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第六十四章 相思無果

作者 ︰

老婦望著他們,見白晨發怒毀鍋亦不生氣,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側身萎在橋欄邊。

三人只得繼續向前,白晨卻緩了幾步。上官回過頭去喚他,卻見他望著鍋中殘余的湯藥發呆。于是上前輕拍他的肩頭,道︰「算啦,船到橋頭自然直。」

白晨回過神來望著她臉上燦然的笑意,也撇了撇嘴角,道︰「好,你先去,我問她一句話,即刻便來。」

上官若愚疑惑不解,心中不安,道︰「我就在二十步外等你。」

白晨溫和的一笑,點點頭,說道︰「好。數到‘三’我就來。」

上官若愚听他這樣說,只好先行一步。白冼看看白晨,又看看她,隨即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

只見上官若愚喃喃地說著什麼,白冼凝神細听,才听出她是在數步子。她步子邁得又小又快,口中一數到「二十」便立刻停下,擔心地回頭張望。

白冼不解,問道︰「你為何如此擔心?他武功高出你許多。」

上官微微一愣,怔怔地望著白冼。白冼也望著她,清澈的目光中流動著淡淡的困惑。

上官若愚似是回過神一般,倉促地笑了一下,自嘲似地喃喃說道︰「也是啊,有什麼可擔心的?」說是這樣說,但蹙起的眉頭卻絲毫沒有松下。

白冼微微搖頭,自言自語道︰「我真是不懂。」

正說著,只見白晨從石橋上走了過來,上官若愚神色一松立刻蹦了過去,笑嘻嘻地望著他。白冼略微一愣,呆站著沒有動。

白晨見她笑的諂媚,心中不禁發毛,伸手在她額上輕輕一敲,說道︰「傻笑什麼。」

「沒什麼。」上官若愚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道,「喏,手借來牽。」

白晨不禁莞爾,拉過她的手,往前走去。行出不遠,他忽然問道︰「若是真有地府和孟婆,你會喝那碗湯嗎?」。

上官若愚道︰「你怎麼還在想這些?」

白晨卻格外執著,追問道︰「會喝嗎?」。

上官若愚知他心思,于是笑道︰「我不喝。她若敢逼我,我便將鍋子一同打爛。」

白晨皺眉道︰「又說笑!你便沒有正經的時候!」

「怎麼不正經了?你說這話的時候,可是當真的?」

白晨道︰「自然是真的。」

上官若愚瞪他一眼,喜滋滋地說道︰「那我也是當真的。」

白晨一愕,爾後才領會她的意思,雙目頓時一亮,唇角的笑意溢著暖意,輕聲說道︰「那這假的你便喝了吧。」

「什麼?」上官若愚尚未回過神來,就覺他忽然湊上前來,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一手拿出個小瓶,以兩指掰開她的雙唇,將瓶中的東西灌了下去。

草藥的苦味入喉,引得她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白晨在一旁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

上官若愚一頭霧水,頓時惱火起來,喘息過後大聲喝道︰「你做什麼!」

白晨到是不以為意,仍舊笑嘻嘻的說道︰「你不是說喝了會沒事麼?」

上官愣了愣神,問道︰「你喂我喝的什麼?」

「那假的孟婆湯呀,你剛才不是說我們得喝麼。」

「那……那你……你不是……」白晨情緒變化很快,做事憑心任性,饒是上官聰明,也時常跟不上他的意圖。

只見他唇邊呷著笑意,似乎心情甚好,好像她這般傻傻望著自己的表情,讓他很是喜愛,伸手在她頭頂模了模,像是在安撫小貓一般,笑道︰「你好了麼?好了就繼續走吧。」

上官若愚由著他扶自己起來,臉上兀自愣愣地。白晨也不多問,只在一旁竊笑不已。白冼走在二人身後,雖然一直安安靜靜的,但卻始終目不轉瞬。

隔了半晌,上官若愚才開口問道︰「為什麼又要喝了?」

白晨道︰「我想了想,這鬼地方不知道會有些什麼,你內功差得很,若是不小心沾染上什麼就麻煩了。所以又回去裝了一瓶,反正是假的,喝就喝吧。」

上官又問︰「那你呢?你喝了沒?」

白晨囂張地瞥了她一眼,道︰「我內功深湛,又有什麼毒能傷得到?」

上官一听便急了,差點沒跳起來︰「什麼,你自己沒喝?為何不喝?你不是說‘反正是假的’麼?」

白晨眉頭一皺,厭惡地說道︰「假的我也不要喝。這藥的名字起的實在讓人惱火。」

上官若愚知他性子,頓感無奈,同時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

原本兩人都沒飲藥,她倒也沒覺得什麼。可如今自己喝了,白晨不飲,卻讓她心中忐忑不安之極。忽然便想起白冼的話,一時自己也困惑不已,一路上不停地想著︰「是啊,他武功比你高出許多,你又在擔心什麼?」

不知不覺,空氣中彌散出一股好聞的香味,上官若愚一凜,抬起頭來,只見兩邊石壁上竟然開滿了鮮花。

頭頂洞穴竟然有一條裂縫,稀疏清薄的陽光自那里漏下來。兩壁爬滿了掌大的綠葉,花朵夾雜其中,只有指甲大小,一朵一朵深深淺淺的紫色,如繁星妝點夜空。

過了花牆,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寬闊的石洞正中,種著一顆三人高的樹。樹干粗壯,枝干縱橫茂密,卻不見有葉。樹枝上結著一個個圓圓的果子,果子和樹枝都是灰褐色的,與那兩扇花牆相比,頓顯黯淡。

除了這棵樹外,石洞四壁空空,竟是再無去路。

三人圍在樹前,上官若愚不禁問道︰「這是什麼樹?」

白晨不答,白冼搖頭不知。忽听有人說道︰「這是西域的相思樹。」說話間,對面的石壁忽然轟然作響,壁上現出一道石門來。

石門後走出一個人,長身玉立,面貌俊儒,月白的長衫外罩著石青色的外套,腰懸玉飾,頭戴綸巾,一身裝扮頗為雅致。

那青年向三人微微躬身,說道︰「鬼君已恭候貴客多時,請三位貴客隨在下來。」

上官若愚邊走邊問道︰「這樹的名目倒是好听,怎麼長得這般難看?」

青年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相思樹是先結果,後長葉。相思果碾碎有緩解疼痛之效,可味道卻奇苦無比。果實落地,方才長葉,據說這葉子紅若朝霞,燦爛無比,只可惜鬼君將此樹移栽此地十年,卻始終不得見此奇景。」

上官若愚奇道︰「這又是為何?」

「相思樹結果容易,長葉難。果子是年年結,可果熟落地,那紅葉卻總是不見蹤影,往往徒留一株空樹,再企盼明年。」

上官若愚撇嘴說道︰「你們將樹種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不死就是奇事了,如何還能長葉子?」

青年笑了笑,說道︰「這相思樹與別的樹不同,它見不得陽光,若是日光一曬,便立時枯萎。這與我們‘暗自思慕’是一個道理。只可放在心中,難以昭告天下,因此才會叫它相思樹。」

上官若愚不禁黯然,喃喃自語道︰「不錯,相思果可解一時之痛卻奇苦無比,相思可不是正是如此麼……」

青年唇角淡淡勾起,有贊許之意,續道︰「相思紅葉十年難得一見,可見相思到頭,唯有苦果,若要守得雲開見那燦爛美景,十中難有一二。」

上官若愚默默點頭,兩人一時唏噓不已。

這人的眉宇之間,隱然有當年謝書庭的風采,白晨見上官若愚不知不覺間與他相談盛歡,不由得眉頭一皺。白冼在一旁看著,心中也隱隱覺得自己不喜此人,他只道對方是敵人之故,也未及深思。

走出種著相思樹的石洞,後面燭火漸旺,石壁上每隔五步便嵌著一盞琉璃宮燈,地底無風,燭火安安靜靜的再燈罩中燃燒,並不閃爍跳躍,恆定的光芒帶著絲絲暖意,地宮的陰森頓時一掃而空。

石道盡頭是條蜿蜒向下的階梯。上官若愚不禁一顫,卻感覺肩膀一緊,白晨不是何時已走到身旁,伸手攬過了她的肩頭。

他對她時有親密的舉動,每一次都半真半假帶著輕佻,這次卻格外的認真。上官若愚只感覺擁著自己的那條胳膊穩如磐石,堅實可靠,不是平日的調笑,卻又說不出來的踏實。

三人尾隨著那青年拾級而下,走了半柱香的時間,來到階梯盡頭,只見兩扇青銅門一左一右高高豎起,門上雕刻著碩大無比的鬼頭。門內是一間巨大的石室,青年將三人引入室中,只見之中擺放著樣式古樸的紫檀桌椅,玉石宮燈高懸,昂貴的蘇繡蜀錦懸掛四壁,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但卻布置得極為雅致。

三人才入了座,立時便有白衣翩翩的年輕女子端上茶水。潔白的玉杯盛放著碧綠的茶水,讓人一見便有飲下的。

上官若愚想著此地反正也是防不慎防,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因而也不管茶水是否有毒,便一飲而盡。白冼在一旁看著,自然是有樣學樣。

這既不是「孟婆湯」,白晨也就無所避忌,卻不似上官這般牛飲,而是端著杯子略微的抿了一口。

飲完了茶,只听遠處傳來腳步聲,青年立刻恭敬的垂首站在錦簾之後,揚聲道︰「恭迎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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