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四少 第八十七章︰他的往事

作者 ︰ 盛寵萬千

開車的司機從後視鏡上偷偷瞄了一眼這位年輕的少帥,見他一臉莫測的神情,帶著淡淡的神傷,便壯著膽子道︰「少帥要不要派人跟蹤那小子?」

雲天祈眸光流轉,目光停在司機的身上,那麼涼的眼神,驚得司機乍然冒了一身冷汗,不敢在多話,油門狠踩,箭一般飛馳出去。

中君心下思量,轉眼間回到隆星大道,突然想起那張精致的臉,也不知道薄傲寒那家伙餓死沒有,自從那晚兩人動怒爭吵後,她已有半個月沒有回位于隆星大道的公寓,不知是因為害怕被人跟蹤給他帶來麻煩,還是因為不敢面對自己的過錯,那晚,她隱約覺得傷害了他。

中君在樓下晃悠了兩圈,猶豫著自己要怎樣跟他說她要離開,這三年能安然無恙的度過一定程度上有著薄傲寒的庇佑,無論他背後是什麼樣的勢力,是敵是友,對他,多少有些歉意。

「你去了哪里?」低啞的聲音帶著怒意。

中君回頭看去,薄傲寒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愕然道︰「你怎麼在這里?」

薄傲寒眼里蘊著怒意,她竟然一走就是半個月,他以為自己傷害了她,她再也不回來了,從何時起,他對這個女人有了如此之深的眷戀。

中君有些抱歉的笑笑,「有些事需要解決,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話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他怎麼可能擔心她,兩個懷揣心事的人,走在一起,只是為了在彼此身上尋找慰藉,可是莫名的,心底竟會有那麼深的愧疚和負罪感,會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他有沒有吃飯,吃的好不好,他是不是又做噩夢了,是不是會整夜整夜的失眠,會擔心,會心疼。

三年的依附,兩人互相成了習慣,她睡覺時輕聲的夢妮,他開心時的冷嘲熱諷,她做飯時的手忙腳亂,他冷眼旁觀的幸災樂禍,這些點點滴滴夾雜在一起,就湊成了記憶的浪潮,誰都擋不了,戒不掉。

「你去見他了?」

「打個招呼。」中君沖薄傲寒局促的笑笑,從後背抽出塑料包文件袋,往樓上走。

她剛打開門,整個人愣在了門口,桌上放著幾盤菜,兩份米飯,筷子擺放整齊,菜色清淡,應該是他動手做的。

他在等她。

她不在的這半個月,他每天都會做飯菜等她麼?

心里莫名的酸楚,遺憾劃過心頭,她就要離開他了,中君頓了頓,默不作聲的走到桌邊,將塑料包扔在沙發上,拿起筷子淡淡道︰「等了很久吧,過來吃飯。」

「你又跟人打架了?」薄傲寒看著她發紅的臉,皺眉道。

「我打了那人,飯都涼了,快過來。」中君不以為意,嘴角的傷口是半個月前雲中月留下的。

薄傲寒冷著臉在桌邊坐下,拿起的筷子遲遲不肯動手,眼楮緊緊的盯著中君夾起胡蘿卜片放進嘴里,看著她皺眉搖頭,點頭的樣子,忍不住道︰「不好吃?」

中君沖他痞痞一笑,「湊合。」

薄傲寒唇角忍不住彎起,那模樣很像個孩子被表揚的竊喜。

他也夾起胡蘿卜,嘗了一口皺眉道︰「涼了。」

「還好。」

「有點淡。」

「還好。」

「這個還行。」

「湊合。」

「……」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突然都住了口,沉默的吃著飯,三年來第一次陷入這種人為的尷尬中,習慣了吵鬧,敵對,防備,這樣內心突然的靠近,不免兩人都不適應。

「薄傲寒。」中君放下筷子,輕輕道。

薄傲寒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鳳目里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藍光。

沉默了一小會兒,中君抬眼看著他,自從那日她嘲笑他總穿黑色,沒有品味後,不知何時,他再也不穿黑色,改穿白色襯衣,三年來,兩人的心始終咫尺天涯,中君一直覺得,這男人的心放在很遠的地方,他不危險,但比任何人都冷漠,她一度認為這男人是沒有感情的。、

可是相處的越久她越是能感覺到這個人的虛無和孤獨,拋開平日里他刻意偽裝的桀驁,她在他身上沒有看到富家子弟的跋扈,沒有世故的氣息,有的只是沉靜到心底的踏實,他很善良。

薄傲寒的冷,是冷在表面,雲天祈的冷,冷的是內心。

「我今天很開心,來,喝一杯。」中君說著起身從箱子里拿出一瓶葡萄酒,倒了兩杯。

薄傲寒皺了皺眉,不等她說話,中君搶先道︰「不會醉的,這是劣質的假酒。」

說完沖他壞壞一笑,她知道薄傲寒莫名的對煙酒有介懷,他的禁區,除了煙酒,還有那顆紅色的鑽石耳釘。

「你也有開心的時候?」他漫不經心的問。

她胡亂的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跟著我?」她也漫不經心的問。

或許是因為中君的突然離開,觸及到薄傲寒內心深處最為隱痛的紀念,害怕失去的恐懼使他塵封多年的內心,開啟了一絲喘息的縫隙。

薄傲寒皺眉沉思著,似乎猶豫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她,英氣的眉間帶著淡淡的困惑。

中君沉默的添上酒,她知道現在他需要听眾。

「因為你像一個人。」薄傲寒轉動著酒杯,眉梢動了動,沉默許久,低聲道︰「我的真名不叫薄傲寒,我叫薄韶榮。」

中君拿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顫,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

薄傲寒勾起唇角嘲諷的笑,暗啞道︰「薄傲寒是我哥哥,我殺了他,他很愛我。」

他言簡意賅,中君心里卻顫抖起來,這幾句話說來簡單,但其中壓抑著多少情感的暗潮和悲哀的血腥無人能懂,只有她這樣經歷過生離死別,經歷過血海的人才會懂得,所以她理解那種蝕骨之痛,以及生而為人,不可抗拒的命運。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薄傲寒挑眉看著她。

「你自有你的理由。」她淡淡的笑。

薄傲寒牽起唇角,目光變得幽深,深不見底,「很多年前,那時的男人大多還留著辮子,大街上經常可以看到凍死餓死的人,而我,還有一個家庭,我曾經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父親是個噬煙酒如命的人,不知為何,他莫名的憎恨我,在我五歲那年,他趁哥哥不在家,將母親打得半死之後,當著我的面跟母親交歡,父親完事以後將我往死里打,我的頭磕在了門框上,撞掉了牙齒,只拼命的喊薄傲寒,因為只要他在,我就不會受到傷害,薄傲寒從外面跑進屋,狠狠一拳砸在父親臉上,父親當時就拿起一根鐵棒像我打來,薄傲寒替我擋了所有的毆打,他被打斷了一條腿,母親越來越放蕩,經常帶男人回家,她跟男人偷歡,從不在乎我們在不在場。」

薄傲寒看著中君,扯出一個及其苦澀的笑,停了片刻,好似在壓制著什麼,繼續道︰「他長的極好看,乍一看像個姑娘,眉目俊秀,眼角有一顆朱紅的小痔,巷子里的窯姐經常叫他去玩,每每從窯姐那里回來,他總會給我和妹妹帶回食物,當然身上會多出很多紅黑的淤青,他愛笑,是那種邪邪的笑,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沒來沒有見他哭過。」

薄傲寒拿起桌上的酒杯,仰頭喝下一飲而盡,眉頭緊緊皺起,中君好似透過這對凝結的劍眉,感受到他深沉的痛楚。

「有天下午,母親又帶了一個男人回來,薄傲寒將我抱出門,放在街邊的攤子邊,他笑著說拿東西,讓我等他,我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回來,便回去找他,我看見妹妹被剝光了衣服倒在血泊中,有大片的血跡,母親被砍斷了脖子,地上的男人已不成人形,薄傲寒拿著砍刀瘋了一樣的沖向爛醉的父親,父親尚有一絲清醒,便拼命的往外跑,薄傲寒看到我站在門口,突然住了手,我當時被嚇壞了,眼楮直直的盯著地上的妹妹,像個動物一樣癱軟在地,薄傲寒一身鮮血的向我走來,我驚恐的往後躲,我最為愛戴敬畏的哥哥,眨眼間成了嗜血惡魔,他向我伸出手,他說,榮兒,哥哥帶你離開好不好。我慢慢走向他,撲向他懷中的那刻,將一把小刀插進了他的心髒,你知道嗎?他哭了,他看著我就哭了,眼楮紅紅的,盛滿巨大的悲哀,痛苦和絕望,他的唇角猶帶著笑意,那種笑容很薄,幾近透明,在當時的我看來卻無限蒼涼,還有濃烈的嘲諷。」

中君沉默的听著,壓抑的幾乎喘不過氣來,許久輕輕吐出一口氣,沉聲道︰「你其實並不想殺他,你只是嚇壞了,崩潰的精神需要找到發泄的出口,是嗎?」

「我愛他,很愛很愛,那把刀插入他心髒的那一刻,我就絕望了,他是我的哥哥,那麼愛我疼我的哥哥,如果可以,我寧可那把刀插在自己的心髒上,他哭的時候,我也哭了,他說哥哥帶你過好日子,帶你離開這個家,他到死都在重復這句話,他眼中的悲哀,也包括我最後對他致命的背叛。」

薄傲寒揚起唇角,鳳目迷離,「他說,榮兒快跑,我一直以為是他干的,是他受不了那樣病態的家庭,熬不住了,才殺了所有人,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一日薄傲寒回家拿東西,看見妹妹已經死了,是父親干的,他殺了母親,殺了跟她偷歡的男人,薄傲寒紅著眼絕望的揮刀砍向父親,卻被我看見了,你明白那種知道真相以後生不如死,無能為力的悲哀麼?」

中君深深吸了一口氣,跟這個男人相比,她何其幸運,「那麼我是像薄傲寒,還是像你妹妹?」

他邪邪一笑,「你像我,薄韶榮。」

中君撮了一口酒,不以為意道︰「原來你也這麼愚蠢。」

她挑了挑眉道︰「你跟著我是不是特有歸屬感啊?」

薄傲寒不置可否。

「我很想看看真正的你是什麼樣的。」中君湊近他,神秘兮兮道。

「這就是我真正的樣子。」薄傲寒突然揚手照著中君後腦勺就是一記巴掌。

中君嗤之以鼻,轉念間突然有些同情這個男人,因為愧疚,而將自己徹頭徹尾的換成另外一個人,代替著那個人活下去,將真正的自己徹底埋葬,所以當他看到她的時候,如同看到另一個自己,那個曾經怯懦,不安,躲在牆角哭泣的自己,時間太久的替換,早已找不到自己真實的模樣。

他的心比任何人都敏感,都要害怕背叛,所以才會致人于千里之外,孤僻異常。

「你父親呢?」中君突然好奇的問道。

薄傲寒鳳目里劃過不易察覺的冷光,揚唇一笑,「死了。」

「你恨他麼?」

「不恨。」

所有的仇恨不過是對曾經的惦念與緬懷,因為愛,所以不願放手,滋生恨意,作為繼續下去的理由,不愛,便不生恨。

中君淡淡的笑,「我懂。」

「你不想說說你的事?」

中君笑,「跟你相比,不值一提。」

「這三年,你暗地里干的那些事,是否該給我個交代?」薄傲寒鳳目微醺,半眯著眼看著她,暗潮洶涌。

她斜他一眼,侃道︰「知道的越少,活的越自在,姓薄的,你是個簡單的人,我不想將你拉進泥沼。」

薄傲寒性感的勾起薄唇,目光撲朔迷離的游離在她微紅的臉上。

「不如咱們說說蕭寧?」中君翹唇一笑,眸光狡黠。

薄傲寒仰頭將整杯酒喝下,不在追問,笑道︰「他是個例外。」

「你在乎他麼?」中君轉念一想,薄傲寒定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換了種方式問道︰「假如蕭寧不在了,你會怎麼樣?」

中君不知道她只是信手拈來的問題,在未來不久的某一天,將會引起那麼大的風暴。

薄傲寒緩緩皺起眉頭,精致的五官英俊逼人,世上的男人少有這般絕倫的美感。

當然,除了雲天祈。

薄傲寒想了會兒,淡淡道︰「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沖中君勾起唇角,扔出一個男人式的淡定笑容,「因為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中君默然,倘若曾經有人問她,雲天祈不在了她會怎麼樣,她也會寄予這種回答,太過于在乎某個人,感情一旦超越了友情,超越了愛情,變成比親情還有珍貴的感情時,這種問題會讓人心生恐懼。

兩人無聲的又喝了幾杯,中君站起身,打算收拾行李,薄傲寒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卻不抬頭,那麼大的力氣幾乎握疼了她,好似抓住了生命的真諦,一旦松開,靈魂就會再次被抽離。

他的靈魂,抽離過兩次,一次是薄傲寒死的那一刻,一次是這女人離開的這些日子。

半晌,他突然站起身,挺拔的身軀將中君整個籠罩的燈光鋪設的影子里。

許是很少踫酒,他英俊的臉上有些潮紅,立體精致的五官散發著迷人的質感,冷靜而又沉默,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凝視著她,許久,他抬起手,幫中君把左耳上的木簽摘下,將手中的耳釘遞給她。

他還記得兩年前,她刻意去打得耳洞,學著他的樣子買回來一大堆劣質的中式耳環,跑遍了整個南京都沒有找到相似的耳釘,怎麼找的到呢?這顆耳釘是他從國外帶回來的。

中君突然握住他的手,控制住他的動作,抬起頭,迎上他認真而又冷靜的目光,笑道︰「你干什麼?」

「你說呢?」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臉上,那麼深那麼的認真。

以前她心心念念想要這枚耳釘,然而現在她幾乎可以猜到這顆鑽石的意義,太過深重的期許,她要不起。

中君眯了眯眼,看著薄傲寒,她終于知道他為何跟著她,這種感情不屬于愛情,屬于一種救贖,一種情感缺口上薄弱的慰藉,對痛苦的催眠,他的痛苦深入骨髓,愛有多深,痛有多深,深若無底,永無止境,但他眼中沒有她。

中君淡淡一笑,「薄韶榮,你眼里沒有我對嗎?」

「不要猜我的心思。」他淡淡道。

「那麼我們是朋友嗎?」

「我說是了你會要它嗎?」

中君怔了怔,莞爾一笑,「我要回到雲天祈身邊了。」

薄傲寒鳳目深處的情緒微微收了收,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皺。

「謝謝你陪我這麼久,你其實是個很不錯的男人,蕭寧也挺不錯的,你要是可以將就,就考慮考慮他,會很幸福的。」中君沖他壞壞一笑。

那層薄的幾近透明的窗戶紙,誰也不願捅破,兩個驕傲的人走到一起,內斂的感情在互相試探中收斂收斂在收斂,然後雙方退回陣地,固守城池,誰也不願越雷池一步。

她看見他緩緩皺起的眉,褐色的目光徒然深了幾度,卻什麼也沒說。

中君繞開他,簡單的收拾了行李,淡淡道︰「你還是回去吧,這房子我本是用來監視雲天祈用的,現在沒用了,蕭寧在等你,還有很多人都在找你,你這樣跟著我,扔下一堆爛攤子給蕭寧,好像不是男人該做的,男人應該有擔當……」

「你在交代後事?」薄傲寒的聲音冷冷的從身後傳來。

中君狹長的眸里充斥著瑩瑩笑意,回頭看著他,許是她多事了,三年來,他每個月都會消失那麼幾天,應是干正事去了,中君翹唇一笑,「算是吧,我走了。」

薄傲寒依然皺著眉,眉心的川字好似永遠散不開的濃霧,猶如他心上打了死結的心事,任由她跟他擦身而過,倨傲的下巴越繃越緊,卻不攔她。

暗夜笙簫,皇都內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紙醉金迷,蕭寧坐在大廳中央的沙發上,听著保鏢低聲的稟報,手一晃,吊腳杯中的酒猝不及防的撒了出來,他的神情有些錯愕,有些震驚,更多的卻是憤怒。

活著?

活著!

這個畜生竟跟他玩了三年的失蹤!

「確定沒看錯?」

「兄弟們都看見了。」

蕭寧仰頭喝盡杯中烈酒,火辣的刺激順著喉嚨一路拉伸到心髒,雙手莫名的顫抖,杯子被捏的咯咯作響。

「寧爺,要不要派幾個人保護薄爺?」

「免了!看見一次給我打一次,打斷他的腿為止!」蕭寧眼神犀利,寒聲道。

保鏢被嚇了一跳,忙不迭的點頭退了下去。

「蕭寧……」甜甜怯怯的聲音傳來。

他微微一怔,向著聲音的來源看去,一個留著學生頭的小女生羞澀的站在他面前。

蕭寧勾起唇角,向後靠去,「你來了。」

「嗯。」麗琳坐在他身邊,羞得滿臉通紅,「明天我們家舉行派對,我可以邀請你去嗎?當作你上次救我的回報,我想跟家里人介紹你。」

蕭寧悠悠的轉著杯中的葡萄紅,眼神迷離。

「可以嗎?」麗琳小聲翼翼的詢問道。

「安良。」突然,他低沉的叫了一個名字。

「屬下在,寧爺有何吩咐。」黑衣保鏢低聲道。

「他在哪里?」蕭寧放下烈酒,勾起唇角,站起身,邊說邊往外走。

「屬下這就去安排車。」

麗琳見他一聲不吭的出了皇都,頓時眼淚在眶里打轉,攥緊衣角的手已濕了一大片,目光飄忽到玻璃茶幾上他剛剛用過的杯子,遲疑的拿過,微微出神。

下了樓,夜風微涼,路燈如晝,中君沉重的呼吸出胸腔的壓抑,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她若是崇尚自由的飛鳥,他便是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太過靠近他,她會迷失,會再次陷入泥沼,永不能月兌身。

薄傲寒有太多的秘密,復雜的身份背景,僅是一個皇都,扶持的高位跟雲天祈就是政見不合的死敵,更無法想象薄傲寒的其他背景,離開他,必須離開!

她提著行李向著對面的隆星別墅走去,三年前,戰爭結束後,各國很快卷土重來,扶持新的在華勢力,對發動暴亂的勢力進行了一次大清洗,雲天祈為了全身而退,將所有罪責推給了東南軍的戰士,四爺成了挑起戰爭的罪魁禍首,兵敗,畏罪自殺。

她必須找出真相,還東南軍的戰士們一個公道,那些將各地軍閥聯合在一起的戰爭條約肯定在雲天祈手上,只要找到這個東西,真相就會大白于天下。

路邊的黑色車輛內,蕭寧看著從樓上下來的熟悉身影,微微眯起眼楮,這個女人……

「安良,派人上去看看傲寒怎麼樣。」蕭寧看著中君離去的背影,冷冷道。

「是。」

蕭寧秋水般的眸子浮起蛇一樣犀利的氣息,這個女人若敢利用傲寒的感情,他絕不會放過她。

「寧爺,薄爺站在門口,什麼也沒干,看樣子好像喝醉了。」

蕭寧微微一怔,他從不踫酒,就算喝,也只是輕度的葡萄紅,怎麼會喝醉,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三年前老爺子突然召傲寒回去,又是為了什麼事,使得他連續失蹤三年?

蕭寧打開車門,修長的雙腿在原地遲疑片刻,他抬頭凝視樓上亮著的燈光,目光深沉冰冷。

半晌,他踏出的腳步突然轉了方向,重新做回車內,沉聲道︰「派人暗中保護。」

「是。」

中君提著行李,深深吸了一口氣,踏進這棟別墅就意味著再次踏進雲家,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對面公寓亮著的燈光,咬了咬牙,雲中君,你在留戀什麼?混蛋!

她暗暗罵了一句,猛的扭頭,向著別墅走去。

「有邀請函嗎?」看門的守衛見她穿的寒酸,臉上又有幾道疤痕,沉聲道。

「沒有。」

「那您不能進去。」守衛輕蔑的沉聲道。

狗眼看人低,三年來她沒少遇見人模狗樣,中君笑了笑,「麻煩你進去通報一下,就說……」

「沒有邀請函一律不得入內。」守衛昂起頭,幾乎用鼻子在看她,冷冷打斷她的話,聲音提高一個音量。

中君耐著性子,笑道︰「我是雲少帥的朋友,麻煩你進去……」

「快走快走,這里不是你要飯的地方,我每天都能遇見一二十個像你這樣的難民,打著幌子……」守衛終于撕下紳士的面具,厭惡的不耐煩道。

這次不等她說完,中君揮出一拳就把他給打飛了出去,敬酒不吃吃罰酒,中君吹了吹微疼的拳頭,大步往別墅內走去。

「來人,快來人啊,有人硬闖少帥府!」躺在地上的守衛公鴨一般破聲的呼喊道。

中君扭頭惡狠狠瞪他一眼,守衛立刻閉上嘴巴,中君剛回頭往前走,守衛又開始叫喚,不一會兒,出來一群家丁將中君包圍在中央,外圍還有搭槍拉栓的士兵。

至于嗎?

中君將行李袋系在腰間,邁開步子,咧嘴一笑,揮了下手,淡淡道︰「不能開槍,一起上。」

薄傲寒親手交給她的西洋拳,還是很有用處的。

話剛落音,一個清婉的女聲輕叱道︰「住手!」

中君愣了愣,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顧清璃一身淡紫色的長裙,高貴典雅,像個高傲的公主般站在燈光處,柳眉豎起,傾國傾城。

「在府內動粗,成何體統。」顧清璃走下台階,儀態萬方的斥道,帶著淡淡的威儀。

中君心里兀的沉了沉。

「你找天祈做什麼?」顧清璃繼而扭頭對她輕言輕語的禮性道,眼里含著憐憫。

中君習慣性的勾唇,這個表情跟薄傲寒有那麼幾分相像。

「我跟他約好了。」

顧清璃眉目淡雅,溫和笑道︰「你先進廳內坐會兒,我去幫你傳。」

說著引著中君往大廳走去,中君看著顧清璃優美修長的曲線,大方高貴,莊重典雅,微微蹙了蹙眉,顧長春自從三年前那場暴亂之後,不是人間蒸發了麼?為什麼顧清璃還在這里。

「你先坐會兒,我去樓上看看。」顧清璃說著扭頭對著屋子垂首立在一旁的管家說,「關叔,給這位小兄弟沏茶,在送點糕點。」

關叔應聲向著下人吩咐去了。

中君微微眯起眼楮,顧清璃好像對少帥府上的一切都很熟,儼然有了一家之主的樣子,應是生活在這里。

她站起身,將大廳的格局大致看了一遍,忽略掉下人們鄙視猜疑的目光,莫名的感到壓抑,走出大廳,站在庭院里,涼風吹來,稍感自在。

中君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對面公寓的燈光,這間屋子本是她特意租的,用來觀察雲天祈的一舉一動,挑選機會,現在那里住的是薄傲寒。

「你在這里啊,還要等一會兒。」顧清璃走到她身邊,輕聲道。

「你是她什麼人?」中君不經意的問。

顧清璃臉上一陣羞怯的潮紅,輕輕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未婚妻。」說著她下意識的模向自己平坦的小月復。

中君心里莫名的浮起濃烈的屈辱,笑道︰「你懷孕了?」

顧清璃紅著臉點了點頭,幸福無比,「快兩個月了,天祈說把手頭的事忙完我們就結婚。」

中君了然的點了點頭,看向樓上書房的光,問道︰「還沒商議好?」

顧清璃微微一怔,尷尬道︰「差不多了,他每天都會有三四個時辰在書房的。」

「哦。」中君垂眸斂去眼里的鋒銳。

正說著屋內傳來爽朗的笑聲,顧清璃臉上一喜,輕聲道︰「出來了。」

說著提著裙裾像屋內跑去,中君猶豫了片刻,也跟了進去。

不一會兒從樓上下來兩個相貌堂堂的男人,一個神態閑適,一個嚴肅周正。

兩人的目光停留在顧清璃身上,閃過一絲艷羨,泰林拿出富家子弟的本事,調笑道︰「幾日不見,清璃出落的越發招人疼愛了,難怪天祈一天到晚的不見人影,原來是守著美嬌娘啊。」

說罷,目光掠過中君,眼里閃過厭惡,大概覺得小人物,不足以入眼。

「關叔,我要出去一下,待會兒把書房里的檀香換了。」雲天祈清冷的聲音從樓上傳來,邊下樓邊將袖口的扣子扣上,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衣,領口的扣子相當整齊,腰間的皮帶還可看見飛鷹標識,銀白色的鋼澤,皮鞋擦得一絲不苟,休閑中透著規整的貴氣。

抬眸間,瞥見位于人後的中君,微微一愣,寒潭般的眸子波光劃過,目光掠過她的臉,落在顧清璃身上,淡淡道︰「什麼時候來的。」

顧清璃臉上微紅,輕聲道︰「剛剛來。」

那麼陌生的目光,讓中君的心徒然燃燒起來,絲絲恨意溢出胸腔,中君勾起唇角,笑的越發的燦爛,狹長的眸子深深眯成月牙。

「這位先生說有事找你。」顧清璃突然想起來,忙將中君引出去。

探究的目光立刻從四面八方投來,中君望著雲天祈的眼楮,想要捕捉一絲一毫的情緒,一切都是徒勞,他的眼里除了冰冷的波光,再無他意。

「嗯。」雲天祈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往外走,泰林和尚鐘收回目光,覺得在這人身上浪費精力純屬不值,看來不是什麼要緊人。

雲天祈走到門口,似乎突然響起什麼,回頭看著顧清璃,「多休息,不要亂跑。」

「嗯。」顧清璃臉上浮起喜意,矜持的點了點頭。

說罷三人的身影眨眼就不見蹤影。

「天祈沒有讓你走的意思,你先在這里等著,他忙完就回來了。」顧清璃善意的對中君勸慰道。

中君笑著淡淡點了點頭。

「謝謝。」

「嗯,我該回去了,不然會被爹爹罵的。」顧清璃沖她悠悠一笑,提著裙裾走了出去。

中君的目光跟隨著顧清璃的身影,眯起的眼楮閃過清幽的冷光,顧家一夜消失,顧長春不是失蹤了嗎?為什麼顧清璃還在這里?顧家的失蹤和雲天祈又有什麼關系?

顧清璃一走,客廳就清冷下來,來來往往的下人,沒一個正眼瞧她的,中君扯了扯嘴角,百無聊賴的轉悠了一圈,就要往樓上走。

「大膽,誰允許你上去的!」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媽子穿著白色的佣人服,打著掃把,急聲喝道。

「額?」中君不明所以的回頭。

老媽子拿著掃帚一路清掃,中君步步後退,老媽子的掃帚窮追不舍,直到把她趕出大廳,才心滿意足的收起掃帚,順帶將中君的行李扔了出去,散落一地的破舊衣物。

中君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這世道在哪里都一樣,連老人都這樣,見慣不慣了,她走回去將衣服一件一件的撿起來。

突然,一個修長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蹲身幫她將衣物,鞋子零零碎碎的東西撿起,笑道︰「東西還不少。」

中君心頭一凌,站起身眯眼笑道︰「雲天祈,我來投奔你了,要不要我?」心里莫名的空落,絲絲痛楚浪潮一般一波一波的涌來,瞬息間將她淹沒,生不如死。

雲天祈冰冷的目光突然柔和,眸中流轉的華光讓人無法逼視,篤然道︰「要。」

「我剛剛夠給你面子吧?」中君晃悠著手中的一個小包裹痞笑道,若是以前,她會傻傻的相信,剛剛那種情況,他定然是考慮周全了,才給她最安全的反應,越少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就越安全。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當年那場暴亂,那場屠殺,一場滔天陰謀,一次計劃周密的陷害,她對他的信任,成為他利用的資本,他從那場戰爭的謀反中全身而退,搖身一變成為列強眼中的護國功臣,而她,還有整個東南軍的士兵,成為那場全國戰爭的始作俑者,歷史罪人!

「夠。」雲天祈牽起溫暖的笑意,輕輕吐出這個字,牽著她走進屋,屋內正在清掃的下人眼楮都直了,這是什麼情況?

打掃的下人們一見少帥回來,忙低眉恭敬的走了下去,走過中君身旁下意識的瞟她一眼,敵意的,詫異的,奇怪的,各色眼神,當然也包括老媽子的驚恐。

「餓嗎?」雲天祈突然低頭問她。

「嗯,有點餓。」中君沖他吐了吐舌頭,轉念一想,晚上吃過了,不能這麼說,又搖頭道︰「不餓。」

「吳媽,送點糕點到樓上。」

「是。」

中君皺了皺鼻子,正要說話,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被雲天祈攔腰抱起,往樓上走去,中君心下一驚,急道︰「做什麼?」

雲天祈眉目帶著澄明的笑意,唇角揚起一個鉤子,低聲道︰「該怎麼懲罰逃犯好呢?」

中君知道他還在為三年前那件事介懷,當下尷尬的笑笑,「放了她,讓她改過自新。」

雲天祈踹開臥房的門,中君心跳一下比一下快,恨不能沖破胸膛,他想干什麼,中君極力掩去眸里的憎惡,下意識握了握拳,她深深猛吸了一口氣,緩緩松開拳頭,寒芒褪去,眼里浮起一絲醉人的羞紅,呆呆傻傻,亦如三年前的青澀少年。

「放了她?」雲天祈眉梢一挑,將她放在床上,欺身低低道,「應該終身監禁。」

說著俯身吻去,熟悉的青草氣息撲面而來,中君下意識握緊袖內的槍,眸低冷光劃過,暗自沉下一口氣,猛的閉上眼楮,做好心理準備迎接他的溫存,突然,一個冰涼的吻落在額間,中君微微一怔,清透的目光下含著冷冽的隱忍,正好看見雲天祈審視的目光,認真而平和。

他修長的指撫模過她臉上的疤痕,好似在觸模他不曾參與的那些艱難歲月。

「我丑嗎?」中君突然笑問道,臉上的疤痕跟著扭曲起來。

雲天祈心髒莫名一滯,猛的抽痛了一下,使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完美的臉龐閃著白玉一樣的光澤。

中君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唇角的笑越發的妖嬈,不知何時起,她心里越是悲苦,越是憤怒,唇角的笑越是濃郁,這樣的習慣怕是跟薄傲寒學來的,她發現這樣笑著,會減輕痛苦,會釋放情緒,長歌是可以當哭的。

他輕笑,「老樣子。」

說完,他俯身用唇瓣捻轉過那些丑陋的疤痕,唇角勾起溫暖的弧度,眉目淨朗。

中君微微一怔,片刻後勾起撩人的笑意,她伸出雙臂抱住他,目光柔軟,「天祈,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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