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櫻鬼之存在 第九章 風雨

作者 ︰

時間︰1863年的九月十七日中午。

地點︰日本京都,小雛菊。

天空陰沉沉的,如一塊蒙了灰塵的玻璃,白雲也失去了往日的潔白,厚厚的堆積在一起,好像終于承載不住自身的重量要壓下來。風漸漸轉大,吹得院子里的大樹枝干不停搖晃,樹葉沙沙作響,可憐的幾簇矮花草禁不住大風的呼嘯,癟癟的貼在地面上。

這次天氣的聚變,讓人不禁感慨夏季即將過去。原本前幾天還分外炎熱,今天卻狂風大作,宣告秋季的初始。時間真是世上最公正的東西,從來不會為了某件事物某個人而停下自己的腳步。

屋內倒是另一番風景。

安倍末色坐在床上手捧一杯熱茶,齋藤一安靜的盤腿坐在角落(為什麼坐在角落啊……果然是個存在感超低的人……),沖田總司走進走出的忙碌身影點燃了房間里的溫暖氣氛。

「午飯做好了哦。」系著圍裙高捋著袖子的沖田總司端著一碗粥走到床邊,期待的把碗遞到床上之人面前,「吃吃看。」

安倍末色放下茶杯,接過粥放至鼻下聞了聞香味,味道不錯,就是……她皺起眉頭看米粒間摻雜著的綠色顆粒,久久也不動勺子。

「怎麼了?」

她困擾的說,「里面加了韭菜……」

他低眼看了看碗里的東西後問,「小末色不喜歡吃韭菜嗎?挑食可不好。」

「我討厭韭菜,不管是韭菜,蔥姜蒜也不是很喜歡。」她很老實的擺出一副挑剔的模樣,爾後提醒他,「而且我又沒有生病,給我吃韭菜干什麼。」

「但是有一點熱度的吧。」他抬起手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

她把碗放到一邊離自己遠遠的,並斬釘截鐵的告訴他,說話一字一頓,「我、死、都、不、要、吃、韭、菜。」這決心,連天崩地裂也無法使其動搖。

不就讓她喝點韭菜粥嘛,至于這麼動真格?他沒辦法的攤攤手宣告投降,只好求助于角落某個存在感極弱的人,「阿一,還是你來吧。」

齋藤一抬眼看安倍末色,看到她眼中滿滿的決心後宣布不戰而敗,稍顯機械的說,「換其他的食物吧。」

沖田總司投給他一個「你真沒用」的眼神後,腦海深處的某根神經突然被撥動,靈光乍現。

安倍末色狐疑的看著他拿起碗自己喝下一口,才想問他干什麼,對方已經放下碗靠過來,臉上帶著十分露骨的壞笑。他一手攬住她的肩膀讓她的身子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胸膛上而無法逃離,另一只手則勾起她的下巴。

發覺他的企圖,她慌忙去推他,緊張的警告道,「喂喂,你別亂來啊,小心我咬你,我咬起人來可是很痛的。」

某人才不吃她這套,口中含著東西不能說話,所以便用笑容將「邪惡」這個詞具體化。

她轉頭看向齋藤一求救,誰知道他很沒良心的管自己喝著茶,完全無視這邊如此殷切的眼神。無奈,她只好采取下下策——求饒,「大哥,我知道錯了……」

「已經晚了。」沖田總司那雙好看的眸子是這麼傳達的。

她才開口想要說什麼,嘴巴已經被人封住。唯一慶幸的就是沖田總司雖然看起來輕浮,卻不是登徒浪子,雖然兩嘴相接卻沒有做什麼非分的事情,只是將自己口中的粥過渡到她的嘴里而已。

明明連當事人都沒有色心,偏偏這一幕看在外人的眼里就……

進來的三人組的下巴「當」的一聲掉下,張大的嘴巴足可以塞下三個大雞蛋了。

永倉新八指著他們的手都顫抖了,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整話來,「你……你們……你們……我……」

安倍末色這才注意到齋藤一以外的旁人,使出最大的力氣連手帶腳的把沖田總司一把推開,支支吾吾的解釋,「那個……不是你們看到的這樣……其實……是那個……我……總司他……那個韭菜……我……」

看她滿臉羞紅的辯解模樣,其他人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弄得她郁悶的不得了,生氣的雙手互抱別過頭不理他們。

原田左之助,永倉新八和藤堂平助笑夠了才進屋,將慰問用的東西放下。

永倉新八做了個揮劍的動作,告訴安倍末色說,「我們已經把那些混蛋全部給收拾了!」

「那些人都是芹澤派的。」原田左之助有聲有色的把他們是怎麼撂倒那些隊士的過程描繪了出來,「問了土方先生那些混蛋的名字後,新八第一個沖過去把他們揪出來,二話不說就是一拳……」

都缺胳膊斷腿了啊……安倍末色惡心的皺起了眉頭,太血腥暴力點了吧……

藤堂平助嘲諷的哼哧一聲,「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狗啊。」

沖田總司不滿的嘟囔,「真是的,都沒有叫上我,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直接砍了他們。」真是不能想象這樣天使般好看的臉蛋竟然能這麼無動于衷的說出殘忍的話。

「殺了他們土方先生不會同意的。」齋藤一一本正經的開口。

「啊,齋藤?!」原田左之助剛看到他,驚訝的說,「你也在這里啊。」

藤堂平助汗顏,不得不吐槽一句,「真的是存在感好弱的人……」

「要下暴風雨了。」安倍末色轉頭望向窗外,看著低壓壓的烏雲風牛馬不相及的說了句。

其他人也一起看向外面陰霾的天空,「是呢,要下暴風雨了。」新選組里即將刮起暴風下起驟雨。

**************************雪花飄下來*************************

時間︰1863年的九月十八日晚。

地點︰日本京都,小雛菊。

狂風呼嘯著席卷過大地,路上的一些大樹甚至被吹斷了枝干,小枝椏便隨著風被卷到其他地方。豆大的雨點帶著涼意伴隨著大風傾瀉而下,大雨敲窗,滴答聲成為這首沒有節奏卻能撼動人心的歌曲的一個音符。

房間里一片昏暗,時而被閃電點亮,只是頃刻間就重回黑暗。

听著這首大自然譜寫演奏的樂曲,安倍末色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門突然被拉開,一個人影站立在黑暗中,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來人所在平面的背景。

安倍末色借著稍縱即逝的雷電光芒看清了他的模樣,輕聲驚叫出聲,「總司!」

他的額頭綁著白色護額,身上穿著沾了血的隊服,經過一路過來的雨水的洗滌讓那抹鮮紅暈染開來,手中還拿著她給他的刀,刀身上依稀可見鮮血的痕跡。

她趕緊起床點燃蠟燭,昏黃的燭光頃刻間彌漫了整個房間。無孔不入的風自關門時從縫隙中鑽了進來,燭火被吹得搖曳不止,明明滅滅。

沖田總司臉上的悲痛轉瞬即逝,換成一如既往的笑容,嫌麻煩的說了句,「殺人時自己身上會沾上對方的血真是麻煩啊。」

她心里已經有數了,他帶著血來這里,看樣子近藤派已經肅清了芹澤鴨,而總司喜歡的那個藝妓阿梅因為芹澤鴨的死而用他的刀自殺了。親眼看到自己愛慕的女人死在自己的刀下,說不難過恐怕誰都不會相信吧。

她也沒有問什麼,拿來一套干淨的衣服給他,「快換上吧,都濕透了。」

他郁悶的看著眼前的這套里衣,「這是小末色衣服吧……」他能穿得上嗎?

「當初買的時候買大了,雖然你穿可能還會有點小,但是這種時候就將就一下吧,總比感冒好。」她說著已經接過他手中的刀收到鞘中放到一邊,並幫忙替他解衣服。

果然,她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的確不合身,只是原本應該不倫不類的尺寸,穿在沖田總司身上卻不然,他身上的那種特別的氣質,讓他看起來反而顯得更加輕謾了。

「雖然我不建議你喝酒,但是——」安倍末色從廚房拿來一瓶酒放在桌上,「今天破例一次。」

「這樣子,總覺得小末色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一樣。」他笑著坐到了桌邊,拿起酒瓶都不用碗直接用灌的。

雖然是笑著,可是她能夠清楚的看到這笑容背後的傷痛,因為她就是這樣過來的,真是諷刺啊。

兩人就這之後沒有再說什麼,一個喝悶酒,一個擦拭刀,好像完全屬于兩個世界一樣,卻又那樣緊緊相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窗外的風雨不知何時開始變小。

「今晚,可以睡在這里嗎?」。邪魅又迷人的聲音在耳邊近距離的響起,他的呼吸撩撥著她的耳垂,酒精味撲鼻而來,帶著些醉人的氣息。

她回過頭,對上了一雙讓人無法拒絕的眼眸,碧綠的眸子竟有一點恍惚。此時的他,讓她拿什麼說不,找了一個不容易累的姿勢坐好後,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安撫的撫模著他的頭發,只听他輕聲說,「歌……小末色,會唱歌嗎?」。

「歌?會啊。」

「唱一首給我听吧。」

她應了聲,開始清唱起來︰

拂向天際的清風,

卷起時光的羽片,

連同我的思念傳遞至十六夜。

宛如你一般風姿凜凜,

落英傲然挺立,花香四溢。

我的話語依舊無法傳達,

憂郁著從枝椏上逝去。

我努力飛向你的天空,

如果不能成為在你天空飛翔的蝴蝶,

那麼將這份悲傷這份痛苦吞噬殆盡,

成為鬼神也在所不惜。

拂向天際的清風,

卷起時光的羽片,

連同我的思念在空中飄落。

飄渺的夢,

只在剎那,

心如繭蛹一般,

藏在輪回的盡頭。

朦朧了雙眼,

那十六夜之淚。

——摘自《薄櫻鬼》第一季的主題曲《十六夜淚》。官方版本為︰蝶舞翩翩揚清風,情隨風涌十六夜。凜然如君般,此花傲然立,散落暗香惜。此訴尚未言,花自枝頭隨風逝。翩舞伴君身兩側,生死相隨若難為。與君共擔悲與苦,噬君化鬼亦無悔。蝶舞翩翩揚清風,此情隨風舞花瓣,夢回蠶蛹時,彈指已萬劫,花霜滿天,十六夜淚。如君重再現,此花幾度開,散落暗香惜。昔日誓言重再現,舊顏難復亦無怨,翩舞伴君身兩側,生死相隨若難為。此花爛漫紛飛絢,弒君化鬼亦無悔。蝶舞翩翩借清風,此情願君傾耳听。待與君相逢,彈指已萬劫,春逝韻尤在,舉頭仰望之十六夜月夜。(作者有一個小建議︰本人覺得這首歌蠻好听的,建議大家有空可以去听听。)

他閉上了眼楮,唇邊勾畫出的弧度帶著些滿足和謝意。

在半明半暗的燭光下,他那好看的睫毛輕輕的忽閃著,在眼楮下形成一個淡淡的陰影。

看著他這般無妨且脆弱的睡臉,安倍末色仿佛從他臉上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那個時候,如果也有一個人能這樣安慰自己,她又何須堅強的忍住眼淚站起來。

外面隱約傳來了一個細小的聲音——踩斷小樹枝的聲音在風雨中顯得十分不明顯,但她還是听到了。小心翼翼的把沖田總司安放到床上,拉好被子。

打開門,站在外面的人毫無疑問是土方歲三。

他不躲也不避的佇立在雨中,雨水淋濕了他的頭發和衣衫,好像剛從池塘里爬上來的一樣,卻不能用「落湯雞」來形容。為什麼呢?因為他一點也讓人感覺不到狼狽。他穿著新選組的隊服,讓他原本就冷峻的臉顯得愈加威嚴陰冷而不可侵犯。雨滴順著頭發滑落在臉上,又一直淌到下巴,最後滴落,消失在地面的小凹塘中。濕答答的衣服貼在皮膚上,勾勒出健美的胸線和姣好的身材輪廓。

「為什麼要對總司的事情如此上心?」他那清洌的聲音和著雨聲傳入安倍末色的耳朵,雖然依舊帶著些寒意,她卻討厭不起來。大概是因為總司吧,他懷疑她,也是因為在乎總司而已。

「誰知道,只是不想看到他難過吧。」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能夠在沖田總司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和大相徑庭的兩種命運。在心中感慨了一會,她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不進來嗎?你都淋濕了。」

土方歲三沒有推辭,跟著她到廳室。安倍末色想拿衣服給他換,他卻無所謂的說,「這樣就好。」

她也沒有強求,取來干毛巾給他擦頭發。

他趕緊抬起手想拿過毛巾自己動手,可是手掌偏偏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氣氛莫名的尷尬著。

「我幫你吧。」最後還是她很「沒皮沒臉」的打破了兩人的僵持狀態。

听她這麼說,他放下手,任由她打理自己的頭發。

她幫他細細的擦干頭發後,用梳子梳理那柔順的長發,墨綠色的發色在夜晚看起來顏色更加暗了,顯現出一種魅惑而危險的氣息。

一直到頭發被扎起,土方歲三只是靜靜的坐著,一言不發,或者說是在深思?

「好了,要拿鏡子嗎?」。她隨手把梳子插在自己的發間,卻沒有給人半點累贅的感覺。

他淡淡的拒絕了,「不用,我又不是女孩子。」

她淺淺的笑了,給他泡來一杯熱茶放在桌上,未免空氣再次凝滯,她明智的找了個話題,「要把總司叫起來嗎?」。

「就讓他睡著吧。」

「土方先生真的很關心總司啊。」她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眼底流露出的那抹難以察覺的色彩分明是羨慕,「那為什麼不早點殺了阿梅好讓總司死心?」

他破天荒的說了實話,「雖然我不喜歡那個叫阿梅的女人,但畢竟總司對她有好感,如果我殺了她,他會恨我的。」

「所以你就殘忍的讓他親自動手殺芹澤?你知道的吧,阿梅喜歡的是芹澤?」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吧,因為事實確實如此。

「我很開心。」她欣愉地笑了,連桌上的燭火也跟著歡樂的跳動起來,「土方先生竟然會對我說這些話,你應該很討厭我才對。」

他沉默了幾秒鐘後淡淡的說,「不是討厭,只要是對新選組不利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那現在不是敵人了?」

他迎上她的視線,眸中的那抹紫灰色愈演愈深,許久才問了句,「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看不透她。

「我?」她輕描淡寫的說道,「只是一個被命運束縛的可憐人吧。」沒錯,一個無法掙月兌命運的可憐的人。

他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追問下去,他不是一個八卦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這句話背後的黑暗,那會讓她難過。「時間不早了,芹澤鴨被肅清,明天會有很多事要做,總司就拜托你了。」

見他起身要走,她回屋拿來一把傘,「外面在下雨吧。」

他沒有說謝謝,只是輕輕對她點點頭。沒走出門口,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薄薄的雙唇一張一合,吐出冰涼的聲線,「好歌。」瞥去外界風雨的喧嘩,兩人所在的這個小小的安靜的空間里,土方歲三那帶有獨特磁性的聲音顯得非常空靈好听。

她心中一動,深處似乎被激起了幾層淡淡的漣漪。

說完最後一句話,他打開傘,頭也不回的離去,淺蔥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中。

或許這兩個人誰都沒有發覺,這一夜,那一首歌,成為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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