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第二十四章 心意難通

作者 ︰

雖只相交一招,但上官若愚已是心中有數,她適才不過是仗著兵刃出奇才擋下這招,要論真材實學,自己是萬難敵過。何況她對這怪人的武功來歷已瞧出些端倪,知道他家學淵源,莫說如今自己的功無已是荒廢五年,便是從前也非敵手。當下悄悄自蠱毒錦囊中模出一把毒粉攢在掌心,對洛東凡道︰「一會兒交手,你走開些。」

洛東凡想也不想,便立刻搖頭︰「不成。」

那怪人亦道︰「是啊,你們既是一路,自該同進同退。他又怎能棄你而去?況且我也不想留他性命。」

上官若愚冷冷一笑,道︰「口氣不小,卻不知那號稱天下刀法第一的黃鵠刀法你學全了沒有。」

怪人的眼中瞬時溢滿驚愕之色,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上官若愚不答,繼續說道︰「听聞‘鵠羽刀’如鴻鵠雙翅,是一對雙刀,適才你只用一柄單刀,便能使出那樣的刀法,若換作雙刀,卻不知還能驚天動地到何種地步。我倒真想見識見識。」

怪人道︰「好,我也想見見你那把劍。她最愛這些新奇的玩意兒,不知將來送她,她會不會喜歡……」說到後半句時,他垂下頭,又開始低喃自語。

上官若愚眉頭一蹙,道︰「玉羊如今已是他人之妻,你這愛慕之意說得那般露骨,不怕到時白晨尋你算帳麼?」

怪人目光猝然一凜,抬頭望著她,周身竟頭一次透出寒意︰「我曾發誓,這世上誰敢提起那個名字,我便讓誰不得好死!」言罷,鵠羽刀出手,如寒江之水自天而降,粼粼波光閃爍間,載著無窮殺意,與適才懶散的對招全然不同,威力陡然陪增。

上官若愚打疊起精神,將洛東凡向旁一推,喝道︰「找玉羊去!」天工七巧劍護在身前,翻轉翩飛,靈活詭變。

怪人手執單刀,卻仍然銳不可擋,他的刀法舒展、優雅,亦透著王者之氣,施展得越是順手,便越顯得高潔孤傲,霸氣無雙。上官若愚知他若想殺她,二十招之內便能得手,如今竟能讓她支撐到三十余招,不過是想誘她將天工七巧劍的變化盡數施展出來罷了。饒是窺其心意,她卻不得不施盡全身解數抵擋,七巧劍的劍身如活物一般,時長時短,時堅時柔,變幻多端,加之她的靈活機變,這才勉強支撐到現在。

雖說上官若愚事先有所囑咐,但洛東凡卻無法就此棄她而去,自己回城復命。手執單刀眼見二人斗得難分難解,幾次想要沖入解圍,卻都被那怪人擋在刀光之外,最後一次更是被他絞斷了兵刃,赤手空拳,在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雖然一直都說「宏理院中人靠的不是武功」,但此時卻恨自己彼時不曾好好鑽研武技,搞得如今救主無門,只有干著急的份兒。

十余招後,那怪人似是已模清上官若愚的門路,刀光愈織愈密。眼見上官勢危,只听她大喝一聲︰「朱書羽,看招!」

那怪人陡然听她喚出自己的名字,不禁一愣,手中單刀緩得一緩。便只這一瞬,上官若愚一把毒砂照面擲出。怪人只覺雙目一陣劇痛,大叫一聲,手中鵠羽刀忽然分離出另一把,雙刀如鴻鵠展翅,怒擊上官若愚。

這一招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呼嘯而下。上官若愚只覺得呼吸一窒,頭頂便有萬千力量壓下,似是天幕崩塌,眼見避無可避,眼前忽然白影一掠,鐵器相交之聲清脆悅耳,爾後,重壓頓消。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忽然躥出的那個人,白衫如流雲舒卷,衣袂翻飛,仿佛仙人天降。手中長劍如虹,錦袖隨風而起,整個人如被寒霜皓雪輕裹著,清冷絕雅,卻又詭艷如妖。

她听到洛東凡喃喃自唇邊滾落的驚愕之聲︰「城主……」這才敢確定自己不曾看錯,這個永遠坐在雲端玉座上的男人,已有多年不曾見他這般揮劍了,一時間竟空白的腦海,只是痴痴地望著。

只听耳旁有人在說︰「走。」接著身子便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拉動,腳下一空,待回過神時,她已被他橫抱在懷,踏在屋脊之上了。

「你怎麼會來?」她問道,兀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白晨輕笑,那笑意中摻著得意,自他唇邊一層一層地蕩漾開去,如同漣漪一般,煞是好看︰「來捉你去朝庭領賞啊,‘賞銀千兩’,可不是小數目呢。」

不知為何,見到他,上官若愚頓時覺得心中一松,再重的擔子也一並卸下,懶懶地靠在他懷中,安心地舒了長長的一口氣。

白晨問她︰「累了?」那心痛一閃而過,快得連他自己也沒能捉住。

「嗯。」她應著,隨即閉上了雙眼。

「好,你睡吧。」

這話似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有些模糊,卻溫軟如雲。夜風襲襲,吹在身上好不舒服,倦意便一下子席卷而來。

夜色之中,那一席如雪白衫浸透了月光,輕踏著綿延的屋脊自夜空飛掠而過,留下一道如紗如霧的影痕,宛如月神。~~~~~~~~~~~~~~~~~~~~~~~~~~~~~~~~~~~~~~~~~~~~~~~~~~~~~~~~~~~~~~~

剛醒來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是在一間客房內,四周薄紗輕攏,身下鋪著厚軟珍貴的紫貂毛毯,身上的薄被透著一股好聞的淡香。懶懶地支起身,卻被擺在月復上的那只手強硬地按下,耳旁有人在說︰「醒了?」

她略轉過頭,視線便吞沒在一個雪白的胸膛之中,不禁猝然一驚,急急地向後躲開,腦袋卻雙落入另一個大大的手掌里,被用力地按了回去,額頭死死地抵在那胸口,同時雙手亦被扣牢。

「我還未睡醒,一切等會兒再說。」白晨庸懶含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然後便如死了一般再不動彈。

上官若愚試著自他的懷中掙月兌出來,奈何他抱得甚緊,雙臂如鐵環一般將她的身子牢牢箍死。她的頭埋在他的懷中,幾欲透不過氣來。

「悶死啦……」這三個字自齒縫間硬拼出來,已累得她滿頭大汗。

忽然,身上的力量一松,她如魚入水,急忙掙月兌了出來,罵道︰「你想殺我不成!」

白晨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睡意,目中滿是責怪,略略支起身來靠在枕上,是一副懶得不能再懶的樣子︰「昨夜才救了你一命,不想一覺醒來,卻連聲‘謝’都沒有,還要被攪了清夢,當真晦氣!」

他衣衫半解,前襟敞開,露出緊實耀眼的胸膛,長發散亂,流淌在肩頭、胸前,再加上那一臉半睡半醒的嫵媚神態,當真稱得上「美艷」二字。

上官若愚不禁面上一紅,道︰「你……你怎麼把我帶到這兒來了!」

白晨答道︰「你昨夜睡得像頭死豬一般,我好心借了床給你睡,你倒怪起我來了。早知道,還不如就把你丟在車外,受一夜冷風凍死得好。」

上官若愚這才發現,他們是在白晨的馬車之中。這馬車比尋常馬車大了一倍,由四匹馬拉動,車內裝飾得極盡奢華,宛如一間小小的臥房。她急忙起身拉開窗簾,晨光傾瀉而入,暖暖地好不愜意。

馬車停在一片樹林中,光影落在樹影罅隙間,碎了一地。晨風徐徐,鳥鳴清悅,是一派幽靜的景致。

白晨湊將過來,下巴搭在她的肩頭,喃喃說道︰「肚子餓不餓?我讓人弄點吃的來。」

上官若愚搖了搖頭,車內香味被晨風吹散,她頓時覺得腦袋清醒了不少。于是推開他,轉過身去,神色已淡定了下來︰「你知不知道昨天那個戴面具的是什麼人?」

白晨的眼中頓時有什麼東西垮了下去,重重靠回枕墊,臉上帶著不悅,不耐地說道︰「不知道,也不在意。」

「那玉羊是什麼人,你在不在意?」

白晨吸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些許慍怒,擰緊了眉頭說道︰「你為何總要提她?你關了五年,便這樣放不過她麼?莫要忘了,關你的人是我!若要報仇便來找我,不要心心念念地記掛著旁人?」

上官若愚一愣,雖然向來知道白晨的脾氣喜怒無常,但此次的怒火卻來得突然,听他語氣中的意思,似是要替玉羊攬下全責,不知什麼東西一下子便塞住了心頭,堵得怒意無可宣泄。咬了咬牙,恨恨說道︰「好,那你說,你要怎麼負責?」

白晨臉色略緩,問︰「你要我怎麼負責?」

上官若愚道︰「你先給我把玉羊的身份查清楚了!」

此話一出,白晨果然臉色大變,一雙鳳目猶似要噴出火來,驟然起身,長袖一揮,喝道︰「給我回城!此事不用你再查了!」

上官若愚蒼白著臉,倔強地凝視著他的臉,冷冷的語調中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答道︰「‘屬下’遵命!」

身下跟著微微一顛,馬車已緩緩地駛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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