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穿過頭顱 第5章 村殤

作者 ︰ 陶純

張道厚微眯著眼楮,用火柴棍剔著滿嘴大牙,懶洋洋地踱出林秀芬的小酒館。張道厚找支書劉廣慶商量,干脆折價賣給他算了。劉廣慶起初不同意,說這樣不好,怕大伙有意見。張道厚說︰「有什麼不好?集體的東西誰都不上心,你撈一把我撈一把,沒個辦好的時候。成了個人的,辦好它就不成問題了。我照樣給國家交稅,年底再交給村里點,你說有什麼不好?」劉廣慶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最後同意了。不久,木器廠果然扭虧為贏,張道厚的腰包也跟著鼓了起來。

張道厚同孫家集的支書孫召明一樣,都是當地赫赫有名的人物,眾人眼中的大能人。張道厚當張家營村的村長之前,曾在鄉里辦的紙箱廠干過幾年廠長,一直干得不錯,是鄉里少數幾個贏利的企業之一。張道厚有個愛拈花惹草的毛病,時不時地弄出點花花事來,工人和他們的家屬反映很大。現在的鄉長周子濤那時還是副鄉長,分管工業。周子濤找張道厚談話,說︰「道厚啊,下邊那玩藝又不老實了不是?」張道厚嘿嘿笑著說︰「沒有沒有,你別听他們胡咧咧。」周子濤正色道︰「張道厚你要注意點,不然要惹禍。」張道厚露出一副苦模樣︰「鄉長你不知道,我最近正在加強學習,爭取改掉老毛病。」周子濤說︰「這樣就好。」

不久,張道厚果然惹了禍。他去縣城采購原料時,帶著一個女工同去,二人在招待所同吃同住同勞動,結果被治安人員當場抓獲。人家把他們扣了起來,打電話給鄉里,讓去領人。這種事傳起來像風一樣快,一時弄得滿城風雨,尤其是那個女工的丈夫,上竄下跳,揚言要砸爛張道厚的腦袋割下他的**。鄉里怕出事,把他藏在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地方,派周子濤找他談話。周子濤十分感慨地說︰「你小子純粹是不听大人言吃虧在眼前。」張道厚怕著油亮的腦門說︰「我他娘的大頭管不了小頭,那小東西老不爭氣。」周子濤指著張道厚的鼻子說︰「就你想搞?就你能?不是小東西不爭氣,你***渾身上下沒個爭氣的地方。」張道厚說︰「我又沒強迫我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搞一個願挨,我有什麼辦法。」「她願意也不行,還有人願意跟我搞呢,我就是不搞。」「嘿嘿,人和人不一樣嘛。」事情弄成這樣,鄉里再想保他也保不成了,鄉黨委研究決定,撤銷他的廠長職務,本來他這個廠長就是臨時任命的,他還不是城市正式戶口,這事處理起來並不難。似乎張道厚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很想得開,並未流露出太大的沮喪。周子濤稱贊他︰「行,還算一條漢子。」周子濤的評價使張道厚大為高興,他用滑稽的腔調唱道︰「我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斬斷是非根吶……」周子濤搖搖頭,也唱道︰「有道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

這是十年前的事了。

從那以後,張道厚回張家營老老實實當了幾年農民。張家營一直是全鄉的貧困村,年年伸手要救濟,周子濤當上鄉長後,打算從調整村里干部入手,讓張家營甩掉窮帽子。他首先想到了張道厚,找他做工作,請他出任村長。張道厚笑嘻嘻地說︰「你找我算是找對了。」周子濤說︰「我也這麼想。」「我擔心以前的那件熊事……」「嗨,事情早就過去了。」「如果再犯呢?」周子濤搗了張道厚一拳,「日你祖宗,你得給我忍住。」「我怕忍不住。」周子濤一拍巴掌︰「唉,先不說這些,你先讓張家營富起來再說。」

就這樣,張道厚成了張家營村的村長。他確實有點小能耐,短短幾年,張家營就摘掉了窮帽子,鄉親們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但他那個老毛病並未改掉,仍舊喜歡拈花惹草,他老婆拿他毫無辦法,頂多發發牢騷,罵他幾句。每次他都任她說任她罵,連嘴都懶得還。你說你的,我干我的就是了。

張道厚的三個廠子全建在村外,他沿著彎彎曲曲的街巷往村外走,先到了卷煙廠。卷煙廠名義上生產金葉牌香煙,其實在偷偷模模生產假石林牌香煙。前段時間,有人到上面揭發這事,工商局來人查辦,說是不但要沒收非法所得,而且還要查封廠子,重重罰款,讓他緊張了好一陣子。卷煙廠是贏利大戶,他就指望它呢。無奈,趕緊掏腰包上上下下打點,鄉長周子濤也幫他說了幾句好話,事情才算過去。張道厚對告狀之人非常氣憤,我生產假煙,沒招你沒惹你,你嫌不好不買就是了,干嘛非要去告狀?再說我掙了錢,並沒全裝進自己口袋,每年我都給村里交三萬,獻給村里小學一萬,還要給鄉里交一部分,按說我可以一分錢不交,我卻交了,年年如此,正說明我思想覺悟高嘛,我思想覺悟這麼高,你還去告我,這不是扯淡嘛!再說,全中國假貨到處有,又不是我一個人干……一想到這些,張道厚心里就不痛快。

他在卷煙廠轉了一圈,又到木器廠轉了轉,最後來到食品加工廠。食品廠生產面包、點心之類,有一股甜絲絲的味道在廠子上空游蕩。來這兒干活的大都是女孩子,本村的外村的都有,有幾個長得蠻像那麼回事,讓張道厚入迷。入迷歸入迷,本村的他堅決不染指;外村的嘛,就要看具體情況了,但他從不強迫她們,他立足于做思想工作,循循善誘,啟發引導,一切都是自覺自願。當然,他不會虧著她們,經常三百五百地往外扔。在花錢上,他不像有些土干部,把錢看得比命都金貴。和人相比,錢算老幾?

剛走進食品廠的大鐵門,張道厚就踫見了一個叫王靜的姑娘。王靜家在十里外的九道崗子,初中畢業後,不願在家種地,跑來做工,一月掙一百五十元錢。王靜不算漂亮,但面皮白淨,留著短發,眼楮也大,像城里姑娘。張道厚對長得像城里姑娘的姑娘格外看重,因此,王靜來他的廠里做工他歡喜得不得了。他曾多次啟發引導她,可她腦袋像榆木疙瘩,就是不開竅。連他都替她著急。他想,都啥年頭了,我這個40歲的人都想開了,你他娘的還這麼封建,也不看看其他的女孩子是咋活的,改革嘛,開放嘛,搞活嘛,總不能一點變化沒有吧……張道厚試圖說服自己別再打她的主意,免得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但就是說服不了,這個小王靜長得像城里姑娘,太迷人啦……張道厚咂了咂嘴,他告誡自己,不能著急,凡事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王靜見到張道厚,低了低頭。張道厚故意咳嗽一聲,說︰「好啊你,小丫頭,見了我連個招呼都不打。」

王靜淺淺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王靜說︰「村長對不起,我沒看出是你。」

「听劉廠長說,你干得不錯。好好干,啊?過些日子我再給你長點工資。」

「還得靠您多關照。」

「那當然,我能讓你有虧吃?走,到我辦公室去,我有話問你。」

「我……我正在班上,恐怕離不開……」

「你這個小滑頭,不想去算啦。你讓趙秋麗來找我。」

王靜點點頭,趕緊溜走。一見她這副樣子,張道厚就感到好笑。我他娘的又不是老虎,你怕個球!

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張道厚才進家,他想回家好好睡一覺,晚上還要去林秀芬那里吃狗肉呢,林秀芬怕是已經給他炖上了。剛進家門,老婆就瞪他一眼︰「大老遠我就聞到了你身上的味。」

張道厚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什麼味?」

「騷味。」

「你身上缺的就是騷味。」張道厚又打了一個哈欠。

「听說最近有人要殺孫家集的支書孫召明,我看你也得當心。」

「孫召明是孫召明,我是我,兩碼事。他貪得太多,殺了活該。我不貪不佔,一心帶領大伙月兌貧致富,誰會殺我?」

「不用你能,早晚還會有倒霉的時候。十年前人家擼了你的廠長,下次就不會這麼便宜了,弄不好一顆槍子崩了你。」

老婆一提十前年的那樁舊事,張道厚就來氣。他跺了跺腳,說︰「那時的人太操蛋,擱現在,這種事算個球!當時我就說,不改革開放搞活,不行!還真讓我說對了。」

「今天上午,老保長還在街口嚷嚷呢,說現今的村干部不如他們那時候,他們頂多找茬口到別人家蹭頓酒喝,再就是納皇糧時自個少交點;你們呢,可是啥事情都敢做,壞事做了一火車……」

老保長又在胡說八道,這可是個原則性的問題,馬虎不得。張道厚睡意全消,他決定去找老保長,問個究竟。

別的村大都是支書說了算,張家營的情況有點特別,張家營的支書劉廣慶是個癆病腔子,而且一天到晚忙著打麻將,懶得管理,全仗著姐夫在縣委組織部當部長,才沒把他換掉。村里大小事都由張道厚說了算,張道厚每到年底送給他三千五千的花花,兩全其美。

張道厚飄飄來到老保長家,老保長正坐在屋檐下打盹兒。老保長叫劉在林,80多歲了,耳聾眼花,腿腳不便,牙全掉光了,一說話像刮小旋風一樣。他曾給日本人和國民黨當過十幾年的保長,相當于現在的村長。以前見到老保長,張道厚都叫他大叔,這次就不客氣了。張道厚說︰「老保長,你說我們還不如你?」

老保長說︰「村長啊,屋里坐。」

「我問你呢。你說你比我們還要好?」

「豈敢豈敢,沒影的事。村長你屋里坐……解放那陣,政府沒斃我,夠寬宏大量了。我哪還敢說政府的壞話,好話還說不盡。」

「你心里有數就行。」

「有數有數,眼下大伙的日子比那會兒好多了,全是你們領導的好啊……」老保長羅嗦了一大堆。

張道厚態度緩和下來,他說︰「大叔,你有啥困難盡管言語,村里給你解決。」

「豈敢豈敢……老總,噢不不,是村長,村長你屋里坐……」

張道厚離開老保長家的時候,對自己說︰「他真是老糊涂了。」

這天上午,張道厚還未起床,就听見門外響起汽車聲,他知道是鄉長周子濤來了,忙爬起來,出門迎接。張道厚說︰「連個招呼都不打,搞突然襲擊不是?」

周子濤乘坐的是輛北京吉普,本來前些時候他換了一輛桑塔納,其中張家營就替他支付了三萬元。一次下鄉時,在飯館里喝酒,稍不留意讓頑皮小孩砸爛了前燈,並且用硬器給刮掉了幾塊漆,周子濤心疼得夠嗆,再下鄉時就不敢坐桑塔納了。周子濤將公文包交給隨行的鄉政府秘書小王,邊跟著張道厚往家走邊說︰「我剛到你們村的幾塊田里看了看,秋莊稼長得不錯嘛,又是一個大豐收。」

「托你的福。如果老天爺不找麻煩,我們肯定比去年好。」

他們坐下喝茶。張道厚說︰「我也正要找你,听說今年的水利費縣里撥下來了,啥時候給我們?我們打算秋收一完就挖河修橋。」

周子濤說︰「水利費?沒……還沒撥。」

張道厚笑了︰「我給水利局打過電話,兩萬塊。你還騙我。」

「嘿嘿,老張,實話給你說,這筆錢鄉里想留下。這個這個,我不是換了一輛桑塔納嗎?李書記還坐著那輛破伏爾加,他有點想法,這很正常是不是?咱鄉里無論如何得給他換換,你說錢從哪里出?」

張道厚正色道︰「這我管不著。你把錢留下,叫我怎麼興修水利?」

「只好再讓大伙集點資,先勒勒褲腰帶,以後會好的,啊?」

「你想讓我學孫家集的孫召明,叫人來殺我?」‘

「那不至于嘛。老張老張,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誰信你的**保證!」

說完,兩人大笑,秘書小王也跟著笑,他們笑得很開心。

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坐了一會,周子濤提出去張道厚的廠里看看。張道厚說算了算了,在家歇歇吧。周子濤說,去參觀參觀,有啥好經驗,我給你推廣一下,先去卷煙廠。張道厚說卷煙廠有啥看的,去木器廠吧。周子濤堅持要去卷煙廠。

路上,周子濤說︰「老張你不能光給自己辦廠,應該給村里辦個像樣的廠,讓鄉親們多增加點收入。」

張道厚說,這幾個廠多虧是他個人的,要是村里的,早砸了。因為是他個人的,廠長、會計、保管什麼的,不敢亂來,你換上集體的試試?村里有一百多號人在廠里干活,他們的收入很可觀。今年他打算在原來的基礎上再拿出一些,給村里二十五個孤寡老人和十七家特困戶每人一百塊零花錢,可以吧?他想好了,啥時候大伙的思想覺悟提高了,他就把廠子獻給村里。

「那要等到啥時候?」

「走著瞧吧。」

「卷煙廠還生產假煙嗎?」

「嘿嘿,早不干了。」

「你小子騙不了我,肯定還在偷偷模模干,下次再讓人查了,我可不管啦。」

張道厚干笑著︰「不會不會。雖然我生產假的,但我正下大力氣抓產品質量,爭取假的趕上真的。我的目標是,堅決不讓消費者吃虧。」

他們在三個廠轉過一遍,已到了吃飯時間。周子濤要回鄉里吃,張道厚執意挽留︰「這話听著新鮮,哪有不吃就走的道理,咱們再到林秀芬哪兒去。」

周子濤說︰「上頭剛下了文件,不允許各級領導到下面吃請。咱不能馬上就違犯吧?」

「嗨!你還不清楚嗎?這種文件下過一百遍了,哪能當真。張家營一頓飯還負擔得起。要不我個人掏錢,把癆病腔子劉支書也叫上。」

「那倒不必,公是公私是私,分清楚一點好。我這是公事,應該村里出錢。」

「先別管誰出錢,吃了再說。」他們就進去了。

一個下著小雨的傍晚,張道厚再次走進林秀芬的小酒館。秋莊稼已經收完,張家營人喜獲豐收,小麥也已順利種上,他的廠子效益也很好,他自然興致挺高。林秀芬親自為他上菜,一扭一扭的,還擦了粉,看著喜人,聞著來勁。由于高興,他比平時多喝了幾杯。他給林秀芬講了一個笑話,是他上次去縣里開勞模會時听別人聊的

火車在河南省的一個小站停靠,一老農背一只麻袋、手提兩只公雞上了車,搶了個座位坐好。他把麻袋塞進座位下面,手里的兩只公雞卻沒處放。總提著也不是辦法,他想了想,見對過的座位下面空著,就沖坐在對面的一個年輕姑娘說︰「閨女,你把大腿裂一裂,我把小雞放進去。」

林秀芬听了笑得前仰後合,兩只大女乃一顫一顫的,張道厚忍不住伸過手去模了幾把,林秀芬笑得更加起勁,邊笑邊說,村長,干脆你也學學那個老頭,把小雞給俺放進去。張道厚說來呀,你把腿裂開呀。誰想林秀芬真的回手銷上了雅座間的門,撲進他懷里。張道厚說使不得使不得,咱是開玩笑。林秀芬說,日怪了,你咋裝起正經來了,俺才不信呢。張道厚說抬頭不見低頭見,讓你男人知道了不好。要搞你和別人搞吧。林秀芬說,一頭豬只有一個豬心,一個村只有一個村長,要搞當然和你村長搞,你個大能人,領咱村致了富,就算俺代鄉親們感謝你一下還不行嗎。張道厚說真的使不得,要搞我早就搞了還能等到現在,況且我做得很不夠有啥好感謝的?林秀芬說,現在也不晚嘛,俺一點也不比食品廠那些小丫頭差嘛。張道厚說我說過使不得不然以後沒法兒來你這兒吃飯啦……

張道厚好不容易掙月兌了林秀芬。臨走他又狠狠在她胸脯上捏了幾把。他喘著粗氣,在夜色下的村子里轉了一圈,鬼使神差就來到了食品廠。早過了下班時間,離家近的人都回家了,王靜正在車間門口的水管上洗衣服。王靜離家遠,一般不回家,就在廠里住。同住的還有一些外村的小姐妹。張道厚怕嚇著她,故意弄出些響動。

王靜抬起頭來,沖張道厚甜甜地笑笑。

張道厚說︰「別累著啊。」

王靜說︰「沒關系的。村長還不歇著。」

張道厚說︰「我隨便轉轉。有啥困難嗎,有就說,客氣就見外了。」

王靜說︰「挺好的。」

張道厚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門︰「噢,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咱說說給你長工資的事。」

王靜想,長工資畢竟是好事。又見張村長一臉和氣,滿面慈祥,她也就痛痛快快地答應了。她在水管上沖了沖手上的肥皂沫,甩著兩只手跟張道厚進了他的辦公室。張道厚說,我了解過你確實干得不錯,咱廠和公家的廠子不同,干好干壞不能一個樣,從這月起每月給你長五十塊錢。村長夸她,王靜很高興。女孩子都喜歡听人夸獎,王靜當然也不例外。張道厚又講了點別的。後來,王靜發現他的眼神不大對勁。王靜趕緊說,村長我得走了,要不人家會說閑話。張道厚說再呆會嘛再呆會嘛……

再後來,就發生了那種事。

完事後王靜哭了,哭得很傷心。張道厚也清醒了許多,王靜一哭,他就心疼,他最見不得人家的眼淚,村里人都知道他有這個特點,遇到什麼大事,比如說討塊房基地,硬要要不來,在他面前灑幾把眼淚也就成了。此刻,張道厚舒服得哼哼唧唧叫喚了一陣,抬手模了模臉上王靜給他留下的抓痕,試圖幫王靜系上被他扯斷的腰帶,一副十分愛惜的模樣。王靜打了他的手一下,他說,看看,看看,這事弄的,這事弄的……

說著,他從懷里模出一千塊錢,往王靜兜里塞。他還從未一次給過別的女人這麼多錢,他覺得應該多給王靜點。誰知王靜看也不看,揮手就給他打在了地上。王靜抽泣著離開了。張道厚心滿意足地往家走,他想,女孩子嘛,第一次都這樣,第二次就好了。

這一夜,張道厚睡得很踏實。

卻說王靜回到宿舍,把自己埋進被窩里。被窩哆嗦成一團,同宿舍的幾個女孩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她們之中有的也曾遇到過這種事,所以很快就明白了。

王靜哭到下半夜,她們一直陪著勸著。

一個說︰「已經這樣了,想開點啊。」

另一個說︰「給你家里說說,找他算賬。」

王靜說︰「要是傳開了,我臉往哪兒擱?」

再一個說︰「也是,就怕越說越糟糕。」

趙秋麗說︰「其實無所謂了,看看人家城里女孩。」

有人反擊趙秋麗︰「你騷,你騷。」

趙秋麗說︰「我騷?你 上也不干淨!」

那女孩子忙住了口。

王靜說︰「要不我豁出去,告他。」

趙秋麗說︰「怕是白折騰。沒听人家編排嗎,如今地縣忙吃喝,鄉村干部忙著鑽被窩,這種事算不了啥啦。」

她們一直議論到天明,意見也沒統一起來。王靜卻在這個過程中拿定了主意……

幾天之後的一個中午頭上,張道厚又來食品廠找王靜。張道厚說,小王,你到我辦公室來。他以為王靜不敢來,哪想到王靜眼皮都沒翻一下,就跟他來了。他琢磨她已經想通了,很高興。他拿出一千五百塊錢遞過去,王靜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張道厚本打算給了她錢就走,上次王靜沒收他的錢,他心里很不安。給過錢之後,張道厚見王靜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攬過她,輕輕揉模她白淨的臉蛋和鼓鼓的胸脯,王靜咬著牙,一點也不反抗,任他模任他月兌……張道厚也根本沒發現王靜神色不對……

後來,便出現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不知何時,王靜從身後抽出一把王麻子剪刀,她左手捏著肉,右手握著刀, 嚓一聲,張道厚的大半截子小東西就掉在了地上!

張道厚慘叫一聲,雙手捏緊下部。王靜嚇壞了,大概連她自己都覺得事情做過了頭,扔掉滴血的剪刀,拔腿要跑。張道厚說,傻丫頭,穿上衣服,也給我穿上,去叫醫生。

鄉長周子濤得到消息,乘桑塔納飛馳而來,並且帶來了兩個鄉派出所的警察。村里的醫生已經給張道厚處理過傷勢,不會有生命危險。張道厚對周子濤和兩個警察說︰「怪我,都怪我,一切與她無關,你們別找她了,看嚇著姑娘。」

周子濤建議去縣醫院治治。張道厚說︰「你嫌我人丟得還不夠?」

屋里沒人時,張道厚握著周子濤的手,有些淒涼地說︰「老兄,我這下完了……」

然後,張道厚扯著嘶啞的喉嚨唱道︰「我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斬斷是非根吶……」

周子濤接著唱︰「有道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不久,張道厚辭去了張家營村村長的職務。他老婆帶著十四歲的女兒和十歲的兒子,外加二十萬元現款回了娘家,並決定和男人離婚。隨後,張道厚把自己的三個廠子作價賣給了村里,三個廠作價三十萬,本來夠低的,但最後張道厚打五折,只收了十五萬。從那以後,張道厚很少出門。

王靜在事過之後回到了九里崗子,她的日子更難熬,在家里遭白眼,在外面惹流言。一個姑娘家,失了身不說,竟敢拿刀把男人的傳家之物給剪掉,夠狠的,誰還敢娶她?周圍十里八鄉的大姑娘小媳婦和男人或對象開玩笑時總愛說︰「再不老實,就讓王靜給你剪掉。」

這年年底,鄉長周子濤出面給張道厚和王靜做媒,出乎意料地順利。新婚之夜,王靜撫模著張道厚那小半截臘腸一樣的東西,無限惋惜地說︰「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給你剪掉了。」

張道厚說︰「操!你要不給我剪掉,我們能到一塊嗎?看來這都是天意啊!」

這年底,村里的三個廠子,全都出現了虧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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