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竟時和蕭雨走到公子府書房門口的時候,正遇上大總管賴福順,他點頭向兩人問了聲好,便匆匆而去。
「竟時,你來的正好。」見來人是南風竟時兩人,上官瑞麟抬頭微微笑了一下,從桌案上起身,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隨後指了指身旁,「先坐吧。」
「嗯。」南風竟時答應了南風皓找到慶雲,不日便要啟程,此番正是來向上官瑞麟辭行的。不過現在看來,上官瑞麟恐怕是有事情要和自己商量,南風竟時便先暫時按下了來意,坐了下來。
「這些天過去了,還沒有消息,只怕慶雲已經不在少陽城中。」南風竟時進門時臉上的失落感看在眼中,上官瑞麟便知道一定他也還未曾找到慶雲。「不過,慶雲被人擄劫的可能性不大。」
若慶雲真是被人擄了去,在全城封鎖以及嚴密的盤查下,對方想將人帶出城,哪怕有讓人憑空消失的本領,也幾乎是不可能的。若不是擄了去,那第一種可能是慶雲自己出了大牢,既然有這本事,那自保應當不成問題,不管他去了哪里,暫時都不用為其擔憂。第二種可能是,帶走慶雲之人本意是為了救他,既然如此,有人在旁照拂著,應當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確實如此。」南風竟時自是知道慶雲是被香不語送出了少陽城,只是這其中的關聯,還是不便告訴上官瑞麟。
「剛收到消息,三日前烏其皇宮中暗中加強了警備,而且整個國都的護衛人數比之前多了一倍,原因不明。」
「瑞麟,你的意思是……」聞言,南風竟時若有所思。西方龍血玉的現世突如其來,頓時吸引了各路人馬的注意力,因而朝熙國龍血玉失竊一事得以保密至今,未曾向外界透露。沒有光明正大的緣由,那麼烏其此舉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上官瑞麟與南風竟時對視了一眼,嘆了口氣道︰「東方龍血玉恐怕是到了司馬躍手中了。另外還有消息,烏其國丞相之子衛寧目前正在符象國游玩,今日求見了符象國君。」
「衛寧應當是為了符象的南玉而去。」南風竟時接道。司馬躍登位之後野心顯露,說他欲得龍血玉,開啟寶藏,稱霸天下,倒實在是令人不可辨駁。只是不明白,他何以明目張膽至此。「如此,你有何打算?」
「我已稟明父皇,明日啟程去烏其!」
聞言,南風竟時猛的一驚,「啪」的一聲,墨玉扇在扶手上狠狠敲了一下,激動的站了起來,「瑞麟,萬萬不可!你可是朝熙第一公子,未來的國君,此舉恐有危險!」
「無妨,我是以尋求同盟的名義出使而去。」上官瑞麟擺擺手,示意南風竟時先坐下,听他說完。「明面上,烏其還是會給幾分面子的。至于暗地里的動作……此番前去,我必定帶上人手,從旁協助。」
「既然如此,那我和蕭雨也一同隨行。」見上官瑞麟心意已絕,南風竟時便也不再勸阻,思量了一番,開口道。
上官瑞麟微笑了一下,彼此太過了解,不需要太多的解釋。「回去和靖王爺以及靖王夫人說一聲,不過也不用太擔心,畢竟這次是正式的出使。」
「好,那沒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
「嗯,明日中午,我在府中等候。」
出得公子府,蕭雨滿臉不解,少爺此番並沒有說要啟程尋找雲少之事,反而是要隨第一公子出使烏其。猶豫了再三,還是疑惑的開口,「少爺,此次要去烏其,那雲少怎麼辦?」
「慶雲啊,咱們路上可以留意一下。再說,他很有可能也是去了烏其。」事後,自己又去了兩次芸香閣,可那該死的香不語,死活不肯說明慶雲的去向。南風竟時回頭看了蕭雨一眼,補充道,「還記得雲梯山嗎?烏其國的傳說,雲梯山上那位鶴發童顏的修道之人可是會不時下山濟世。」
「哦!原來如此。」蕭雨可算是明白了過來了,靜靜地不再說話,只是那臉上,似乎多了幾分期許,與以往木訥冷然的樣子頗為不同。
南風竟時見狀,扯了扯嘴角,無奈上官瑞麟的一席話過于沉重,想笑卻終于沒有笑出來。龍血玉,若真被烏其得齊了四塊龍血玉,可不是什麼好事。與其如此,倒不如幫助上官瑞麟奪回東方龍血玉,或者更甚……
傍晚時分,虹州城門外,一襲破爛白衣的少年,頭上還插了幾片草葉子,拖著踉蹌的步子,一路跌跌撞撞而來,引得一旁的路人紛紛閃躲,生怕一不小心,他便撞上了自己,不只是髒,還得折騰出一身汗來。
「哎,熱死啦」。六月的天,分外的炎熱,雖然太陽已經下山,但熱氣卻不曾退去,不停的拍打在臉上,白衣少年一路步行而來,不免哀聲嘆氣。
不用說,此白衣少年正是慶雲,當晚出了少陽城,便匆匆找了一家小布莊,換回了男裝,臉上還用綠綢留下的藥給弄出了塊淺紅色的胎記,堪堪蓋住了右眼,以新的面貌一路向烏其而行。
無奈,少陽城中自己的畫像已經是有目共睹的了,因此以防萬一,慶雲平日里上路都不敢走在大路上,各種拐著彎的在小路上穿來穿去,只有待天色漸黑的時候,才敢到附近的城里稍作休息。可喜的是,如此走了好多天,竟是神奇的沒有迷路,而是成功的到了虹州城。對此,慶雲很是欣喜。要知道,當初就是因為迷路才來了朝熙,否則……
停在一邊,低頭再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打扮之後,慶雲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雙腳,邁向了虹州城大門。
隨便找了一家偏僻又不起眼的小店,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吃了點東西,慶雲百無聊賴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窗外的對話雜七雜八的傳進了耳中。
「哎喲,這不是老孫哥嗎?急匆匆的去哪呀?」
「呵呵,你不知道?繁煙巷今日正式對外做生意啦!」
「當真?」
「可不敢騙你。怎樣,一起?」
「當然!」
「喂,小六子,你也是去繁煙巷?」
「當然啦,胡一把賭坊重新開張,去晚了就沒位子啦。我這手可是癢了好幾個月了!」
「喲喲,柳二少爺,你也來啦?」
「李爺,動作快點,都等著呢!」
「……」
繁湮巷,一听到這個名字,慶雲便想起了那混亂的一日,胸口一陣莫名的痛,下意識的以手相撫。抬頭望了望已經露臉的月亮,靜默了許久,慶雲起身喚過店小二,結了帳,便向記憶中繁湮巷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向繁湮巷而去。一路听著他們的對話,慶雲才得知,當日虹州城的混亂死傷無數,繁華喧鬧的繁湮巷毀于一旦。此後,虹州城城主帶頭捐錢,城中官員百姓也紛紛響應,在三天內籌齊了了足足八千八百八十八金葉子,聘請了朝熙最出名的工匠團隊,加班加點耗時三個月,終于將繁湮巷重新建造了起來,而且比之前的來的更豪華,更富麗。
只是如今這繁湮巷已經更名為「繁煙巷」,說是因為城主大人認為「湮」字有埋沒的意思,寓意不好。而今日,正是新完工的繁煙巷正式對外開放的日子,因此的了消息的人都陸陸續續的往巷子中趕去。可以想象,不用多久,這便又是虹州城中除了琉首街之外,最為繁華的所在了。
慶雲沒有隨著人群走進繁煙巷,而是靜靜地站在南面巷口處,抬頭望著寫著「繁煙巷」三個大字的精致牌樓。
同一個地點,事隔三個月,想不到竟已面目全非,慶雲心中一陣恍惚。此時,繁煙巷中各家妓院,酒樓和賭坊都已經是宮燈高招,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但落在慶雲眼中,只覺得一陣唏噓。
死傷無數,繁湮巷毀……這八個字,委實像鋒利的刀子一樣扎在自己心頭。當日中箭後自己便昏迷了過去,傷好後不就便離開了虹州城,慶雲實在是不知道,當日的混戰居然如此慘烈。
龍少爺,對,不知道龍少爺現在如何了。想至此,慶雲最後看了一樣燈紅酒綠的繁煙巷,轉身默默的離開。
眼前的龍府悄無聲息,大門緊閉,頂上牌匾搖搖欲墜,門口的兩個燈籠在風中搖弋,閃爍著昏暗的火光,門梁上,依稀有幾片蜘蛛網在燈光中泛著白光。
為何,龍府成了這樣?慶雲目瞪口呆,猶豫了許久,在四處又觀察了一番,確定自己沒有尋錯地方,才走上前去,扣了幾下門扣。
等了許久,才听到一陣蕭條的腳步聲傳來。一位瘦弱的老伯,緩緩的從里面推開了沉重的大門,帶起一陣塵土在空中飛舞。「這位少爺,請問你找誰?」
「呃,老伯,龍少爺在嗎?」。
「龍少爺?」開門的老伯透過渾濁的雙眼仔細的瞅了慶雲兩眼,喃喃道,「走吧,不在啦,早不在啦……」隨即重新把門緩緩合上,再不顧外面獨自站在夜色中的慶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