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大會戰1937 第四章 忻口血戰(一)

作者 ︰ 陶純

§§§1、衛立煌率中央軍主力到達晉北

10月初的太原正沉陷在異樣的驚慌與恐怖之中。,,用手機也能看。從黃土高原刮來的冷風挾裹著黃沙在城市的上空掠過,遍地紫槐樹的枯葉和各種輕飄飄的雜物隨風翻卷,使這個原本比較繁華的城市顯現出末日來臨般的頹敗氣息。沿街的建築物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標語︰「主張公道」、「鏟除壞官壞紳壞人,扶助好官好紳好人」、「動員三十萬民眾保衛山西」、「反對倉皇失措退卻逃跑」……經過雨水的沖刷,這些標語破敗不堪,早沒了過去的模樣。

報紙和無線電廣播中發布的,大都是各路大軍潰退的消息。一些仍在勉強開工的工廠煙囪冒出的黑煙十分醒目。敵機前來空襲的警報聲終日不絕,被炸彈炸毀的建築物倒在路邊,頹垣亂瓦堵塞了道路。商店已經關門,汾酒不再像過去那樣迷人,有錢人開始出城遠走高飛。若不是「犧盟會」的人和大批來自平津一帶的學生在這里集中,參加一些活動,唱著歌四處奔走,太原幾乎停止了呼吸。

這時候的中國戰局出現了微妙的態勢︰在華北,進入山西的日軍已突破內長城守軍防線,準備向太原進攻,另一路日軍佔領保定後,已將矛頭指向石家莊。在華東的上海方面,中日兩軍正進行激烈的陣地攻防戰,戰局處于膠著狀態。國民黨最高軍事當局最擔心的是日軍佔領華北後,沿平漢線南下進攻武漢。而山西是華北抗戰的生命線,其地位愈發顯得重要。

10月2日,剛剛返回太原進行忻口戰役部署的閻錫山,在痛感兵力不足與時間緊迫之際,接到了蔣介石從南京發來的電報︰

山西抗戰關系到全國戰局,必須保持山西抗戰陣地,堅持時間越長越好,最少要堅持一個半月,那時整個戰局將會有所好轉。為此,中央即派第14集團軍所部增援山西,現該集團軍正集中于石家莊,請山西立即組織部隊運輸,並和衛立煌取得聯系。

10月3日夜晚,一輛玩具般的小火車悄悄駛進已被日軍飛機炸得七零八落的石家莊火車站。一個中等身材、面孔黑紅、留兩撇小胡子的中年將領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火車。他就是衛立煌。

半夜時分,小火車在正太鐵路上緩緩西行,衛立煌端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臉凝重的神色。車內的燈光已經關閉,往外看,也是一片黑暗,偶爾有點點燈火在遠處閃耀,像是黑夜的眼楮。車窗外的西北風裹著黃沙碎石飛舞,打在玻璃窗上,發出輕脆的響聲。秘書劉毓珩進來,小聲說︰「衛總,娘子關到了,我們已進入山西境內。」

衛立煌在黑暗中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自率部進入華北前線後,衛立煌原估計會在北平或保定附近與日軍大戰幾個回合,卻因種種原因,他還一直未與日本人正兒八經打一仗,這使他這個一打起仗來就興奮異常的職業軍人感到有些按捺不住。蔣介石令其率第14集團軍入晉作戰的電報一到,他當即意識到與日本人大打一場的機會終于來了。作為一個久經沙場的高級將領,他自然清楚山西對于華北的重要,目前日軍正不遺余力地進攻山西正說明了這一點,而蔣介石和閻錫山絕不會輕易將山西拱手讓給日本人,在這種情況下,一場大規模的、殘酷的戰役在所難免。

這個寂靜的、無聊的夜晚,在車輪和鐵軌發出的機械聲中,衛立煌得以靜下心來,好好回憶一下自己的過去每逢大戰來臨之際,衛立煌就愛回憶過去……

1912年,從小就飽嘗生活艱辛的衛立煌來到上海,投奔了正受孫中山先生委托在上海發動討袁運動的合肥人範鴻仙,當革命黨人進攻袁世凱爪牙盤踞的上海制造局時,年僅15歲的衛立煌毫無懼色,他攜帶炸彈越過圍塹,準確地將炸彈投擲進上海高昌廟袁世凱的兵營。但那時沒人想到,這個營養不良、正患皮膚病的極不起眼的小家伙後來會成為叱 風雲的一代名將。

1916年,孫中山在廣州就任陸海空大元帥,衛立煌經人推薦,來到孫中山的衛隊當兵。孫中山先生很快注意上了這個經常為自己站崗的矮小瘦弱、但雙目炯炯有神的小同志。一次,衛立煌隨孫中山外出回府時,坐騎月兌韁,驚馬狂奔疾馳,身背長槍的衛立煌在入門時被門框卡住摔下馬來,身負重傷,吐血不止。孫先生和夫人宋慶齡見其少年勇敢,大為贊賞並厚加饋贈,讓他回家養傷。母親遍尋藥方為他治療,听人說用幾味中草藥煮一百只孵雞蛋吃可斷病根,就照方操辦。但他只吃了70只,便啟程趕往廣州。孫中山見他傷愈歸來,十分高興,當即升任他為警衛團排長。這一時期,衛立煌一直跟隨孫中山左右,後來他稱這段時間為他一生中的「黃金歲月」。

22歲時,衛立煌即因戰功升任粵軍營長,被人戲稱「小營長」。為了裝扮老成,他從這時起就蓄起一撮胡須這撮胡須便成為他外貌上的顯著特征,歷時30載,直到1949年他在南京為擺月兌國民黨特務的跟蹤才被迫剃去。

1925年9月,衛立煌率部參加第二次討伐陳炯明的東征戰役,蔣介石任國民革命軍總指揮,周恩來任總政治部主任。攻打惠州城時,衛率第9團最先攻入西門,經過一番激戰,終于攻克了號稱「南國第一天險」的惠州城。不久,他升任第14師中將師長。

北伐勝利後,衛立煌進入南京陸軍大學學習,他成為陸大特一期惟一帶職學習的學員。陸大學員可選學一門外語,衛立煌選學日語,因為他感到,將來中國最大的敵人,就是一衣帶水的日本。

1932年5月,蔣介石調集30萬大軍進攻鄂豫皖蘇區。7月初,第14軍軍長衛立煌指揮兩個師到達黃安附近。黃昏時分,紅軍一個奇襲,直搗他的軍指揮部,衛立煌親率特務連拼死抵抗。特務連清一色是合肥子弟,在衛立煌的部隊,向來有「夜間出門不用問,合肥話當口令」的說法,即便連司令部的保姆,都是合肥女人。在這方面,他同蔣介石、閻錫山如出一轍。那天黃昏,幸虧特務連武器精良,將士用命,衛立煌個人還有幾支當時國內極少見的英式自動步槍,紅軍見傷亡太大,沒有窮追,衛立煌僥幸沒當俘虜5年多之後,衛立煌在山西踫到鄂豫皖紅軍的主要指揮者徐向前,由衷地說︰「談打仗,還是你們行。」徐向前則說︰「衛總司令也行。」衛立煌笑了︰「別那麼說了,那一年在湖北,我被你們包圍起來了,漫山遍野都有人在喊‘活捉衛立煌’,要不是情況有變,再過來200米,我就被你們捉去了。」說罷,兩人哈哈大笑。

地跨鄂豫兩省大別山中的險要之地金家寨,曾是太平天國、捻軍和白朗軍的重要據點,30年代初又成為鄂豫皖蘇維埃的軍政中心。蔣介石嚴令各軍向金家寨進擊,各部均臨陣怯戰,畏縮不前。9月初,衛立煌精心策劃,親率1個師翻山越嶺,攀藤而行,直撲金家寨。在紅軍主力已經先行轉移的情況下,衛立煌乘虛佔領金家寨。蔣介石大喜過望,親自前去慰問,除贈給衛立煌巨額獎金外,另由國民政府明令,將安徽省的六安、霍山、霍邱和河南省的固始、商城5個縣的部分地區劃出,以金家寨為中心,命名為「立煌縣」。

衛立煌聲名大噪,的確夠「威風八面」了。曾幾何時,他被譽為國民黨軍隊中最能打仗的將領之一、「嫡系中的雜牌」,美國出版的《中國名人大詞典》中說他是「常勝將軍」,日軍華北方面軍第1軍司令官香月清司稱他是「支那虎將」。朱德總司令後來稱頌他為「在忻口戰役中立下大功的民族英雄」。1955年,他從香港回到北京時,**又贊譽他是「有愛國心的國民黨軍政人員」……

10月4日早晨,衛立煌率少數隨從人員到達太原,閻錫山按照接待朱德的規格迎接衛立煌。山西省政府主席趙戴文率文武官員到火車站迎接,閻錫山則在綏署賓館等候。當個頭不高的衛立煌走進閻錫山的視野時,閻如遇救星一般快步迎上去,連聲大呼︰「俊如老弟,是咱把你求來的,你辛苦了!」

寒暄一陣後,閻錫山看到衛立煌一行風塵僕僕,都是一身深灰色的夏季軍裝,便叫過副官處處長謝濂,說︰「你趕快找一家大服裝店,給衛總司令和隨行人員每人弄一套呢軍服和一雙皮馬靴。」

閻錫山向衛立煌談了他關于忻口戰役的設想,衛立煌報告了第14集團軍輸送情況。閻錫山說︰「俊如,咱請你來,就是讓你來指揮打仗的,我已給蔣委員長發報,讓你擔任忻口戰役前敵總指揮,統帥晉北全部的中央軍和晉綏軍。」

衛立煌說︰「就怕俊如力不勝任,有負副委員長栽培。」

閻錫山說︰「俊如啊,你放開手腳大干吧。兩天前,我剛剛下令處決臨陣月兌逃的61軍軍長李服膺,誰不听指揮,李服膺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

中午,閻錫山在綏署賓館設宴為衛立煌接風洗塵。

下午,衛立煌到府東街第二戰區長官部,也就是綏靖公署大院回訪閻錫山。閻錫山說︰「**方面還派了一個重要代表到了太原呢。」

衛立煌忙問︰「是誰?」

閻錫山說︰「周恩來。」

衛立煌說︰「好極了!我能和他見見嗎?」

閻錫山說︰「怎麼不能,本來他和我約定,下午4點鐘到我這里來,一會兒就到,請都不用去請。」

衛立煌的思路飛快地回到北伐以前那時,身為中下級軍官的衛立煌,多次听過比自己小一歲的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極富魅力的演講。1925年第二次東征時,周恩來擔任東征軍總政治部主任,親自到前線督戰。蔣介石打算撇下易守難攻的惠州不打,先攻潮梅。周恩來認為,要想消滅陳炯明,必須先攻下惠州,否則還會像第一次東征那樣,不徹底。周恩來先攻惠州的高見增加了衛立煌對周主任的信仰。1926年北伐開始,周恩來任第1軍政治部主任,衛立煌是該軍的一個團長。蔣介石別有用心,設置障礙不讓軍事干部和周恩來接觸。衛立煌雖然在公共場合多次和周恩來謀面,但從沒有單獨交談過。對于周恩來,當時在廣東參加國民革命的不少人都曾引用過李白的詩句「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來比喻自己認識周恩來的心情。

1936年底,著名的西安事變發生的那一夜,隨蔣一同來西安的陳誠、衛立煌等20幾個國民黨要員住在西安最繁華的西京招待所,他們半夜被一陣嘈雜聲驚醒。除邵元沖不听警告在跳窗時被擊斃,陳誠被從地下室的啤酒木箱堆里拖出來,衛立煌、蔣鼎文、朱紹良、錢大鈞、萬耀煌、陳調元、蔣方震、蔣作賓等人及其隨員、家屬全被集合在招待所的大廳里,受到嚴密監視。衛立煌知道自己是一個和紅軍打仗最多、最狠、積仇最多的人,估計凶多吉少。然而,半個月之後,他和眾人卻平安回到了南京家中。周恩來從中起的作用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下午4點,周恩來在一位軍官的引導下步入客廳。他看到站起來迎接他的除閻錫山外,還有一個佩戴上將軍餃的中年軍官。他還未來得及看清這位上將的面容,就見他恭恭敬敬地朝自己行鞠躬禮︰「卑職衛立煌,今天見到周先生,十分榮幸。」

「啊!你是衛將軍!」周恩來立即上前同衛立煌握手,並認真打量他一番,「俊如,十年沒見面,變化真大呀。沒想到我們又走到一條戰線上來了!」

周恩來的話令衛立煌感到了某種慚愧那年第14軍佔領金家寨後,短短3個月內,他的第83師就殺害蘇區干部、赤衛隊員和紅軍家屬900多人,多少孤兒寡母的血和淚呀……

閻錫山說︰「正好周先生和俊如都在,咱們再好好議議下一步的部署。」

周恩來說︰「目前全國廣大的工人、農民、士兵、城市各界朋友及其他愛國同胞還沒有被喚起,還沒有被發動,還沒有組織起來和武裝起來,這是最嚴重的情形,就影響到前線不能打勝仗。挽救危機的惟一道路,就是實行孫中山先生的遺囑,即‘喚醒民眾’四個字……」

周恩來喝了口茶,接著說︰「從軍事上說,要改變我們的戰略戰術,不能只依靠打陣地戰、游擊戰。有人把失敗的原因歸結為武器裝備不如人,這不是根本問題。八路軍的武器不僅不如日本人,不如你衛俊如的中央軍,就連晉綏軍都比不上,不也是在平型關打了勝仗嗎?」

衛立煌道︰「八路軍取得大捷的消息,俊如是在北平西南撤退途中得知的,當時我興奮不已。我向八路軍表示祝賀。」

閻錫山道︰「關于八路軍129師的使用問題,南京方面授意放在正面,百川和俊如也認為,八路軍是一支能打仗的生力軍,必能以一當十,希望周先生能夠同意這一部署。」

周恩來當即表示︰「我們不贊成把所有兵力都放在正面打陣地戰,更不贊成把129師調到中路的正面打陣地戰。百川先生和俊如將軍都知道,八路軍長于游擊戰、運動戰,不善于陣地戰。所以用于正面防御,是避其所長,就其所短,不僅不能為友軍以好的影響,還會受到不必要的損失。因此,恩來主張讓他們迂回到日軍後方,尋找有利的條件打擊日軍。」

閻錫山和衛立煌听後,覺得有道理,不再堅持調第129師到忻口正面打陣地戰。

後來,衛立煌對人說,周恩來講的戰略戰術以及組織群眾、武裝民眾等問題,都是對的,但是不容易做到。在戰場上用主動積極的作戰方法,從側面進行包圍迂回作戰,當然是好,但他深知國民黨中央軍、晉綏軍的素質,擔當不了這種任務。那時他能做到的只是讓這些軍隊能夠服從命令,不潰不散,頂住日軍就很不錯了。

辭別周恩來和閻錫山後,衛立煌回到招待所。他要通第14集團軍駐西安辦事處,找到負責人吳海德,讓他從速購置上萬元的慰問品,送給八路軍。

差不多這個時間,在五台縣的小豆村,八路軍第129師副師長徐向前見到了第6集團軍總司令楊愛源。他們同為五台老鄉。在討論晉北局勢時,徐向前說︰「保定、集寧、滄縣已經陷落,日軍逼近了娘子關,忻口有沒有把握守住?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配合你們打游擊戰,要打到敵人側翼和後方去!即使整個華北淪陷了,我們也還是在敵後打游擊。你們最好也不要用那種死守陣地的消極打法,工事靠不住。從幾次和日軍接觸看,官兵作戰還是很勇敢的。203旅旅長梁鑒堂在茹越口以身殉國;在團城口,一個團長率部與敵人拼殺,200多人同歸于盡。但由于打法欠妥,陣地一個個都失掉了。」

徐向前又說︰「敵軍銳氣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部隊沒士氣。部隊還是得要有政治工作,多講一些‘大日本皇軍’可以戰勝的道理,可以把官兵的士氣振奮起來。」

楊愛源點頭稱是,說︰「希望你們到山上走一走,也給弟兄們講一講。」

10月3日晚,匆匆從貴州趕到石家莊的郝夢齡第9軍加入第14集團軍戰斗序列。從這天晚上開始,第14集團軍所屬第14軍李默庵部和第9軍郝夢齡部,乘正太鐵路線上的窄軌火車趕赴忻口前線。這種窄軌火車每車只能拉一營人,每15分鐘發一列,次日下午,當最後一輛車發走時,在石家莊火車站值班的有心人統計了一下︰一共發走了94列。

部隊經過太原時,補充了被服裝具。時值中秋節剛過,每個官兵在太原車站領到兩個半斤重的大月餅,上面印有「勿忘國恥」四個醒目的紅字。

即將部署到忻口前線的部隊,不算八路軍和其他掩護部隊,僅忻口正面和左、右兵團,計有第14集團軍第14軍、第9軍,以及第35軍、第61軍、第15軍、第19軍,第2預備軍、第17軍以及5個獨立旅,總兵力約10萬人。

南京軍事委員會任命衛立煌為前敵總指揮,傅作義為副總指揮。

10月6日晚上,忻口戰役前敵總指揮衛立煌到達離忻口約25公里的晉北重鎮忻縣,設立總指揮部。

10月4日這天,日軍第5師團長板垣征四郎在雁門關南的代縣城召開進攻太原的軍事會議。參加會議的,除板垣和師團參謀長西村利溫外,還有步兵第21旅團長三浦敏事、獨立混成第2旅團長本多政村、獨立混成第15旅團長筱原誠一郎、獨立混成第1旅團長酒井鎬次。此時,日軍集結在代縣準備投入作戰的部隊約有5萬余人還不算戰役展開後的補充部隊。

板垣說︰「遵照天皇陛下的旨意,本師團長受命指揮各位攻佔太原。陸軍部命令原屬關東軍的獨立混成第1、2、15旅團歸本師團長指揮。方面軍決定,在進攻太原的戰役發起之後,將繼續派遣部隊支援我們作戰。此外,關東軍司令官閣下還承擔了內長城以北地區的安定任務,這樣,本師團指揮下的部隊便無後顧之憂,可以集中全力向太原進攻。」

板垣來到掛在牆上的地圖前︰「根據情報,敵人正在太原以北的忻口地區布防,準備與大日本皇軍決戰。忻口以北有兩個重要的軍事據點崞縣和原平,敵人一定會在這里阻擊皇軍的進攻,以便完成在忻口的配備。因此,皇軍必須不給敵人以喘息的時間,立即發動進攻!本師團長命令︰本多旅團長指揮所部攻擊崞縣之敵,筱原旅團長指揮所部攻擊原平之敵。其余部隊在代縣休整,待崞縣和原平攻佔後,再前出到原平以南、忻口以北地區展開,向忻口敵軍發動攻擊!」

§§§2、張培梅說︰百川平時只知養羊,不知養虎

位于忻縣城北25公里的忻口是太原的北大門,它的東面是崗巒起伏的五台山脈,西面是一望無際的雲中山脈,兩山之間的一片峽谷里,有一座數十米高的土山,它便成為這片峽谷的惟一制高點。

滹沱河從北面流來,雲中河從西面流來,兩河在此交匯東流。北同蒲鐵路和太原至大同的公路也從峽谷中穿過。整個忻口地域,自然形成了三山之間夾有兩條川道,是組織攻勢防御的理想戰場。在這種地域中運動的軍隊,總是三面受敵,無法避免來自橫、縱、斜向的攻擊。相傳因漢朝開國皇帝劉邦在平城被匈奴圍困40日,月兌險後回師駐蹕該地,將士忻然而得名。清順治6年,呂梁農民起義軍曾在此與多爾袞部將激戰。

當然,向來有晉北鎖鑰之稱的忻口論險要尚不及長城的十分之一,但仍不失為一個理想的阻擊地點。這片峽谷、山川、河流在沉默了幾個世紀之後,迎來了它最震撼人心的時刻。

崞縣。第19軍軍長王靖國將軍指揮所設在縣政府的青磚大院里。因這里馬上就要打仗,老百姓紛紛出城躲避,就連政府的辦公人員都不知藏到了什麼地方,縣政府大院早已人去屋空。

老家在五台縣新河村的王靖國被認為是閻錫山最信得過的實權人物之一,他一貫逢迎閻錫山,閻錫山對他甚至到了言听計從的程度。因此,他也受到其他將領的妒忌。抗戰以來,第19軍被布置在雁門關一帶,因此處不是日軍的主要突擊方向,第19軍尚未與日軍正面接觸。這令軍長王靖國感到竊喜。

內長城一線全面撤退後,王靖國率第19軍于9月30日夜間來到陽明堡。這時,他接到了閻錫山的電令,命令他率領第19軍以「依城野戰」的方式,固守崞縣到10月10日,掩護各路大軍佔領忻口,完成部署。

王靖國這才感到有點傻眼第19軍要在這里堅守10天,而身後,日軍的幾萬大軍已經尾追而至,這自然是個相當艱難的任務。軍參謀長梁培璜看到,王靖國放下電話後,臉上掠過一絲驚恐的神色。

匆匆趕到崞縣後,王靖國對梁培璜說︰「我判斷,日軍必然乘突破內長城我軍防線的余威,迅速發動進攻。我決定,205旅依據崞縣北城,215旅依據崞縣西城及南關西南部,209旅依據崞縣東城及南關東部,各部經常以三分之一兵力守備城防,三分之二兵力在城外部署,準備作戰。」原屬第19軍的第196旅到原平布防。這樣,在忻口大戰來臨之際,第19軍和第196旅便成為最先放在刀刃上的兩支部隊。

10月4日上午10時許,日軍獨立混成第2旅團一部在飛機、戰車掩護下,向崞縣東城和西郊發動攻擊,揭開了崞縣保衛戰的序幕。

中午時分,王靖國再一次接到閻錫山發來的讓他「固守崞縣,無命令不得後退」的急電。

下午,戰區長官部發來原第61軍軍長李服膺在平綏線作戰中,違令擅自率部撤退,破壞了大同決戰計劃,已被槍決的通報。

王靖國倍感沉重。他不難想到,閻錫山將槍斃李服膺的消息通報各部,首先是給他看的。似乎已沒有退路,既然閻錫山鐵了心要在忻口打一仗,誰要違抗他的命令,還不是硬往他的槍口上撞。從槍斃李服膺這件事上,王靖國也感到,閻錫山真要急了眼,那是毫不留情的……

緊接著,第二戰區執法總監張培梅派憲兵送來一封信。王靖國深知,那個倔強的、六親不認的、殺起人來眼都不眨一眨的「黑頭張」找上門來絕對不會有好事果然,他顫抖著手展開信箋,看到這樣幾行筆力道勁的大字︰

王軍長覽︰

放棄雁門,你就該死。守住崞縣,猶為僥天之幸。再失此城,國法豈能容你。泰山鴻毛,皆是一死,交在生死,不敢不告。

梅手字

王靖國臉當即變色。

布防在城北地帶的是第205旅。從10月5日拂曉開始,日軍從北、南、西三個方向對崞縣城展開更為猛烈的攻擊,尤以北面的攻勢最烈。

第205旅旅長田樹梅將第407團布置在正面。初次同日軍交手的第407團官兵殺敵情緒雖然高漲,但日軍猛烈的炮火和飛機的低空掃射、轟炸令他們難以招架,根本沒有能力主動反擊。不一會的工夫,外圍陣地被突破,日軍很快攻到北城根下。旅長田樹梅光著膀子來到北城牆下督戰,該團的兩個營拼死抵抗,好不容易將日軍的沖鋒打退。

未及喘口氣兒,日軍的炮彈撲天蓋地一排排打過來,設在北關的第407團指揮所的一間窯洞被炸塌,上校團長劉良相、中校團副高育麟以及眾多的通信兵、傳令兵被埋在里面,全部遇難。失去指揮後的第407團陣地逐次被突破。已轉到第410團陣地督戰的旅長田樹梅聞訊趕來,迎面踫到第407團營長柳青魁。田樹梅問︰「你的部隊怎麼樣了?」

「沒有收集起來。」柳青魁囁嚅道。

「你們團長呢?」

「被埋在了窯洞里。」

「你刨了沒有?」

「沒,沒有刨。」

「團長死了,還有營長,誰叫你們撤的?你為什麼不指揮作戰?」田樹梅越說越上火,他當即命令隨從,將柳青魁就地槍斃。

田樹梅剛剛將第407團的潰軍堵住,第410團的傳令兵又急沖沖跑來報告︰該團團長石煥然在激烈的混戰中被流彈擊中犧牲。

至5日傍晚,第19軍在城外的陣地全部丟失,各部均退回城內負隅頑抗,同攻入城內的日軍展開巷戰。這天夜里,王靖國多次組織部隊向敵逆襲,試圖恢復被日軍佔據的某些陣地,均未奏效。6日,雙方又混戰了整整一天,第19軍傷亡過半,崞縣城眼看不保,王靖國束手無策。

入夜之後,已經開始有官兵從東城牆上跳下逃跑,而且居然有人將王靖國派往東門的警衛人員砍首,奪門而出。王靖國懾于軍令,不敢擅自撤守,軍參謀長梁培璜將情況電報閻錫山和趙戴文,建議與其束手待斃,不如退出城外,東渡滹沱河,回身擾擊敵後。閻錫山未予理睬,趙戴文卻回電說︰「如果情況屬實,可如擬辦理。」這無疑是一紙救命電,為第19軍撤守崞縣找到了依據。

7日拂曉前,第205旅上尉參謀李晏仲跟隨旅長田樹梅到南門集合,準備撤退。李晏仲看到此時南城門洞里圍了很多人,他听到軍長王靖國大聲說︰「我不走了,你們開槍打死我吧!如果你們不忍心,就用被子包住我再開槍。」李晏仲一下子意識到王靖國在裝腔作勢,玩弄花招。如果真的決心與崞縣城共存亡,就應親率部隊與敵死拼,拼死在日軍刀槍之下,何必在臨陣逃跑時叫下級打死自己呢?

王靖國沒有完成閻錫山令他守到10月10日的任務,但他並沒有受到軍法制裁,不知執法總監張培梅作何感想。4個多月之後,性情極為剛烈的張培梅最終卻因王靖國而死1938年2月,日軍進攻晉西,張培梅親赴隰縣石口鎮督促王靖國堅守陣地。王靖國說︰「3天之內可以守住,3天以外不保。」張培梅說︰「我一定找部隊增援你,3天之內只要守住就與你無關。」不料,第二天石口鎮便已失守,王靖國逃之夭夭,張培梅不由勃然大怒,堅決要求處決王靖國,並親自帶執法隊乘車尋找王靖國,以便就地正法。閻錫山出面干涉︰「咱們就這幾個人,把他們都殺了,還靠得上誰。」張培梅說︰「抗日救國,不成功,便成仁,吾法不行之人,當行之己,吾若效彼敗軍之將,復何面目以對我軍民!」心如刀絞的張培梅悲憤無奈,吞服鴉片自殺,彌留之際,趙戴文讓張的兩個兒子跪在床前,央求他快服瀉藥,但他拒絕施救。他對趙戴文說︰「次隴,我是戰區執法總監,卻不能處決抗戰不力的王靖國。我早就說過,軍法如不能繩之于人,必繩之于我。百川平時只知養羊,不知養虎,這次將山西大片土地丟掉了,我心疼呀!我發過誓,絕不活著退過黃河,誓與家鄉共存亡……」

在西安,各界人士為張培梅舉行了追悼會。偏偏是閻錫山的祭文最具文采︰「你很愛國,你很壯烈,你以為晉民苦矣,國家危矣,不忍睹,不堪睹,君乃自了,遺其妻子,別其朋友,君乃自了矣!我則不作如是感。我國有二千年大一統之光榮,亦隨有二千年大一統之遺毒,使維新革命均無大效,經此瘋狂自損之日本軍閥一大打擊,必能去舊鼎新,而成現代化之國家。我不悲觀……君之清廉無積,我所素知,家庭生活我負其責,君可釋念。」

第19軍是在混亂中撤退的,過滹沱河時,軍山炮營的10門日本三八式野炮只帶走了1門,其余9門陷在河中。軍參謀長梁培璜以為這些寶貴的武器可能長沉河底了。哪想當他們到達忻口的右側背時,八路軍的一支隊伍拉著那9門大炮趕上來物歸原主。

南撤的道路上,第407團3營9連連長**見到八路軍與他們交臂而過。八路軍軍容齊整,精神抖擻。有人問︰「崞縣城都丟了,你們到哪里去?」回答說︰「我們打游擊去!」這是**第一次看到八路軍,他心里不禁暗暗欽佩。

§§§3、旅長姜玉貞壯烈殉國。閻錫山詩雲︰全區平原戰最烈,三團只剩五百人

10月初的夜晚雖然寒氣襲人,但白天仍令人感到舒適,尤其是有太陽的時候。第196旅旅長姜玉貞少將迎風站在原平鎮外的土圍子上,望著他的部隊漸漸開抵原平附近。這是10月1日的上午。姜玉貞是山東渮澤人,他有著山東大漢的身軀,模樣威武,性格粗獷,治軍有方,作戰勇敢,而且有一副俠義心腸。

第196旅大約有官兵4000人,由于是晉綏軍中的雜牌,姜玉貞又不是山西人,盡管他資格比較老,還是南京中央軍校的畢業生,但一直未受閻錫山重用,武器裝備也不如人,他心里自然有些窩火。然而他相信自己的部隊能打仗,弟兄們不怕死,這就夠了。日軍攻入山西後,他多次對部下說︰「咱們要在戰場上和那些五台派比一比!」

姜玉貞舉起胸前的望遠鏡,他看到原平鎮周圍都是平坦的開闊地,地里種著高粱。同蒲鐵路及公路由西關外2.5公里處平行著通過,滹沱河從鎮子東面2.5公里處由北向南流去,河的東岸即是深顏色的山麓,鎮內有千余戶人家,周圍用並不高大的土堡圍起。從原平到忻口僅有15公里遠,它是忻口的最後一道屏障。

這天早些時候,姜玉貞接到了閻錫山令第196旅在原平死守7天的電報。當他把這個命令向團營的官佐傳達後,官兵們三傳兩傳就變成了︰「雖剩一兵一卒,也得在原平死守7天。」

姜玉貞問站在他身邊的旅參謀長谷泰︰「部隊都到了嗎?」

谷泰回答︰「已按旅長的部署,391團守火車站,392團守公路,413團為旅預備隊,炮兵在鎮內放列。」

姜玉貞說︰「各團要迅速征集給養及防御工事器材,構築陣地並掃除陣地前射界,標定距離,還要構築防空洞。另外,曉諭婦孺即時離鎮。」

谷泰道︰「是!指揮部設在什麼地方好?」

姜玉貞說︰「鎮內邢家花園。」

10月2日那天,即有小股日軍來犯,在火車站附近被擊退。到10月4日中午,日軍獨立第15混成旅團由崞縣城西迂回過來,大規模的戰斗就此打響。

最初的激戰在鎮外進行,白天主要是炮戰,然後日軍少量步兵在坦克、飛機的掩護下向前沿陣地沖鋒。第196旅每團有一個迫擊炮連,旅部直轄一個炮兵營。炮兵營共有12門山西制造的「一三」式山炮,這種炮射程約7000米,射擊時需要7人協同操作,行軍時靠騾馬挽拽或馱載。由于炮兵營的成員大多是有戰斗經驗的老兵,起初同日軍進行炮戰時並不示弱。一天傍晚,炮營3連的瞄準手孫定康站在一個較高的建築物上向遠處瞭望,他是個煙鬼,抽旱煙也抽洋煙,有時還偷偷模模抽大煙,人稱老炮筒,但他炮打得準,打起仗來不含糊,多次作為軍里的炮兵尖子給別人作示範。這時,孫定康隱約看到遠處的高粱地里有一團火光,周圍有很多人影在晃動,立即意識到這是鬼子在做飯。他眯起眼楮,目測了一下距離約有2.5公里遠。于是,他馬上從牆頭上出溜下來,找到連長說︰「鬼子在吃飯,女乃女乃的,咱趁機給他一炮,叫狗日的端著飯碗上西天!」連長說︰「打了一天了,讓弟兄們歇歇吧,算了算了。」「我就打一炮行不?」「你打一炮,他還你十炮,得不償失。」「這我不管,我只保證一炮命中。」連長有些動心︰「你有把握嗎?」孫定康認真地說︰「要是打不中,你槍斃我!」「好吧,那就打一炮,打完趕快轉移陣地。」孫定康咧嘴笑了。

趕忙將其他人喊來,孫定康把手中的煙蒂甩出去,俯下腦袋,眼楮幾乎貼在大炮的瞄準鏡面上,按照別人報給他的數據,很快瞄準了。緊接著,一顆炮彈呼嘯著飛出。站在高處觀察的人大聲說︰「嘿,打中了!打中了!」

這一炮,正好擊中日軍的飯鍋,大約20多個端著飯碗的鬼子被炸飛。

旅里沒有高射炮,對日軍的飛機便沒有任何辦法。敵機緊貼著地面掃射、轟炸,尾部噴出的氣流居然能將高粱稈子連根拔起。一次,一架飛機竟把一座建築物的屋脊掛倒。躲在簡易工事里的官兵大批傷亡。

對城外陣地沖擊最大的除了飛機,還有坦克。

第391團1營2連的陣地在原平火車站的西北面,連長楊明甫反復交代,日軍沖鋒時,不要管坦克,先打步兵,消滅了日軍步兵,坦克就起不了什麼作用。6日上午,約有一個中隊的鬼子在兩輛坦克的掩護下向2連陣地撲來,2連的兩挺輕機槍和幾十支步槍一起開火,日軍抵近後,他們又甩手榴彈,很快將步兵擊退,但那兩輛坦克卻沒有退,一直向前沖來,楊明甫一揮手︰「爆破手,上!」話音未落,兩個懷抱炸藥包的士兵跳出戰壕,然而他們剛剛前沖幾步,就被坦克上的火力擊中。楊明甫再一揮手,又上去兩個,沒跑出多遠,2人全部中彈。眼看兩輛坦克就要橫輾戰壕,僅有的4個炸藥包又全被爆破手帶到壕外,大伙驚駭不已。這時,從楊明甫身邊嗖地竄出一個小個頭士兵,只見他靈巧地接近行進在前面的那輛「九五」式坦克,飛身躍上車頂,將手中的兩顆特大號手擲彈從一個窗口里塞進去。一股濃煙冒出來,這輛坦克癱瘓在地。後面的那輛趕緊調頭逃走。然而,沒等小個頭士兵跳下坦克,一陣機槍子彈掃過來,他身子一歪,撲倒在車頂。

淚水模糊了楊明甫的雙眼這個小個頭士兵叫王家海,他只有16歲。半年前,部隊在娘子關、井陘一帶做國防工事時,團部派人將從附近剛征集來的8個小伙子送到2連,其中就有王家海。他的個頭那麼小出頭,眼楮倒是很大,一嘴細牙閃著亮光,嘴唇上幾乎連茸毛都沒長出來。楊明甫望著比自己矮一頭半的王家海,憐憫之情在涌動,他說︰「你如果不想當兵吃糧,給我說一聲,我放你回家,你太小了。」誰知王家海卻說︰「連長大叔,是我自個願意來當兵的,我要跟你好好干,混好了,掙了錢,到石家莊的大醫院給我娘看眼病。」他家里很窮,父親原是個挖煤工,前年在井下遇難身亡,母親偏偏又是個瞎子,比他大一歲的姐姐嫁給外村一個50多歲的地主當小老婆。臨上轎時,姐姐哭得很傷心。

一個月前,部隊開往晉北。行軍途中,王家海小聲問楊明甫︰「連長,打起仗來怕嗎?」楊明甫安慰他︰「不用怕,怕也沒用,子彈專找膽小的。」來到原平後,楊明甫特意對他說︰「你就跟著我,我怎麼打你就怎麼打。」前天,日軍第一次進攻2連陣地時,一顆炮彈落在他們身邊,王家海左臂負傷,他當即就哭了。楊明甫一看僅僅是擦破了點皮,喊過衛生員給他包扎,並厲聲說︰「哭什麼!還沒掉腦袋呢。」王家海抹了抹眼淚,抓過那支比他短不了多少的中正式步槍,臥倒瞄準。在打退日軍的進攻後,他既興奮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連長,我剛才打死了一個鬼子,我看清了。」楊明甫鼓勵他︰「小王,你會成為一個好兵的。」

現在,楊明甫抱著王家海的尸體,淚水四濺。幾天前,這個小不點兒對他說,他長高了,當兵後長高了半頭,日後回家娘一定能夠模得出來。前些日子,他的瞎眼娘已經托人給他介紹了一個媳婦,比他大三歲,腿有點小毛病,但能干活。他曾靦腆地對楊明甫說等打完鬼子再回家娶媳婦……

10月7日,原平鎮外的陣地全部丟失,拿下崞縣的日軍增兵猛攻原平,下午,一部日軍從土城的東北角突入鎮內。此時,姜玉貞又接到了閻錫山令第196旅續守3天的命令。

這天晚上,第392團少尉副官田家德跟隨營副呂子茂在城邊巡查,曾踫到也正在巡視陣地的旅長姜玉貞。姜玉貞身著黃呢將校服,僅帶幾個衛兵。令田家德驚奇的是姜旅長的脖子上還掛著兩個大號的手擲彈。田家德一下子便感受到了姜旅長誓與原平共存亡的決心。

原平鎮內有一條橫貫南北的大街,日軍漸漸佔據了東半部,第196旅所剩官兵頑強地扼守住西半部。雙方各自在自己一方的商店櫥窗或房屋的窗口用土袋作掩護,白天對峙,半截槍管密密麻麻地伸在土袋外面,很是壯觀。到了入夜,則互相發起襲擊,逐屋逐院逐巷進行爭奪,肉搏時的喊殺聲響徹全鎮。

一天晚上,第392團的士兵捉回一個日軍中隊長,那家伙身帶手槍、軍刀、手表和溫度計,腰間的牛皮圖囊里有地圖和全家像。報告旅部後,姜玉貞打電話請示閻錫山,閻命令派人送到太原。但士兵們在將俘虜送至旅部的過程中,你一拳我一腳,竟把俘虜給打死了。姜玉貞十分生氣。

戰斗進行到10月10日下午,第196旅僅剩官兵千余人,第413團團長崔杰陣亡,第392團團長張振鈴重傷,營連排長大都傷亡。

已經到了最後時刻。第196旅退守到城西南角一隅,右臂負傷的姜玉貞仍堅持不退,督促部下拼死抵抗。同時,他給閻錫山發報︰「我旅正與敵人逐院逐巷死拼,請長官放心。我已告忻口前線指揮郝夢齡將軍,在援軍未到忻口,新陣地未布置好以前,姜某絕對死守原平,望長官絕不因原平危機而生顧慮。」

10日晚,在全旅即將覆滅之際,姜玉貞下令突圍。官兵們只能從西南城根匆匆挖好的一個洞口往外鑽。不料洞口外的開闊地又被日軍的機槍封鎖,每次沖出的人差不多有一半犧牲,尸體把洞口都塞滿了,後面的人只得先拖開尸體再往外沖。冒死沖過那片火光閃閃的開闊地,進入高粱地就比較安全了。

姜玉貞隨最後一批人出城,這時天已亮了,日軍發現了他們,一陣密集的炮火打過來,姜玉貞中彈殉國。

第196旅堅守原平至11日早晨,為忻口布防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全旅僅剩官兵五六百人。日軍傷亡千余人。當他們沿公路南撤路過忻口時,看到路邊站滿了執法隊,其他部隊的潰兵一律收容,有些楊樹上還掛著鮮血淋灕的人頭那是冒充傷兵被查出後砍頭的。但對第196旅退下來的官兵不加阻攔,執法隊的人說︰「這是閻司令長官和衛總司令的命令。」

11日上午,板垣征四郎在參謀長西村利溫等人的陪同下來到原平。日軍正在焚燒戰死者的尸體,未及清理的中國士兵的遺體還保持著各種各樣的姿勢。板垣感慨地搖搖頭。獨立混成第15旅團長筱原說︰「據武漢電台廣播,指揮原平支那軍作戰的196旅旅長姜玉貞已經斃命。」

板垣說︰「姜將軍是個英雄。遵照皇軍的習慣,應在他戰死的地方立碑紀念。」

「只是我們不清楚姜旅長戰死的地點。」筱原說。

「那就寫在你們旅團的戰斗詳報上,讓其載入史冊!」

太原。閻錫山賦詩紀念︰「全區原平戰最烈,三團只剩五百人,據守三院十一日,玉貞旅長兼成仁。」

南京。國民政府授予第196旅榮譽旅稱號,永遠保留之,並明令褒揚姜玉貞。褒揚令稱︰

查姜玉貞久歷戎行,夙稱忠勇。此次奉命抗敵。堅守圍城,竟以身殉。眷懷壯烈,軫悼實深。應予明令褒揚,並追贈陸軍中將,交行政院轉飭軍政部從優議恤,以彰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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