是自己分內的事情一樣,每每盡心竭力去做,如今拿在手里,心里忽而起了一絲不忿,尤其是翻到那個鴛鴦戲水並蒂蓮圖案的荷包時,她的心不由一顫。大姐向來從不做女紅之類的活計,總是吩咐丫鬟叫她去做,做完之後大姐再以自己的名義拿出去贈人,在京城落得個賢惠淑德的好名聲,繡了這樣的圖案,想來是要贈給他的。
心里想著事兒,莊魅顏手里卻沒閑著,依舊拿起針線,一下一下細細地縫著。
不多會兒工夫,外間有了響動,是春菊攙扶著母親進門,莊魅顏擱下針幫忙照料母親。服侍母親躺下,她听見春菊驚叫了一聲︰
「呀,小姐,全做得了,早上的時候,奴婢不是說等奴婢回來再做麼,你怎麼全給做出來了。」
春菊是在說荷包,莊魅顏一震,她記得自己拿起荷包,都是半成品,有的還沒動針線,合起來五六個,怎麼可能這會兒工夫就做出來了?
莊魅顏難以置信地看著床上整整齊齊放著的荷包,卻是已經做好了,針腳勻稱,繡工精致,竟比自己平日下功夫做出來的還好看。
莊魅顏心里只覺的恍惚,含含糊糊的答應著春菊的問話。
春菊一邊數著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
「六個?昨晚青碧說只要五個的,奇怪,料子也是合適的,怎的多出一個來?」
莊魅顏瞥了一眼擺在桌上的荷包,果然是六只,她不動聲色,抬手握下那只鴛鴦戲水並蒂蓮的荷包,對春菊說道︰
「你拿了去送給青碧她們吧。」
春菊微微詫異,她家小姐向來老誠,偶爾多出來的料子從來不敢私自留下,有時若是送來的料子不足,她自己還會悄悄的貼錢補上。春菊一邊納悶,一邊應聲拿著荷包出了房門。
不多時,春菊便回了屋,臉上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情。
進屋瞧見莊魅顏正在簡陋的桌子前對著梳妝鏡梳頭,便不言語,悄悄上前接過梳子幫她打理起來。
莊魅顏從鏡子里瞧見春菊臉上的神情,心里有數,便問道︰
「去的這樣快,莫不是沒尋著青碧她們?」
春菊胸脯起伏了兩回,終于忍不住,氣鼓鼓地說道︰
「奴婢沒進大園子里--她們攔著不讓進,先番奴婢攙著夫人想去大院子里走走,就被他們攔了下,害得夫人病發--現在可好,奴婢說進去送荷包給青碧姐,她們還是不讓進,倒把荷包接了去。」
「哦,對了,奴婢還撞見二夫人身邊的翠霞姐,她問奴婢……」
春菊忽然吞吞吐吐起來,拿眼楮偷偷望了望自家小姐,見她臉上並無異色。
莊魅顏問了句︰「問你什麼?」
春菊嘆了口氣,說道︰「她問奴婢有沒有見著小姐的雙盤龍纏金絲的鐲子,說是二夫人想打一副金鐲,想借來做樣子。」
莊魅顏心里明鏡一樣,她本來就是個聰明人,以前雖說性格懦弱,凡事卻心里清楚,此時微微一想,就猜出端倪。
看來全家人一心是要瞞著她了,偷梁換柱把大姐莊美玉頂替她作為定親對象。說什麼「借來做樣子」,這種雙盤龍的鐲子豈是平常官宦人家能隨意模仿的?這鐲子是皇帝御賜給長信侯,當時就言明是留著他傳給嫡子長媳,而且只賜一只,說是將來嫡子大婚之日再賜另外一只。
這只手鐲可以說就是未來侯爺夫人的身份象征,沒有了它,大姐就算嫁了過去,也不得正名,弄不好還會犯上欺君之罪。
莊魅顏心中雪亮,這些年,二夫人從不讓她拋頭露面,家里來了客人女眷,便想著法子不讓她出閨房。以前她自慚形愧,總覺得低人一等,自己也不願意出去見人,常來常往,外界竟然很少有人知道她這個嫡長女的身份。
莊魅顏瞥了一眼鏡子,只見春菊跟往常一樣,把自己額前的頭發堆了下來,松松垮垮地遮著右半邊臉,用來掩飾她的胎痣。然而,胎痣面積太大,還是會露出一些邊角,腥紅的色彩掩映在烏發之間,顯得格外刺目。莊魅顏抬手接過春菊手里的梳子,三下兩下把額前的頭發全部梳了上去,重新結了發辮,取一根普通的銀簪輕輕別住。她打開衣櫥,里面沒幾件像樣的衣服,好不容易挑了件半新的蜜合色夾襖換上。
春菊暗暗稱奇,小姐以前最討厭這片紅痣,總是想方設法要遮掩住,今日怎的了?她想也想不通,只是覺得今日的小姐與往日仿佛有些不同,卻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小姐神色端莊,氣度穩重,自有一番別致的魅力。
莊魅顏來到園子北面的角門,輕輕推了推,果然,看門的張婆子向來憊懶,忘記鎖門,魅顏就悄悄擠了進去。
她听見一陣歡聲笑語從山木林間遠遠傳來,便循聲而去。
繞到一片假山後面,聲音更加清楚。莊魅顏便停下腳步,從假山後面偷眼望去,只見前面的一處空地上,幾十名丫鬟女乃娘擁簇著五六個精心打扮過的姑娘正在指點著園中美景說笑著。
為首的正是大姐莊美玉,穿著雪白的銀狐皮對襟旋襖,海棠紅流雲百褶裙,越發襯托著那張鵝蛋臉的粉白細女敕,一雙丹鳳眼波光盈盈,含嗔帶笑,身材豐滿,凹凸有致,說不盡的風流韻味。
莊美玉正親切地挽著著身邊一個美人,熱情地攀談著。這美人兒削肩細腰,身姿窈窕,柳眉縴細,長睫微垂,下頜小巧尖瘦,顯得嬌弱不勝,惹人愛憐。
看大姐殷勤的神態,她身邊的這個姑娘肯定是京城過來的貴客,莊魅顏雖然常不出來會客,對家里的客人還是略知一二。她听見莊美玉叫了那姑娘一聲「左姐姐」,頓時想到二夫人跟左丞相的夫人走動很勤,兩家甚至攀了干親,想必這姑娘就是左丞相的大女兒左思茹。
莊魅顏看著大姐春光滿面,巧笑盈盈的得意之態,心里像刀割滴血一樣難受,真想一下子沖到眾人面前,當眾揭穿她的偽裝。但她終究還是忍住氣,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沖過去只會自取其辱,說不定還會釀出別的禍端來。
她不禁有些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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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要慢慢長大,相信我,她的未來會越來越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