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四少 第九十四章︰愛恨牽絆

作者 ︰ 盛寵萬千

太陽終于月兌離起伏的山脈曲線,冉冉高升,大地進入新的日夜輪回,艷陽高照,中君一路上披荊斬刺,濕重的露水打濕了她額前的發,說是從八寶山繞回上海,然而,走著走著,卻再次走回青峰坪,中君在半山腰上極目遠眺,軍隊撤離的山間曠野上,好似剛剛經歷了一場蒼生浩劫,樹木盡毀,一片焦土,依稀可見累累尸骨,荒草搖曳,風沙輕卷,覆蓋在戰士們冰冷的尸體上,好似對亡靈溫柔的慰藉,時間靜謐的定格,偶爾可見一兩個背著背簍,挑著扁擔的山民走過成堆的尸體,不時的用樹棍戳戳士兵們的衣兜,好似在找一些值錢的東西,絲毫沒有恐懼的感覺,麻木的神情怕是早已對戰爭,對人命的輕賤,見怪不怪了。

無風的空氣中輕微的顫動著蒼然的肅穆,中君凝神,只有早早的結束軍閥混戰,全民統一保家衛國,抵抗外敵入侵,才能贏來真正的太平盛世,百姓才會安居樂業,便再也不會出現眼前這悲壯沉悶的畫面,尸橫遍野,這些戰士,其實跟她一樣年輕,有熱血,有理想,有家人,有守望等候他們的妻,但他們卻再也回不去了。

中君收回目光,埋頭往山頂登去,一番激戰後的青峰坪如千瘡百孔的心,蒼翠的樹葉上沾滿噴濺的血,中君跨過尸體,撫開密集的枝蔓,彎著腰登上山頂,下意識的往斷崖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經空無一人,中君高懸的心莫名的放了下來,正要轉身,腳下一個硬物咯的腳生疼,低頭看去,一枚剔透溫潤的白玉扳指瓖在骯髒的泥土中,玉的表面有些磨損,糾纏著模糊的紋路,年代久遠,散發著乳白色的光暈,絲絲溫暖的色澤,中君彎下腰將扳指撿起,唇角揚起輕微的弧度,她伸開手,將玉扳指套在自己的拇指上,有些大,不是很合適,她將手抬在半空中細細端詳,炫耀般四下伸展,好似周圍有很多看客。

中君盯著手上的扳指看了會兒,眸光由明亮漸漸暗淡,毫無光彩,她看了眼斷崖,默不作聲的轉身原路返回,戴著那枚玉扳指,將沿路看到的士兵尸體拖到山腰的一個坑洞中,從日出到日落,整個坑洞的尸體堆積如山,不論是「袁軍」還是北獅子軍的士兵,都堆積在一個地方,直到確定山頭上的尸體沒有遺漏,才從懷里掏出火柴,將尸體點燃,不消片刻,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將天上的青雲燒成了鮮艷的晚霞,搖曳的火光將她蒼白的臉籠罩了一層紅潤的光。

火勢漸猛,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將成山的尸體吞沒,好似盡情燃燒的過往,將那些痛苦不堪的記憶一並燒成灰燼,燒掉所有存在過的痕跡,直到山河燃盡。

中君握拳,向著山下奔去。

從大樹後面,緩緩走出一個身影,鳳目幽深。

原本馬隊疾馳,薄傲寒鐵青著臉,策馬狂奔到第二個關卡,突然拉住韁繩,調轉馬頭,向八寶山的方向原路馳騁。

快馬加鞭,遠遠的便看見她單薄的身影穿梭在青峰坪的山林間,他微微抿緊薄唇,她是為了雲天祈,還是為了陣亡的將士回到斷崖山頂。

薄傲寒無聲的跟在她身後,看她的眉目神情,听她的自言自語,將她所有情緒波動盡收眼底,心里莫名的涌起強烈的怒意。

他原先還打算將馬匹讓給她,然而現在心頭燃起的烈火只想將這個女人燒成灰燼,所有暗中作祟的惻隱被憤怒掩蓋,無聲的跟在她身後,翻身越嶺,拔山涉水,過河搭橋,她睡他也睡,她在這個山頭歇息,他在那個山頭歇息,她在上游喝水,他在下游清洗,她夜間四處捕食,他白天放生獵守的傷殘野物。

她搭乘便車,他便策馬遙遙跟在身後,直到進入上海境內。

薄傲寒目送她進入關卡,眉頭微微皺起,她不美,不媚,不雅,沒有尊貴的家世背景,甚至連書都沒怎麼讀過,也或許連字都不識幾個,沒有大家閨秀的靜雅,沒有世家小姐的溫婉大氣,然而就是這個心眼兒比針還小的女子,倔強到骨子里的人兒,讓他一經接觸,便再也放不下,他怎會看上這樣麻煩的女人,或許這不是愛,只是一種保護欲。

從一開始的玩味探索,調侃戲弄,到後來的三年相處,到今日這般牽腸掛肚,從冷眼旁觀演變成萬般嫉妒。

最初的最初,他是不待見她的,包括對她告白的那一次,依然是瞧不起她的,縱然她跟他那樣相似,他卻從骨子里瞧不起她這種虛張聲勢的草包,明明沒見過什麼世面,偏偏裝的無所不知,明明脆弱的讓人恥笑,卻偏偏裝的無比堅強,你是個騙子,大騙子。

「薄爺,出事了。」早已等候在關卡處的黑衣人一見薄傲寒,疾步走了過來,壓低聲音。

薄傲寒眉梢微挑,目光依然停留在城內那抹身影上,「什麼事。」

「廣州軍區被雲天祈的軍隊炸了,南爺在趕回廣州的途中,乘坐的那列火車也被護國兵團的人炸毀,南爺下落不明,寧爺幾日前為了鎮壓廣州暴亂,身受重傷……」

話還沒說完,只听軍馬一聲嘶鳴,揚踢狂奔出去,薄傲寒猛的一揮馬鞭,直接闖過關卡,身後的守城兵怒罵不斷,不停的打著空槍,三輛鐵驢尾隨追去,直到皇都的臨時負責人出面打點,才斷了那些兵頭的追擊。

上海的大小街道上,人流穿行不息,絲毫沒有察覺到政軍上層洶涌的暗潮,一夜間,雲天祈的所有心月復被人禁足,下層對上層展開了一場沒有血腥的奪權運動。寬闊的街道兩旁,洋樓林立,酒樓茶館層出不窮,大部分的建築摒棄了清末的廡殿,攢尖,采用了西洋復式結構,中西合璧,千姿百態。

人群熙攘,來去匆忙,電車呼嘯,每個人的神情麻木而又習以為常,路過的人只是一陣路過的風,吹過別人的記憶,稍作逗留,無影無蹤。

中君從裁縫鋪出來,換了身休閑的行頭,站在路旁,將全身上下都模了一個遍,褲兜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在翻出任何一個值錢的東西,唯一的一個銀元買了身像樣的男裝,中君攥著手中的瓖鑽藍色蝴蝶發卡,只剩這個了……轉身向著一家名為鳳閑居的戲樓子走去。

這座戲樓,通體朱紅,共分二樓,壁柱,雕花,琉璃瓦,獅子蹲,沿用中式規整構造的同時,也加入了不少西洋風,具有濃濃的藝術氣息,戲樓旁邊分別是一家較小的當鋪和花店,周圍蹲守著許多賣劣質煙包的小青年,還有賣花賣報紙的姑娘,少年。

韓耽那日跟她說的踫面地方應是這家戲樓了。

中君盯著樓牌,這家戲樓應是上海比較有名氣的戲樓,想要混進去不容易,中君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一個正在捏糖人兒的少年身上,少年穿著一身打滿補丁,花花綠綠的破布衫,身旁蹲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小姑娘在沙土上畫著圈圈,大眼楮卻好奇的落在中君手中的蝴蝶發夾上,中君沖她露齒一笑,兩顆小虎牙友好的閃了閃。

她向小姑娘揮了揮手,小姑娘大眼楮水汪汪的看著她,怯怯的月兌離哥哥的視線範圍,小心翼翼的走到中君面前。

中君蹲子,舉起手中的藍色瓖鑽發夾,輕笑道︰「想要嗎?送給你好不好。」

小姑娘抽了抽滑到嘴邊的鼻涕,攥著破舊的衣角,髒兮兮的小手試探的去觸踫中君手上的發卡,剛觸模到發夾的邊緣,卻被一雙手牢牢的握緊掌心,拉了回來。

中君微微一頓,抬眸,正好撞見捏糖人兒的少年冰冷謹慎的眼楮,眼波清澈,不由的心尖一顫,這樣的眼楮,跟他很像。

少年拉住妹妹的手,一言不發的往攤位上走,這年頭賴子太多了,除了自己,誰都信不過。

小姑娘委屈的憋著嘴,不哭不鬧,回頭不舍的看著中君,眼淚撲嗒撲嗒直掉,甚是惹人心疼。

少年攥緊妹妹的手,突然停下步子,沉默了一小會兒,看著妹妹掉眼淚的樣子,不由的心頭緊了緊,又走回中君面前,冷靜的眼楮直直的看著她,沒有絲毫的畏懼,「先生,你那個發夾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中君微笑著將發卡遞了過去,這個蝴蝶發夾是雲天祈去南京開會,回來時帶給她的禮物,她雖然不懂這些女士的飾品,僅憑上面的鑽石,也知道價值不菲。

少年接過發卡,看了會兒,抬頭一本正經的看著中君,「可以告訴我這個發卡在哪里買的嗎?」

「上海沒有賣,這是熟人從南京帶回來的。」中君同樣微笑著認真回答他。

「哦。」少年眼里閃過一絲失落,將發夾還給中君,疏離的笑道︰「謝謝。」

轉身往攤位走去。

「你想要嗎?送給你,我不要了。」中君篤然的看著少年單薄的背影笑道。

少年困惑的回頭,「無功不受祿。」

中君撲哧笑出了聲,被這個少年,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給逗笑了,狹長的眼楮里充斥了瑩瑩笑意,好似暗夜滿天的星辰,耀眼如鑽,帶著無窮的神秘魅力。

少年微微頓了頓,莫名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

「這樣吧,你幫我引開那兩個看門的,就當是酬勞,這個發卡送給你,可好?」中君眯眼微笑,終于說到正題了。

少年微微一怔,下意識扭頭去看鳳閑居的「門神」,回頭對中君認真點了點頭。

中君勾起紳士的笑,將蝴蝶發夾交給他,兩人對望了一眼,少年走回攤位,唇角揚起一絲溫暖的笑意,將藍蝴蝶夾在妹妹干枯如草的頭發上,轉身跟賣煙,賣花,還有周圍一群小叫花子使了個眼色,頓時一群孩子轟的一聲往戲樓里擠去,搶的搶,打的打,砸的砸,胡鬧一番,在打手出來之前,飛快的抱起各自攤位上廉價的貨物,往街道盡頭跑去。

戲樓里涌出一幫子打手和門衛一起向著街道追去,「小癟三,看我不打死你,站住!」

中君趁亂拽了拽棉衫,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步走了進去,往往茶樓,舞廳,賭場,花柳之地,外面聚守的少年,叫花子,大多是自成幫派的,他們有他們的地盤,做事原則,行動敏捷,在社會上模打滾爬慣了,老油條,不會那麼輕易被抓住。

中君欣然踏進茶館,茶館內的結構充斥濃濃的「漢氣」,雕梁畫棟,牆壁上畫滿了各色臉譜,乍一看竟還有幾分宗教的氣息,一樓的大廳內,一片叫好聲,戲台子上正在上演著鴻門宴,台下擺著幾十張桌子,桌子上放著瓜子,茴香豆,茶水,所有桌子上圍滿了人,放眼望去,衣著各異,有穿中山裝的,長衫馬褂,西服,有點地位的公子哥們穿著美式夾克,掌聲如雷,不斷叫好,不時的有小生端著長嘴壺,穿梭在桌子間,送花的小姑娘,賣煙的煙販子來回奔波,二樓的雕花欄桿上,斜倚著不少看熱鬧的人,男女老幼,打情罵俏,家長里短,好一個百味眾生相。

奉茶小生一身灰布常服,肩上搭著毛巾,一見中君踏進來,瞧著穿著一身男士休閑棉衫,外加修身棉長褲,黑色尖頭帆布鞋,穿的倒是體面的很,不由熱情洋溢,立刻堆上笑容,迎了上去,引著中君落座。

中君環顧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個穿著背心的粗獷男人身上,男人背對著門口坐,肌膚黝黑,背上縱橫著刀疤溝壑,一只腳粗魯的踩在板凳上,吊兒郎當的抖動著身子,中君勾起一絲壞壞的笑意,穿過大廳走到男人身後,從後面拍了拍他的頭,笑道︰「怎麼是你來,韓耽呢?」

邊說邊從男子面前的火柴下面,模出幾個銅子兒,扔給奉茶小生當作打賞,奉茶小生歡歡喜喜的接過銅子兒,說了一堆大吉大利,大富大貴的話,樂呵呵的換了席位。

江奎碩大的身子怔了怔,待看見面前落座的青年,神情一喜,剛要出口稱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又住了口,神色恢復凝重,「可算是見到你了,我都急壞了,韓耽出事了。」

中君剛剛拈起的一顆茴香豆還沒扔進嘴中,抬起的手頓在了半空中,似是沒听明白江奎的話,扭頭望著他。

江奎小眼楮滿是嚴肅,大黑臉透著凝重,湊近她,壓低聲音道︰「我們按照你給的名單,一一找到了那些軍官進行威脅收買,北獅子軍里,雲天祈意欲除去的那幾個官員成功的歸附了我們,借助我們的力量控制了另外幾個高層,導致雲天祈調兵不成,軍隊群龍無首,目前北軍能說的上話的人,也都是我們的人,雲天祈的幾個心月復大將已被禁足,還未得到處置的命令,袁家軍那邊的幾個不安分的官員現在嚇的不輕,听說袁任最近有所動作,也都在尋求我們的力量,但是那名單中,雲天祈安插在袁任軍隊中的特務還沒查出來,韓耽控制了上海軍部,本來是調查護國兵團內的特務之事,追查到了袁軍那邊,人莫名其妙的就失蹤了,我懷疑是查到了什麼秘密,被袁軍扣留了。」

中君將茴香豆扔進嘴里,細細咀嚼,皺眉道︰「我們安插在北軍和袁軍里的那幾個軍官要盯好了,他們既然能背叛原統帥,也定會尋求機會背叛我們,打蛇打七寸,看看有什麼要命的把柄沒,最好全部握在我們手中,韓耽的事,交給我,既然是查到袁軍頭上出的事,他們月兌不了干系。」

江奎四下看了看,湊到中君耳旁,「這個你放心,那幾個軍官的左右副將和軍隊中將都是我們的人,一有二心,立刻就除掉,你上次讓我查的事,我查到了,三年前,是有一個叫高建明的受了嚴重槍傷被緊急送往戰區紅十字會,紅十字會無法救治,被雲天祈轉移了地方,從此就沒了消息,我派弟兄們在北軍內探過消息,有士兵說三年前雲天祈為了引一個叫四爺的人出來,而將高建明綁了起來鞭笞解恨,後來卻被高建明的仇家有機可乘,趁雲天祈不注意,將高建明亂槍打死。」

中君拈豆子的手微微頓了頓,「建明的仇家?」

江奎把聲音壓的更低了,左右環顧,沉聲道︰「听說雲天祈為了這事跟皇都的蕭寧有過一場激戰,雲天祈身中數槍,而蕭寧也差點被雲天祈打死,北軍私下里都傳是皇都的人干的,因為北軍當時在場的士兵,端了槍,雲天祈沒有下令誰都沒有開槍,只能是有人偷襲。」

中君指間的茴香豆「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事竟跟蕭寧有關系,這麼說當年不止她和薄傲寒在場,還有第三方勢力潛藏在暗處,彼此之間互相都沒察覺。

若說是蕭寧,不是沒有可能,薄傲寒跟她一起墜入海灣,憑著蕭寧對薄傲寒的執狂,很有可能替薄傲寒報仇,那麼復仇的第一步,就是拿建明開刀。

中君緩緩握緊虛空中的手。

「你查這個做什麼?」江奎見她臉色不對,好奇的問道。

中君握起的拳頭緩緩打開,不動聲色的端起茶水,淺淺喝了一口,「我跟這個高建明有點交情。」

「之前你說跟雲天祈有點交情,竟跑去帥府做了少女乃女乃,現在又冒出個高建明,你的能耐還真是大,什麼人都能認識,雲天祈這次算是栽了個大跟頭,戰爭合約在我們手上,只要一公布出去,他就徹底身敗名裂,成為所有軍隊的公敵,上層為了推月兌責任,也會殺他滅口,話又說回來,他好像事先有預感,提前一個月把雲家的人送出了國。」江奎抓了一把豆子放在掌心,一顆一顆的慢慢扔進嘴里,漫不經心道,說到眼前這家伙在帥府做少女乃女乃的那段日子,他和韓耽,汪銳,還有幾個兄弟差點驚的抽了過去,都沒想到雲天祈的口味這麼重,喜好男風,這樣的丑男也能接納。

三年前他和中君在湖北某礦區認識,那時他們都還是打礦石的粗俗工人,初見時,這小子就一臉刀疤,又黑又丑,鬼靈精怪,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干,很是招人喜愛,礦區的老少爺們兒都愛跟她相處,其實細細的看,避開那些刀疤,這家伙長的還挺清秀的。

聞言,中君端著茶水的手微微晃動了一下,杯水蕩起絲絲漣漪,她放下杯盞,垂眸斂去精銳的光,淡淡道︰「合約的事,還需從長計議,先不公布出去,追隨雲天祈的北獅子軍還很龐大,留在手上作個籌碼,你和汪銳他們都小心一點,最近不要有什麼大動作,兄弟們都藏好了,等這一陣子風頭過去,政壇穩定了,在商議下一步怎麼走,韓耽的事需要潛入袁家軍內部,才能查出頭緒,她嘴比較嚴,對方探不到有價值的消息,一時半會兒不會殺了她,我就擔心她性子急,受到傷害。」

「你說的對,我在擔心這個問題,北軍是出了名的軍戒嚴苛,沒啥壞的習氣,但是袁軍就不知道了,袁任常年隱在幕後,自從幾年前出席過一次公眾的社交,就再沒出現過,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怎麼就能把軍隊管的這般安穩,軍隊自從由他接手都沒出現過什麼亂子,平日里也沒啥動靜,低調的很,至于軍隊的習氣,跟北軍相比,還是差了些,韓耽又是個火爆剛烈的人,落在敵人手中,定會吃不少苦頭。」江奎一個大老爺們兒,大黑臉上浮起一絲擔憂,拍著大腿,嘆道。

中君勾起一絲笑意,站起身,「現在的關鍵問題,就是誰抓的她,想干什麼,是袁任,還是他下面的分支,我打算參軍,加入袁軍。」

江奎猛的一震,也站起身,急道︰「這怎麼行,太冒險了,你接近雲天祈,兄弟們都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寢食難安,若是在進入袁家軍,你還讓不讓我們活?」

中君呲牙一笑,拍了拍江奎健碩的肩膀,笑道︰「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學著點,袁任若是有意將韓耽藏起來,任我們把上海翻個底朝天都找不到,只有進入袁軍內部,才會探听到最準確的消息,我不相信暗線,何況,我還有些別的事要查。」

江奎欲言又止,捶胸頓足的在原地抱怨半晌,看著她,沒好氣道︰「你天天單獨行動,來無影去無蹤,扔下個情報消息就沒了影子,兄弟們都很想念你,蔣……蔣爺……也盼著你回去……」

中君微微一愣,突然揚唇笑起,贊賞的一拳打在江奎的胸口,神秘兮兮道︰「說漏了嘴,小心軍法處置你哦。」說罷朗朗一笑,「我跟你們在一起,只會給你們帶來滅頂之災,相信我,單獨行動有單獨行動的好處,只要軍隊完成了統一,讓百姓少受軍閥戰亂之苦,這個過程是什麼樣的,沒什麼要緊,目標都是一樣的。」

「嗯。」江奎听著她的話,虔誠的點了點頭。

「行了,韓耽的事拖不得,我去探探口風,想辦法應征入伍,你那里有錢沒,給我點。」中君邊說邊伸出手,一臉的理所當然。

江奎怔了怔,下意識的按緊口袋,結巴道︰「沒……沒有。」

中君強勢出擊,連撕帶扯,硬是從江奎的的上衣口袋里搶出一包嘩啦啦的銅子兒,掂了掂,沖他痞兮兮的笑了笑,大大咧咧的往樓外走去,絲毫沒有察覺身後尾隨而上的特務。

薄傲寒騎著軍馬在路上橫沖直撞,引得汽車連環相撞,嚴重阻礙了交通,直到騎到皇都門口,沖開人群,翻身下馬,冷著臉大步踏了進去。

「薄爺,你可回來了,出大事了。」剛進入皇都,黑色禮服的男子迎了上來,一臉的凝重。

皇都今日沒有營業,水晶玻璃門外搬放著大蹙大蹙的花籃,菊花開的清晏,一屋子黑色西服的男人,個個神情肅穆,成隊的立在大廳中,乳白色雕花牆角簇擁著黑色的布朵,金碧輝煌的大廳內,此刻只剩下黑白兩種布幔顏色,所有的黑衣人低著頭,胸前戴著白色的小花,好似在靜靜默哀,皇都外,各方黑勢力成汩的聚集在門外,黑色豪車不計其數。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行人紛紛繞道而行,整條蘇蘭希爾大街,顯得格外的空曠,薄傲寒緩緩皺起眉頭,「人呢?」

「南爺被停放在四樓的教堂里,寧爺在那里守著。」安良低聲道。

薄傲寒皺著眉,沉默的大步跨上樓梯,每一次都沉重千斤,眉頭越皺越緊。

四樓的教堂,寬闊寂寥,五彩瓖嵌壁畫,浮雕飛鬢入天,頂部采用羅馬式拱結構,莊雅肅穆,具有濃濃的宗教神秘色彩,倒不是為了祈禱救贖所建,而是皇都入幫儀式上幫派尊崇的一種祭奠。

大廳中央,安放著足足有兩米長的黑色棺木,頂部采用的封閉式水晶玻璃,棺木里被白花簇擁的中央,正靜靜的躺著一個人,修長的臉蒼白如羅剎,黑色的西服規整筆挺,好似陷入一場永不蘇醒的夢里,手指上有煙燻的黃色,然而,細長的十指,指甲全部月兌落,可見生前受到怎樣非人的對待。

薄傲寒在門口站定,遲遲沒能在踏出一步,緊皺的眉慢慢展開,看著棺木里的人,瞳孔微微緊縮,連冷意都忘了收斂。

大廳里,只有蕭寧一人,依舊一塵不染的白色西服,筆直的站在棺木旁,猶如一尊亙古不變的浮雕,他的頭發長至耳側,給俊美的側臉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妖魅。

薄傲寒有些機械的踏出了步子,在蕭寧身旁站定,看著棺木里的人,眉頭再次緩緩皺起,深深的皺出一條壑。

「怎……」

薄傲寒一句話還沒說完整,蕭寧突然掄起一拳就砸了上來,將薄傲寒狠狠砸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壁柱上,跌倒椅子上,又摔到地上。

「你這個畜生。」蕭寧喉嚨里發出獸一般的聲音,大步走到薄傲寒身前,掄起拳頭又是一拳砸在薄傲寒精致的臉上,眼里布滿血絲,低吼著粗喘道︰「廣州出事,你在哪里?皇都被圍,你在哪里?南城被人暗殺,拋尸街頭你人在哪里!畜生!」

說著雨點一樣的拳頭密集的打在薄傲寒的臉上,絲毫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薄傲寒皺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雙目冷靜的看著蕭寧的臉,微微抿緊薄唇。

蕭寧騎在薄傲寒身上,揪起他的領口,眼神狠厲,逼近寒聲道︰「那個女人真有這麼重要嗎?我和南城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她一條賤命嗎!當初你流落街頭,是誰將你帶回的皇都,你奪權的時候,是誰為你兩肋插刀,你知不知道你奪的是誰的權?」

蕭寧欺身沉怒道︰「你奪的是南城的權,皇都本應該是他的,你卻殘忍的奪了他的所有,睡了他的女人,你以為南城為什麼要月兌離皇都,獨身一人前往廣州?當真是因為被老爺子器重?那是他不想面對你!你一走了之三年,我以為你將兵權交給了南城,我沒想到,你還是不信任他,竟將他的兵權架空,獨掌實權!現在他死了,你還想怎麼樣?薄韶榮,你究竟是有多狠,我和南城陪你玩了這麼久的替換游戲,你說你是薄韶榮,我們絕口不提薄傲寒,你說你是薄傲寒,我們跟傻子一樣徹底忘掉薄韶榮,配合的這麼好,到頭來,在你心里連個低賤的女人都不如!」

薄傲寒英俊的臉腫的老高,眼角淤青,沁出鮮紅的血,唇角紫紅一片,已然看不清真實的表情,大掌一把握住蕭寧砸下來的鐵拳,怒聲道︰「不要把她牽扯進來!」蕭寧傾身,低垂著頭突然低低笑了起來,目光里夾雜著一抹痛苦的執狂,「傲寒,我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麼,是丟棄的棋子,還是肝膽與共的兄弟,仰或同甘共苦的家人,你心里有過我們嗎?」

薄傲寒額角隱隱有了怒意,掙扎著起身,蕭寧大手突然按住他的胳膊,身子下傾,狠狠的吻上了薄傲寒的唇,唇齒熱烈的糾纏,狂亂而又深沉,四目相投,誰的痛楚觸目驚心。

薄傲寒眸子一凝,突然抬起一腳,頂在蕭寧月復部,將蕭寧重重踹出幾丈遠,薄傲寒喘著怒氣,踉蹌的站起身,薄唇已被蕭寧咬破,滲出艷麗的血。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軍統四少最新章節 | 軍統四少全文閱讀 | 軍統四少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