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鎮,劉家酒鋪。
二樓,掌櫃劉胖子只穿了一件貼身白布小褂,還熱得一個勁搖著蒲扇,嘴里罵罵咧咧地抱怨,今年的夏天如何這麼早就開始熱。其實盛夏還沒來到,只是他自己身胖畏熱而已。
在窗戶邊來回踱步的人是胡家酒樓掌櫃的胡老二,那是他的拜把子兄弟,兩人甚為要好。胡老二見狀嘿嘿笑道︰「大哥不必心焦,雖然那丫頭巧言善辯,暫時逃過包賠損失的巨額賠償,可光是退酒退款就夠那丫頭喝一壺的了。跟咱們斗,她還太女敕!」
劉胖子嘆道︰「還是兄弟你知我心意,這丫頭這些日子可把哥哥我坑慘了,她的酒賣得越好,哥哥的酒就越是賣不動,眼看著釀出來的酒賣不及就酸掉了。哥哥心里這叫一個難受啊!今日多虧兄弟你給哥哥出了口惡氣。」
「我說兄弟,咱們可得趁熱打鐵,不能讓這丫頭有翻身的機會啊!縣太爺那邊我打點過了,她的酒莊一直封著,就算京城那邊案子查處什麼眉目,他也能幫咱們壓些日子。咱們必須趁這個機會讓那丫頭再也沒有機會釀酒。」
胡老二點了點頭,奸笑道︰「這還用哥哥吩咐,小弟早就讓米店的金老板去跟她討要買糧欠下的銀子。」
一般來說釀酒使用大量糧食,都會跟米店老板達成交易,定期結算,這樣能讓資金最快的流轉起來。如今莊魅顏已經四面告急,資金告罄,胡老二卻慫恿米店老板在這時候催要欠款,分明就是置莊魅顏的酒莊于死地。
如果米店以後不再佘糧給她,那就算日後酒莊解禁可以釀酒,也會因為沒有材料沒有資金而無力維持。
劉胖子也是老奸巨猾之輩,如何不領會自家把兄弟的心思,不由冷笑起來。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兩人警覺。劉胖子喝道︰「誰?鬼鬼祟祟的,給劉爺滾出來!」
話音剛落,一個人還真是滾了進來,連滾帶爬。
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衫撕破,一只胳膊用布帶吊在胸口,李三狼狽不堪地爬進屋子,哭喪著臉,道︰「劉爺,是小人,小人總算撿回一條命……咳咳,差點被憨牛兒那個混蛋給打死,劉爺,您快救救小人吧!」
劉胖子嫌惡地瞪了他一眼,啐道︰「沒出息的東西!你剛怎麼進來的?有沒有人瞧見?」
他使了個眼神,讓胡老二看看外邊有沒有人。
胡老二會意,立刻撩開門簾邁出門去。
李三齜牙咧嘴地道︰「劉爺,小人很小心的,沒人看到小人進來。劉爺,小人可是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做事,全給辦妥了啊。是秀才那個笨蛋……」
他一邊哼哼著叫痛,一邊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說著話兒還偷偷打量劉胖子的神情。劉胖子臉上陰晴不定,耐著性子听他說完,他點上煙斗,用力吸上一口,俯身慢慢噴出口里的煙,白煙噴到李三臉上,嗆得他連連咳嗽。
劉胖子臉上的肥肉抖了抖,他笑道︰「李三,劉爺知道這事情你辦妥了,可你做的實在不夠干淨,還得爺給你擦!」
最後這句話音調驟然提高,劉胖子抬腿就給了李三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劉胖子的神情變得十分可怕,滿臉怒容,李三不敢還手,尖叫著蜷縮起身體,連聲求饒。
「劉爺饒命,小人知錯。」
劉胖子還想繼續踢他,胡老二沖了進來將他攔腰抱住,和聲勸道︰「好哥哥,這樣的東西不值得跟他生氣,好歹他也是出過力的,不如給他點銀子,讓他出去避避風頭再說。」
劉胖子還想發作,卻看到胡老二不停地沖他眨眼楮,便強壓怒火。
胡老二背對著李三,李三並不知道內中情況,只是听說給他銀子,便有些歡喜,眼巴巴地看著劉胖子。
劉胖子惡狠狠地說道︰「今天要不是我兄弟攔著,爺非踹死你個沒出息的東西,白養了你這麼多年,一點用也沒有。回頭去賬房領二十兩銀子,我再給你寫個字條,在京城給你謀個差事,你去躲些日子再說。」
得了銀子,還能去京城謀生活,這樣的好事不禁讓李三笑歪了嘴巴,迭聲道謝。
「哎!謝劉爺賞,小人肝腦涂地不能報答萬一,以後劉爺有什麼用得著小人的地方,只管言語。」
諂媚之詞飛快地從他嘴里蹦出來,典型的小人嘴臉讓劉胖子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
「滾吧!」
李三諾諾退出。
胡老二看著劉胖子仍舊憤憤不平,怒火未消的樣子,溫言寬慰道︰「哥哥何必為了那樣的東西動肝火!我早說,李三這人靠不住,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角兒。不過事情幸好還有補救的余地,只要咱們這樣--」
胡老二本來低垂的眉毛一挑,三角眼微眯,露出惡毒的神情。他頓了頓,悄悄伸出右手作勢比劃了一下,姿勢狠烈。
劉胖子一怔,道︰「你是說,宰了?」
胡老二奸笑道︰「哥哥說的極是,留著始終是個禍害。哥哥您覺得就李三那種軟骨頭的貨色要是被人拿到公堂上,還用得著上什麼刑具麼?恐怕縣太爺驚堂木沒落下,他就把祖宗八輩全給供出來了!」
「只要把他除了,死無對證,就算他們知道些什麼,沒有證據又能奈你何?哥哥到時把事情全部推到這小子身上就好。」
劉胖子听得連連點頭,贊道︰「還是兄弟想得周全,那我回頭找人在半路上把這小子做了,算這小子倒霉,遇上劫匪與咱們也沒關系呀,哈哈!」
胡老二連聲稱贊。
「哥哥英明。」
「哥哥,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小弟剛剛听說的。」
胡老二神秘地伏在劉胖子耳朵上,說了幾句話,劉胖子不禁睜大眼楮,連嘴里叼著的玉石煙嘴都掉了出來,吃驚地咧著嘴巴,追問道︰「這是真的麼?那丑丫頭跳崖了?」
劉胖子顯然是難以置信。
胡老二肯定地點了點頭,答道︰「剛剛出門,我店里的伙計跑來告訴我的,絕無虛言。兄弟吩咐店里一個手腳麻利的伙計,讓他盯著那丫頭的店面,看她們要是什麼舉動就早點回來告訴我。」
「中午的時候,我那伙計看到丑丫頭獨自一人從後門出來,悄悄上了東山崗。我那伙計尾隨其後,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懸崖邊發愣。後來一陣風吹過,伙計看到人影一晃,就掉了下去,他看得真真的,絕不會有假。只是不知這丫頭是自己想不開呢,還是離得太近被風吹了下去。那懸崖極深,想活著怕沒那麼容易。」
胡老二桀桀而笑,聲音刺耳。劉胖子也捧月復大笑,道︰「如此更好,倒省去咱們不少心事。對了兄弟,你莫不是又有什麼好點子?」
胡老二面露得意的神色,道︰「正是,哥哥,你看咱們是不是趁這個機會把她的酒莊,還有李家的綢緞鋪一塊弄到手?」
劉胖子茫然不懂,道︰「依兄弟說,咱們該怎麼辦呢?」
胡老二小聲嘀咕起來,咱們這樣,如此如此。
兩顆腦袋湊在一起,越說越熱乎。胡老二搖晃著已經謝頂的大腦袋,忽而昂頭忽而揚眉,唾沫星子四濺,神采飛揚;一旁劉胖子听得面露喜色,時而擊掌時而拍腿,不停地點頭,連額頭滲出的大顆汗水也顧不上擦一把,漸漸地身體上散發出越來越濃烈的汗臭味,而兩人說的興高采烈,毫無介意。
正午的陽光明亮而強烈,卻無法照進陰謀算計的暗室,它只能溫柔眷顧著祁陽鎮土地,和土地上孕育的芸芸眾生,同樣把光芒均勻地揚撒在「李記綢緞鋪」的上空。綢緞鋪里人人愁眉不展,同樣也感受不到外面陽光的熱度,他們也不知曉,更大的陰謀正暗暗向他們襲來。
涼風徐徐從懸崖下方吹來,這是一塊小小的平台。山崗的側壁是一處幾十丈深的懸崖峭壁,在頂端稍微往下一點的地方,鬼斧天工的大自然讓石壁凸伸出來一塊小小的平台,面積不大,剛好可容兩人側身而臥。這個平台在山崗的平面上絕對看不出來,除非把頭使勁向懸崖下探望才能瞧見。
這個平台離懸崖邊很近,坡式平緩,手足並用就可以毫不費力地爬上去。這地方好似幾十丈懸崖上的天然小涼台,既可以仰望天空,又可以俯瞰懸崖底部的情形,卻是別有一番景致。
懸崖下面也是郁郁蔥蔥的植被,懸崖壁上也長了不少生命力頑強的小樹雜草,還開著不知名的野花兒,那郁郁蔥蔥的樹木之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條狹長的溪澗蜿蜒而行,靜靜地流淌著。
如今這平台上正躺著兩個人。
「娘子,我不要在下面啊,好累。」
「閉嘴,不許亂動。」
這聲音分明是小白和莊魅顏兩個人的。
小白苦著一張臉哀求道︰「娘子,我快壓死了啊!求你挪一子吧。」
莊魅顏板著臉,翹起的小毫不客氣地坐在小白的胸口,小白齜牙咧嘴,卻一點也不敢動彈。
「活該!誰叫你嚇唬我!剛才差點把我推下去了。」
「沒有啊!娘子,小白沒有把你推下去,小白是看娘子不開心,想逗娘子開心的。嘿嘿嘿!」小白討好地沖著莊魅顏笑了起來。
莊魅顏沒好聲沒好氣地說道︰「嚇都要嚇死了,還怎麼開心。你不是說要逗我開心,那你就做板凳好了,你不喜歡坐板凳啊,那算了!」
莊魅顏作勢起身,小堪堪離開小白的胸口,小白一看莊魅顏撅著嘴巴更加生氣的樣子,心里一急,連聲道︰「娘子別生氣,小白是板凳,小白是板凳。」
話音未落,莊魅顏已經就勢又挪到他肚子上使勁坐下,這下子差點把他的腸子擠出來,小白使勁鼓起腮幫子,眉頭緊皺,拼命忍住才沒叫出來,面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莊魅顏低頭瞧見他那滑稽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適才被他驚嚇到的怒氣全都拋之腦後。
小白看到莊魅顏笑了,也跟著「嘿嘿」的傻笑兩聲,莊魅顏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角,又重新板起面孔。小白也不敢再笑,只好可憐兮兮地睜著一雙眼楮極為無辜地望著她,又是委屈又是無助。
小白這招殺手 屢試不爽,莊魅顏最受不了他那樣的眼神,終于心軟,仍舊板著臉,挪了身子在小白身邊坐下。小白這才舒了口氣,偷偷揉了揉酸痛的後背。
剛才他從背後襲擊,嚇唬莊魅顏,結果兩個人滑下山崖,落在平台上,小白的身體墊在莊魅顏身下,皮肉與山石摩擦,自然不能好受,莊魅顏除了嚇了一跳之外並沒有什麼損失。
只是她氣惱地要命,就使了小性子,賴在小白身上不肯起來,弄得小白叫苦不迭。
莊魅顏本來就心情苦悶,被他一嚇,心中更為著鬧,索性就把氣都散在他身上,偏偏小白的脾氣最好,逆來順受,憑她怎麼折騰也不反抗。莊魅顏本來也不是那種胡鬧的性子,實在是氣不過,現在看到小白強忍疼痛的樣子,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卻余怒未消,也不想給他好臉色看。
于是她板著臉,道︰「弄傷了哪里沒有?過來我瞧瞧。」
小白倒是乖巧,搖頭道︰「小白皮厚,不怕痛。娘子不要不開心,娘子不笑,小白也不笑,小白跟娘子一樣。」
說著話,小白也抿起嘴角,陰沉著臉,一會兒看一看莊魅顏的姿勢,一會兒又調整調整自己,使勁突起胸脯,努力了半天,還是達不到那種效果。小白模了模頭頂,奇怪地瞅了瞅莊魅顏蓓蕾微翹的胸脯,又瞧了瞧自己平坦如大地的胸膛,納悶地道︰「咦,娘子這里這麼高,我這里這麼高,娘子,我怎麼才能像你一樣啊?」
莊魅顏在一旁看著他裝模作樣老是試圖模仿自己,肚里暗暗好笑,只是臉上還緊繃著佯裝嚴肅狀,現在听他說起這樣的話,不禁臉龐羞紅,推了他一把,嗔道︰「不許亂說,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怎麼能一樣?嗨!只有你這傻子才不懂,跟你也說不清楚。」
莊魅顏本來有些氣惱,看著他一臉懵懂,忽然想到他根本不通人事,跟他說這個也無用,況且他也不是有心調戲。
莊魅顏被他這樣一攪合,心情頓時好了很多,越想他的那個樣子越覺得可笑,嘴角不知不覺間露出淡淡的微笑。小白瞧得仔細,立刻拍手道︰「娘子笑了,笑了!呵呵呵。」
莊魅顏再也繃不住,嗔怪地瞅了他一眼,抿嘴笑了起來。她望了望四周,道︰「你怎麼知道這里有個小平台呢?我還以為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個地方呢。上次,春菊過來找我,我就故意從這里跳下去嚇唬她,她還以為我真的掉下去了,嚇得直哭。」
她揚起嘴角,臉上露出自然的笑容,溫柔中帶著一點嫵媚,陽光落在她的胎痣上,鮮紅欲滴。
小白歪頭看她,呵呵地笑著,卻不肯說自己到底是怎麼知道這片平台的。
莊魅顏心道,問他也說不上來,說不定是誤打誤撞,要不然就是他四處亂逛曾到這邊來過。
「我們上去吧。我出來的時間不短,走的時候也沒跟春菊她們打聲招呼,她們找不到我又該擔心了。」
莊魅顏在小白的幫助下慢慢爬上山崗。
莊魅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準備往鎮子上走去,卻被小白緊緊拉住右手。
「娘子,你跟我來。」小白神秘地說道。
莊魅顏甩了一下沒有掙月兌,便回頭笑道︰「好啦,小白,不要再胡鬧了。」
小白固執地不肯松手,並拽著莊魅顏往另一處密林走去,邊走邊說道︰「娘子,小白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莊魅顏使勁掙了掙,她畢竟是個女子,沒有小白的力氣大,看他一臉認真的神情,覺得拂了他的意有些于心不忍,就尾隨他前行。
來到密林深處的一片空地,莊魅顏望著身邊高大的樹木,心里有點發 。自從上一次在林子里被山狼襲擊,她看到樹林里黑 的地方就會感到莫名的恐慌,因此在這個環境里,她格外覺得不舒服。
莊魅顏左右看了看,忐忑不安地說道︰「小白,你這是要帶我去哪里?」
小白擠了擠眼楮,道︰「娘子等下就知道了。」
莊魅顏心里既害怕又好奇,在這種矛盾心理的驅使下,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刺激感,緊張而興奮。
小白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忽然變得凝重,他仰起脖子,長嘯一聲。
「歐--嗚!」
莊魅顏不由打了個冷顫,這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不遠處的林子里立刻傳來同樣的嘯聲與之呼應。
「歐--嗚!」
聲音離此地並不遠,莊魅顏還沒反應過來,一道白色的影子迅速穿過林子,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是一只白色的狼,身姿高大,比上次看到的山狼還足足大出一倍,飄逸的毛發隨風舞動,泛著銀白色的光澤,雙耳豎起,鮮紅的眸子警惕性地望著莊魅顏,那雙眸子實在恐怖,如有魔咒般讓人驚悚。
出于女性的本能,莊魅顏下意識縮到小白身後,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幾乎從嗓子眼里擠出一點可憐的聲音,帶著哭腔說道︰「小白,你,你把狼招來干什麼?」
她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很確定一點,要不是這家伙沒事找事地學狼叫喚,這條從沒見過的大狼肯定不會主動顯身。
「你再學兩聲狼叫,讓它走吧。」
莊魅顏發現那只狼望向小白時,眸光頓時柔和了很多,原本豎起的耳朵稍微耷拉了一點。難道說,這只狼是因為把小白誤認為是同類了嗎?可是狼眼又不瞎,莊魅顏百思不得其解。
小白伸出右手,手掌心向下,彎著腰慢慢靠近白狼,讓莊魅顏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那只白狼竟然絲毫沒有敵意,反而變得很恭順,任憑小白的手輕輕撫模狼背。
小白的兩只手在狼身上模了一陣子,然後他來到莊魅顏身邊,把她的手臉和身上都用手擦了一遍,然後把鼻子湊上去嗅了嗅,似乎不太滿意,又跑到白狼身邊模了模。如此反復了好幾次,連莊魅顏自己都聞到身上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狼臊味,惡心地差點吐了。
小白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莊魅顏騎到白狼的背上。
莊魅顏緊張地連連擺手,最後還是在小白的堅持下,顫抖著起到白狼身上,白狼低聲嗥叫一聲。小白輕輕安撫,拍了拍狼頭,然後拿著莊魅顏的手湊近白狼的鼻子下方。莊魅顏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里,六神無主,望著小白,看到他眼底的清澈與堅定,還有嘴角鼓勵的笑容。
不知怎的,即便此刻處于如此危險的境地,她的內心仍然願意信他。
他永不會害她!
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種無可言述的信任感是從何而來。
白狼低頭嗅了嗅小白的手,又嗅了嗅莊魅顏的手,終于溫順下來。小白拉著莊魅顏的手,教給她如何抱住狼的脖頸,把臉貼在白狼的後背上,雙腿蜷曲,貼著狼身。
一切妥當之後,他輕輕吹了個口哨,叢林里又躥出一頭白狼,個頭比這頭白狼略小一點。小白輕松而熟練地跨上狼身,敏捷地趴在狼背上。
不等吩咐,兩頭白狼先後躍起,閃電般射入叢林。
莊魅顏卻不知是要把他們帶往何方?騎狼難下,只好听天由命。
這兩頭白狼極為高大,背負著人絲毫不覺得吃力,身姿矯健,在叢林中快速穿梭。莊魅顏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不時有柔軟的枝條或者是女敕葉拍打在臉上,滑過手臂,拂過頭頂。起初她並不敢睜開眼楮,全身僵硬緊緊摟著那頭大狼的脖子,生怕跌下去。
奔跑了一陣子,莊魅顏的膽子終于大了起來,慢慢睜開眼楮。
他們已經離開那所密林,正在一片鋪滿綠草的原野上奔馳,一前一後,莊魅顏微微回頭,看到小白騎著一匹白狼緊緊跟在自己身後。兩頭狼的速度差不多,只是小白騎的那頭狼始終跟隨在自己所起的這頭狼身後,不敢跨前半步。
那男子姿勢嫻熟自然,一手扶著狼的脖頸,雙腿緊緊夾住狼月復,他穿著白色長衫,被勁風鼓起,後襟飄在身後,儼然有蕭逸之態。
莊魅顏看他神情專注前方,渾然間忘記了他的神智形同白痴,心中竟然認為那是唯有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才有的氣魄。
草浪起伏,其間點綴著無數朵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兒的野花,火紅的野薔薇,雪白的野百合,嬌嬈的野罌粟,一串串的山鈴兒,匍匐在腳底下,就好像大自然這位巧手姑娘繡成的一張大花地毯。白狼縱橫其間,時起時伏。
莊魅顏忽然感覺到從沒有過的暢快,望著遠處的雪山頂,晴空如洗的碧天,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呼喚著她內心深處最原始的*。
自由!
那邊是自由,無拘無束的自由。
不是愛,不是恨,不是任何*糾葛,而是自由。
她回頭看了一眼小白,看到他眼中的鼓勵,深吸一口氣,慢慢試著坐直身體,而手也不再緊緊揪著白狼的毛皮,試著一點一點松開。小白打了一個 哨,白狼的速度就慢了下來,從極速奔馳變成小跑。
莊魅顏的身體松弛下來,她也學著優雅地端坐著,這樣她的視線更加開闊,滿心愉悅地欣賞起美景。
小白催促胯下的白狼慢慢接近莊魅顏騎的那頭狼,但是那只狼似乎十分畏懼莊魅顏騎的那頭狼,始終不敢與它並肩,低它半頭。
莊魅顏微微偏頭,笑道︰「小白,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啊。真的好美!」
此時她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歡愉,整個人都煥發著充沛的活力。
她一時大膽,甚至忘情地伸開雙臂,仰頭擁抱虛空,她閉著眼楮滿臉陶醉。小白見狀面色一變,探身一躍,跳到她所乘坐的那只狼背上,小心護著她。然而這畢竟是一頭狼,架不上兩個人的重量,它低低的嗥叫一聲,以示警告。
小白舒開手臂,摟住莊魅顏的腰肢,兩個人的身體跌落在柔軟的草地上。密密的綠草好像厚實的地毯,正好起到了緩沖的作用,所以兩個人都沒怎麼感覺到疼。特別是莊魅顏,此時她異常興奮,滿臉紅撲撲的,胸脯急劇起伏著,溫熱的身體還有胸前特有的柔軟緊緊擠在小白的懷抱里,少女特有的體香混雜著青草的味道,還有野花的芬芳,像一種特殊的調味劑,一股腦撲進小白的鼻子里。
一瞬間,兩個人都有點暈暈乎乎,說不出來是不是因為長途跋涉的勞累,還是日頭太絢爛了,又或者是夏日的風太燥熱了?
小白摟著莊魅顏躺在草地上,兩人距離很近,小白微微垂著頭,再有寸許的距離鼻尖就會踫到莊魅顏的臉蛋。兩人呼吸越來越急促,莊魅顏終于意識到這樣的姿勢委實太曖昧了,害羞地推了小白一把,誰知小白身體沉重,以她的體力根本就推不開。
莊魅顏微微有些惱火,猛然抬頭,張開櫻桃小口,重重在小白肩膀上咬了一下。牙齒鋒利,立刻劃破單薄的衣衫,嵌入小白堅實的肌肉內,隱隱滲出血跡。莊魅顏眸中閃動著野性的火焰,與她平時的端莊嫻靜判若兩人。
小白吃痛,立刻皺緊眉頭。兩頭白狼並未走遠,只在他們倆身邊閑閑地晃悠著,聞到血腥味都警覺地扭頭望著他們。
小白悶哼一聲,雙手驟然收緊,緊緊攥住莊魅顏的腰肢。莊魅顏卻不肯松口,一雙烏黑的眼珠流露出些許少女特有的狡黠,嘴角也漾出笑意。終于她松開口,呵呵笑出聲來,小白才得以解月兌。
小白氣哼哼地說道︰「娘子咬了我,現在輪到我咬娘子了。」
莊魅顏嬌笑不止,瞥見小白張大嘴巴,作勢要要她雪白的脖頸,頓時大驚,反抗道︰「不行不行。」
兩人棲身的地方是一片地勢平緩的草坡,掙扎之間,兩人的身體就順著坡勢緩緩翻滾,最後一直滾到坡底。
兩人都累了,攤開身體並肩躺在草地上,望著頭頂的藍天,心中說不出的愜意暢快。
莊魅顏覺得自己心里原本的不開心不快樂全都丟到瓜哇島去了,心里只剩下滿滿的歡喜,卻也說不清楚這歡喜是因何而來,由何而來。她慢慢轉頭看著身邊的少年,烏發披散開來,鋪在身下,像黑色的綢緞一樣閃亮好看,一雙明眸清如湖水,靜如深潭,那里面投現出自己的身影。
她的目光慢慢滑下那白皙俊俏的面孔,最後落在他左邊的肩膀上,血跡滲透白色的衣衫,顯出一個圓形的痕跡,分明就是自己的口型。莊魅顏的臉不禁發燒起來,她有些心虛地解開小白的盤扣,仔細看了看他肩膀處,牙痕明顯,已經破了皮,結了一圈小血痂。
莊魅顏掩飾性地說道︰「呵呵,血自己止住了嘛,大概會留下疤痕的。」
「我听人家說,塞北吳陽國的人們以放馬牧羊為生,他們特別擅長捉野馬,捉了之後,就在馬身上燙上一個圓形的印記表示是自己的財產,然後放到野地里繼續散養著,等用的時候再套回來。吳陽國也是你的故土,你還記得麼?那里的天空是不是和這里一樣美麗?」
小白無聊地玩著手指,顯然完全听不懂莊魅顏話里的意思。
莊魅顏輕輕嘆了口氣,用手指繞著他的頭發,點著他的胸膛,嗔道︰「那個圓形的印記啊,就跟你身上這個一模一樣。」
說完之後,她自己撐不住,吃吃笑了起來,而小白無辜地眨巴著大眼楮,也跟著嘿嘿笑了兩聲。
莊魅顏把頭枕在他的胳膊上,輕聲埋怨了一句。
「傻子呵!說什麼你也不明白,回頭我把你當野馬賣了你也不知道啊。」
這句他倒是听懂了,抗議道︰「娘子不賣小白,娘子舍不得賣小白。」
她笑著啐了一口,轉而無聲,一臉溫柔地望向天空。
晴空如碧,向北方不斷延伸著,過了祁陽山的另一邊,天空會變一個樣子麼?
「娘子,我帶你去個地方吧。」小白嘟著嘴巴說道。
莊魅顏有些疲倦了,半閉著眼楮,含含糊糊地說道︰「這里不就是你說的好玩的地方嗎?還要去哪里?我累了啊。」
雖說這段路有大狼背著她,可是騎在狼身上也不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莊魅顏本來有心事,現在一下子放松下來,頓時覺得四肢酸軟,躺在軟乎乎的草地上,太陽曬得渾身舒服,壓根就不想動彈。
「走吧,娘子。」小白連連催促。
莊魅顏也覺得自己要是老在這里躺著的話,恐怕會睡著,就勉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她嬌嗔道︰「要去哪里呀?我可不要再騎到狼身上,怪累的,再說也怪嚇人的。」
小白拉著她的手兒,只是一個勁的催她走。
莊魅顏只好起身跟著,因為實在疲乏得慌,她撒著賴,墜著小白的手臂,步伐緩慢。走了幾步實在不願意動彈了,靠在大樹旁撅起嘴巴,瞅著腳底,樣子悶悶不樂。小白瞧了她一眼,蹲體,把堅實的後背露給莊魅顏。
「上來吧。」
莊魅顏破涕為笑,立刻撲到他背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有人自願做轎夫,何樂而不為之呢。莊魅顏自得其樂,趴在他後背上,心里美滋滋的。
順著這個草坡繼續向下走去,穿過盆地的谷底,再穿過一片密林,莊魅顏轉得頭暈腦脹時,眼前豁然開朗,驟然看到面前一片開闊的沼澤地,冒著蒸蒸熱氣。幾匹白狼悠閑地臥在沼澤旁,或是舌忝著自己的毛,或是眯著眼楮享受著正午舒適的陽光,周圍有幾只小狼相互撕咬著,打鬧著,還有的小狼扎在母狼的懷里賣力地吃女乃。
莊魅顏恍然大悟,這里原來是一處溫泉,被狼群佔據當做狼窩。只是不知小白怎麼會找到這里?又怎麼會跟狼群打上交道?還混得廝熟。
小白回到這里,顯然很是高興,他拉著莊魅顏徑直來到最大的一個溫泉旁邊。
「娘子,泡澡,很舒服,不開心就不會見了。」
小白比劃著,顯然是想表明泡溫泉是件很舒適的事情,可惜他笨嘴拙舌,表達的不清不楚。莊魅顏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要她當著一個男人的面月兌了衣服泡澡,卻是絕對做不到的--即使小白是個人事不懂的小白痴也不行。
她紅了臉,道︰「小白,你的心意我領啦,這個地方確實很好,我下次再來泡澡吧,今日時辰不早,我們該回家了。」
小白很著急,使勁拽著她的衣袖,固執地不肯放手。
兩人爭執不下,只听「嗤啦」一聲,莊魅顏的衣袖竟然撕開一個大口子。莊魅顏又羞又氣,怒道︰「小白,你再胡鬧我就不理你了!」
小白不管不顧,居然伸手來拉她雪白的手臂。
這可如何是好?
莊魅顏的衣袖被小白撕開一個大口子,莊魅顏狼狽不堪,小白卻還是不依不饒,居然上前握住她雪白的手臂。
男女授受不親,雖然小白是個白痴,終究還是個男子。莊魅顏隱隱動了真怒,豎眉呵斥道︰「小白,無禮!」
小白遲疑了一下,慢慢松開手。莊魅顏轉身向外走去。
幾頭狼警惕地圍了上來,不懷好意地盯著莊魅顏,嚇得莊魅顏也不敢輕易挪動,呆呆地停在原地。
「呵呵!」
一個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從沼澤地的盡頭傳了過來。這片沼澤地面積不是很大,也就半畝地大小,盡頭處有個小小的山洞。莊魅顏最初以為那里是狼洞,里面忽然傳出一個人類的聲音,她不禁一驚。
那聲音咳嗽兩聲,說道︰「姑娘,這臭小子拉你泡溫泉並非是存了歹意,老夫看你風寒入體,泡了溫泉可以幫你把寒氣逼出體外,有利而無害。人生于天地之間,頭頂天,腳踏地,但求仰俯之間無愧于天地,其他清規戒律男女之防全是放他媽的狗臭屁。」
此人說話前半截鏗鏘有力,只是最後一句忽然爆了粗口,變得不倫不類。莊魅顏仍然覺得此人說的頗有道理,自己固執不從倒顯得心胸狹隘。說起風寒入體,自己自從上次失陷雪窟,雖然事後經過江玉堂的精心調養,畢竟被寒氣入侵,關節等處每逢遇到寒氣便有些禁受不住。江玉堂也說少許風寒入體,幸好現在年輕並無大礙,只怕將來年紀大了會吃點苦。
此人也沒有給自己斷脈,只是看了幾眼就知道端倪,可知天外有天,世上自有高人在。
見她默然無語,山洞里那人粗聲喊道︰「臭小子,你還愣在那里干什麼?爺爺挖了去年藏好的紅薯,你還不拿了去烤給你媳婦兒吃。」
莊魅顏皺眉想辯解幾句,轉念一想,此人心思其實極為細膩,說這句話分明是要把小白支開,好讓自己月兌了衣服洗澡而不至于尷尬,不由暗暗感激。
莊魅顏一件一件月兌了衣服,把身子全部浸在溫泉的水里,溫度微微有些發燙,卻還能忍受得住。很快,她就感覺到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貪婪地呼吸著絲絲熱氣,雪白的皮膚被熱氣蒸騰得通紅通紅,她感覺自己像一塊軟糖,幾乎要融化掉了。
融化在這片溫泉里,融化在熱騰騰的蒸氣中,融化在這片天人合一的景態中。
她微微調整了一下思緒,溫泉,狼窩,神秘高人,小白,這些看似沒有關聯的人物地點慢慢串聯起來。她還一直覺得奇怪,小白消失了將近兩個月,雖然他說自己是在山里晃悠,她終究有些不信。
春天不比秋天,山里有些野漿果、山栗子之類的吃食,小白也不會自己照顧自己,獨自在山里還不是得餓死。現在她多少明白了一些,感情這家伙在山里也遇到了好人,應該是這個老人收留了他,所以他才能安然能度過這兩個多月。
只是這位老人是何方神聖呢?他跟這些狼又是什麼關系?
這些狼看來跟老人很熟,小白住得久了也慢慢跟狼群混熟。狼群生性最為凶悍,性格多疑,老人用什麼辦法能讓這些家伙馴服呢?
這些疑惑在莊魅顏心里掛上了無數個問號。
這時,那個蒼老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行啦!姑娘,泡的時辰夠啦,你要是再泡下去手軟腳軟,恐怕就得讓你家傻相公過去把你抱出來了!哈哈哈!」
此人說話絲毫沒有年長的莊重樣子,隨意率性,話雖不雅,卻並沒有讓人感覺到惡意。莊魅顏知道這是在提醒自己泡的時間太長會損耗體力,要適可而止,當下紅著臉爬出溫泉,撿了自己的衣服穿上。
順著大大小小溫泉之間的小徑,她很快繞到沼澤地最里面的山洞。洞里還算寬敞,有三間房子大小,上頭還有天然的空隙可以漏進陽光,光線很明亮。洞中央擺了一個火堆,火光已經熄滅,只剩余燼,小白蹲在尚有熱氣的余燼旁用木棍撥弄著幾個黑乎乎的東西。山洞最里邊胡亂鋪了一些干茅草,上面側臥著一名衣衫破舊的老道士,他以手支頭,雙目微合,處在半酣狀態。
莊魅顏看到這名老道士,心中微微一驚。這位老道士是慈念庵門前那名瘋瘋癲癲的老道,曾說過「……姑娘,你自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一雙心想事成手……求人,不如求己啊!」
正是這句話讓莊魅顏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激勵自己活下去。如今看到這名老道士,她倍感親切,抄手道了個福,恭敬地道︰「道長好。」
老道士卻沒理會她的舉動,嘴里咕噥著翻了個身,莊魅顏沒听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一旁蹲著擺弄灰燼的小白忽然哼了一聲,道︰「你個老東西才是有傻福呢。」
他氣哼哼地說著話,手里捧著幾個黑乎乎的東西走了過來,因為剛從火堆里拿出來有些燙手,他抽著冷氣來回顛換著,一路小跑。
他撿了個最大的,不管不顧地朝老道士的懷里一丟。
老道士咕噥了一聲,這次莊魅顏听到了,他在說︰「唉!媳婦領進房,師傅丟一旁。連紅薯皮也不給為師剝了去。」
莊魅顏見他打趣自己與小白,不禁臉紅,因而料定上一句話也不是什麼好話兒,恐怕就是說「小白傻人有傻福撿到好媳婦」之類的話,一時間越發羞澀,垂著頭,耳朵根兒也紅得透了。
小白不理他,忙不迭地把烤好的紅薯剝了皮,熱情地呈到莊魅顏面前,香氣誘人。莊魅顏羞答答接過紅薯,一邊吹著熱氣,隨手掰開一半遞到小白嘴邊。小白兩手墨黑,索性張開大口把那塊紅薯滿口咬住。
莊魅顏「嚶嚀」一聲,竟是自己的一根蔥白玉指也被貪心的小白一塊兒含在嘴里,紅薯早就滑下那家伙的肚子里,他卻仍舊含著自己的手指不肯松口,用力吮吸著。
莊魅顏嗔道︰「松口,我手指頭上抹了蜜不成,討厭!」
「娘子手指好甜。」小白含含糊糊說道。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手指上必定是沾了烤紅薯的焦油,確實比蜜還甜。只是他這個姿勢十分曖昧,微微向前傾了身子,嘴里含著自己的手指,那張臉離自己的胸口不過尺許的距離,眼珠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目光不似以前的清爽明亮,竟有些迷離起來,雙頰漸漸染成酡紅色,好似喝醉了酒一樣神情痴迷,喉頭兀自輕輕涌動咽下口水。莊魅顏低了頭,頓時恍然大悟,自己的束胸帶和小衣被泉水打濕,所以只穿了一件中衣,肩膀披了一件長衫,薄而寬松的中衣根本遮掩不住胸前的春光旖旎。
莊魅顏氣惱地伸出手掌,「啪」打在小白額頭上,失神的他不曾提防,仰臉倒在地上,嘿嘿傻笑起來。莊魅顏一跺腳,自己起身來到洞外。
大約是知道她害怕這些狼群,小白已經把狼群驅散到溫泉最外邊的地帶,狼群並不介意自己與娘子的差別待遇,仍舊悠然自得地曬著太陽。
她舉頭望了一眼漸漸西斜的太陽。
喲!時辰可真不早了,再不回去家里還不炸了鍋,家里會以為她出了什麼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