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四少 第一百零三章︰祝你幸福

作者 ︰ 盛寵萬千

中君冷冷掃視了一番大廳,三百六十度十二個方位上,每個方位都有人蹲守,目標統一看向蕭寧,舞廳外布滿殺手,雲天祈動真格的了?

「爺,我們要不要出手?」汪銳低聲道。

「不用,靜觀其變。」蕭寧都不急,她又何苦替他急,中君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要了一杯威士忌。

汪銳目光有意無意的瞟著中君,雖然韓耽告訴過他蔣爺是女人,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她穿女裝,

一身淡青色的女士毛呢外套,頭發長至肩頭,襯托著側臉嫵媚動人,狹長的眸子閃爍著懾人的幽光,臉部有過淡淡的妝飾,玲瓏精致,一張小臉此刻較為圓潤,曲線凹凸有致,短短兩個月,她竟被薄韶嶸養胖了這麼多。

察覺到汪銳的視線,中君眼波流轉,斜眼過去,翹唇一笑,「好不好看?」

汪銳微微一怔,沒想到她竟一點也不避諱,憨厚一笑,「好看。」

鬧煤礦,劫軍火,煽動貧民窟暴亂,一起經歷過這麼多事,他都不知蔣爺臉部的刀疤是假的,跟了她三年都沒察覺她是女兒身,這個激靈善變的青年,轉眼間從男人變成了女人,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正好看見她一身破布衫,滿臉煤渣,神情狠厲的將一根打碎石用的尖棒扎進了監工頭的眼楮,不知那工頭對她做了什麼,使她那般憤怒,一個人撂倒了三個壯漢,將尸體拋進礦洞中,事後她只是嬉皮笑臉的對大家說,「我叫蔣章,一人做事一人當,沒你們什麼事。」

英雄出少年,蔣爺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汪銳正感慨間,中君神色嚴肅的站起身,疾步穿過大廳,繞過歌舞台,走進一條漆黑的包廂道。

蕭寧已經離席,不知去向。

突然槍聲從走廊後面傳來,中君加快步子,這麼快就動手了。

穿過走廊,來到歌舞廳後門,鐵門後是一條錯綜復雜的水泥巷子,巷子通往大街,槍聲就是從巷里傳出的。

中君突然停下步子,緩緩皺起眉頭,事情不對,蕭寧為何要跑到巷子里來,在凱旋歌舞廳不是更安全嗎?凱旋是他的地盤,任誰都動不了他,一旦出來,就是自尋死路。

正思慮間槍聲催命一般傳來,汪銳低聲道︰「救還是不救。」

從舞廳四周聚集的護兵便裝跟在身後,神情嚴肅,謹慎的四周查看。

「我去看看,你們別動。」

「這……」汪銳猶豫道。

「事情不對勁。」中君說罷,像著槍聲的方向狂奔而去,

中君攀上巷子的水泥牆板,匍匐在牆沿上,向下看去,另一道巷子里橫七豎八的倒著十幾個黑衣人,顯然經歷過一番槍戰,都是心口中槍,一擊致命,對手是善于射擊的高手,中君凝眉,蕭寧站在巷子的交叉口干什麼?

好像在跟誰說話,隔得太遠,蕭寧又是背對著她,另一個人的身影被巷子的拐角遮住,絲毫看不到。

突然,蕭寧踉蹌的後退了一步,低低的笑聲傳來,爽朗清曠,傳向很遠,然而听在中君耳中,好似感受到煙波浩渺的幻境中,亭台樓閣瞬間崩塌,海市蜃樓灰飛煙滅,空中樓閣轟然墜落的絕望,泯滅著揮不去的恨意,笑聲沉郁,滴血悲戚,中君的心莫名的揪了起來,能讓蕭寧這般悲聲大笑的人,除了韶嶸,還會有誰。

心里咚咚的狂跳起來,蕭寧突然出手,猛的揮出鐵拳,向著對方打去,然而好似有傷在身,動作施展不開,剛收手,就被人踹在了胸口,踉蹌的後退了幾步,中君的身子猛的一震,鮮血順著蕭寧的胸口狂涌不斷,一把精短的匕首,插在了他胸口,剛剛那一腳,將匕首更深的插入了幾分。

「蕭寧……」中君低呼,顧不得多想,拔出腰間的槍,翻身而下,向著蕭寧狂奔而去。

蕭寧扶著牆壁勉強穩住身子,唇角凌厲的笑意越來越深,最後放聲大笑起來,滿嘴的鮮血刺目冰冷的猶如地獄修羅,而他整個人,好似處在一片洪荒當中,虛無孤寂,陷入屬于他自己灰暗的世界,與外界隔絕,除了笑,還是笑。

中君飛身上前,拔出腰間的槍向著巷子的另一端射出,一直藏在死角的暗中人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可惜那人口鼻皆被黑色的布幔遮住,中君剛一出現,那人便翻過牆壁,消失在巷子那頭。

「蕭寧,你怎麼樣?」中君扶住蕭寧的身體,皺眉急道。

蕭寧俊美的面容在看到中君的那一刻,微笑的更是和煦如春,他穩了穩身子,桃花眼緊緊的盯著巷子盡頭,好似那里有他思念的人,憎恨的人。

「為什麼……」蕭寧低低輕笑,深深凝視著巷子盡頭。

中君剛要說話,余光瞟見水泥牆壁上方探出的黑洞洞槍口,以及一對冰冷如死神的鳳目,槍口遠距離對準她的頭,然而不等她反應,只听一聲槍響,對方毫不猶豫的開了槍,她幾乎可以看到子彈劃破空氣,向著她的命門急急呼嘯而來。

那麼熟悉的英苒鳳目,那般陌生的死亡氣息,讓她一瞬間震驚的定格在原地,不躲不避。

世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遲遲感覺不到疼痛,耳旁一聲壓抑的悶哼,中君猛的睜開眼楮,蕭寧不知何時傾身上前,將她護在懷里,低笑道︰「我欠你一命,現在還你。」

「蕭寧!」中君反手護住他倒下去的身體,驚呼道,她不知此刻是什麼心理,好似除了喚他的名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和蕭寧之間,幾乎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交集,這個男人的世界里,除了薄傲寒,再無他物,甚至他活著,就是為了讓薄傲寒活的更好,薄傲寒在哪里,他便在哪里,他想讓他愛他,想盡辦法的讓他看到他,然而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距離越來越遠。

這樣遠的距離,比生與死還要遠的距離,好似一座城,他在城外棲棲遑遑,寸斷肝腸,他愛的男人,在城內風花雪月,把酒言觴。

蕭寧,值麼?

蕭寧臉色不斷的蒼白下去,中君手指所過之處,皆是血跡,他到底流了多少血,那把精短的匕首已盡數滑進他的身體,子彈應是從背部射入,傷的太嚴重,中君突然用力吹了聲口哨,不遠處的護兵身手矯健的越過巷子圍牆,向著她們奔來。

「爺!」

「立刻送蕭寧去醫院……」中君扶著蕭寧的身體,喝道。

突然,四周閃起無數閃光燈,好似照相機快門的燈光,夾雜著火花,怎麼回事,有人在拍照?

中君眸子頃刻間犀利,有人刻意制造槍殺,挑撥關系!

「砸掉照相機,一個都不留,快追!」中君怒然低喝。

「是!」護兵向著閃光點處敏捷的攀過牆壁飛身追去。

「汪銳,送蕭寧去醫院。」中君扶著蕭寧的肩膀,怒喝道,剛扶著蕭寧走了兩步,大口大口的血從他嘴里涌出,胸口的血隨著步伐的邁開,流失量變大,不行,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別多管閑事。」蕭寧突然低喘著,用力推開她,踉蹌的後退,撞在牆壁上,靠著牆壁慢慢坐下去,白色的西服前染上絢麗的紅,規整筆挺,帥氣非凡,透著些許的孤傲,深幽冰冷的目光落在中君臉上,高挑的眉梢帶著不屑微微眯起眼楮,唇角略勾。

他像是看著她,又不像是看她,唇角的笑讓中君莫名的心尖發寒,他的目光,好像看到了她的未來,嘲諷的同情的鄙夷的憎惡的目光。

看著蕭寧越來越慘白的臉,還有受傷的胸口,中君暗暗握了握拳,沉聲道︰「汪銳,讓兄弟們把巷子里的尸體處理掉,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是。」

支開汪銳以後,三岔口只剩下她和蕭寧,中君走上前,俯瞰著他,冷冷道︰「是誰干的。」

蕭寧唇角勾勒的弧度愈發的魅惑,微眯著眼看她,低笑道︰「我希望你的結局會比我好。」

「謝謝。」中君疏離的冷笑,「你不打算告訴我是誰干的嗎?」

蕭寧笑著搖頭,「你明明知道,卻讓我親口承認,聰穎如你,雲中君,這場局,你會是真正的贏家。」

中君狹長的眸里冷光掠過,如碧湖鏡湖中蕩漾的點點陽光,粼粼微波,「承蒙夸獎,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蕭寧看著她清秀的面容,彎起唇角,笑的溫暖和煦,也許這是他給她的最沒芥蒂的笑容,「祝你……幸福。」

有那麼一瞬,他停頓了片刻,眯了眯眸子,好似在幫她分析著局勢利害,幫她估算著勝算多少,最終只是懶懶的勾起唇角,將所有想表達的話語凝結在一起,無非就幸福二字,說來容易,履行很難。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任何事在他面前都會反復揣摩評估,理性的審視分析,以最小的代價,謀取最大的暴利,如果他愛上的不是薄傲寒,而是任何一個女人,蕭寧就不會是今日的蕭寧,也許這個男人會輕而易舉的成為一方霸主,成為上海政商兩界叱 風雲的梟雄,可惜,他被感情袢住了前進的腳步,沒能渡過此生劫數。

中君心里微痛,好似被辜負的人是自己,他到死都不願意提薄韶嶸嗎?當初雲天祈拿槍指著自己的時候,她的心態也許和蕭寧一樣,生無可戀,死是解月兌,心髒好似被一刀一刀的凌遲一般,痛不欲生,蕭寧現在是不是也是這般的痛?

那句幸福,讓中君微微一怔,冷硬的心開啟了一個缺口,鮮活的心髒莫名的顫抖起來,她輕輕蹲子,握住蕭寧冰冷的手,輕聲道︰「韶嶸心性善良,對你情深義重,相信我,不可能是他干的,蕭寧,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沒人可以代替,真的,韶嶸他在乎你,比任何人都在乎。」中君將蕭寧的手握在手心,想將溫暖傳遞給他,不讓他這麼冷,雖然她的身體也冰冷的駭人,剛剛牆垛那邊的人,那對鳳目,那樣熟悉的輪廓,除了薄韶嶸,還會有誰那般精致絕倫。

蕭寧看著她的眼楮,勾唇淡笑,氣息一點一點的弱下去,想要開口,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中君順著牆壁坐下,靠在他身邊,輕笑道︰「我曾經問過他,如果你不在了,他會怎麼樣?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蕭寧唇角的笑意漸深,溫暖如春,緩緩閉上眼楮,掩去瞳仁深處的眷戀和痛楚,那個笨蛋會說什麼,他肯定不會回答。

中君微微斂下眉眼,笑道︰「他拒絕回答,他說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他相信你會活下去,活的比他久,活的比我們都幸福,他說你受了那麼多的罪,吃了那麼多的苦,應該得到幸福,他太在乎你了,蕭寧,只是他不會表達,他是個笨蛋。」

蕭寧微微皺起眉,好像傷口疼痛難忍,痛苦不堪的回憶因為有他而五彩斑斕,心如刀絞,徹骨的寒冷,下意識握緊中君的手。

他想念他,很想念很想念,想留在他身邊,想說傲寒,我回來了,兄弟也好,屬下也罷,怎樣都好,只要讓他看到他,可他,卻不給他機會,一絲一毫都不給。

他的確是個笨蛋,為什麼要任由自己走掉,一句挽留都沒有,只要他開口,哪怕一個字,他都會留下,作為兄弟留下,為他生,為他死,為了他的幸福拿命去拼。

好遺憾。

蕭寧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唇角略勾,漸漸的,松開了中君的手。

死在心愛的人手上,是哀,還是幸?

中君靠在他的肩頭,將他的手更緊的握在手心,明明是蕭寧的事,明明這個家伙還欠他一條命,可是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初遇時他的隨性,相處時他的調侃和精明,再到後來的針鋒相對,縱然他恨她厭她如此,剛剛他還是救了她一命。

中君下意識抓住他漸漸松軟無力的手,莫名的恐懼充斥著胸腔,她在這世間的朋友不多,屈指可數,也許,這些朋友的稱謂都是她一廂情願的認為,然而,當熟悉的人,哪怕是敵人死去的那一刻,失去的恐懼會讓人不知所措,因為你不知道他走了,還會不會有這麼一個人出現在你枯燥的生活中,添點佐料,加點色彩,打打鬧鬧,豐富多彩。

而她,正在失去那個朋友,永遠的失去。

中君握著蕭寧的手坐在牆角,薄唇微抿,強忍著眼里的酸澀,她從不知道,這個人的離開,會讓她難過至此,不舍至此,惋惜至此,就如同母親走的那一晚,院子里的花一夜間全部凋謝了。

她突然很想念雲家,想念西邊的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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