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傷心的，不是不難過的，只是卻，眼里無淚。
錦袍男子的頭部，被小心地枕在他膝上。而身邊，白衣女子的氣息竟亦已漸漸微弱。
什麼時候曾像現在這樣悲痛過，什麼時候曾像現在這樣絕望過？是十七年前听到那個消息的那一天，還是九年前遇見無爭時的那個雪夜？
擁著他們靜靜坐在火中，火舌已舌忝上他的頭發衣角，風自舒心中卻沒有半點恐懼。如止水般寧靜的心中只在靜靜地想著，如果真地變成鬼以後，可還能找得到他們，可還能記得起，這生前的一切事？
遠遠的，九竅的絕望而淒厲的尖叫竟似從另一個世界里傳來。
葉彤悔恨而悲痛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當年我功有小成之後，本想直接將你殺了。誰料到到你住的地方之時，卻看到一群蒙面人圍在那里。你人不在，那個听說成了你妻子的女人卻已死在他們手中，只剩下這個孩子。我便順手救了她，本是想著等你回來後當著你的面殺了她的。誰曾想她驚嚇過度，醒來後竟什麼都忘了，卻對著我叫‘母親’。風自舒，你知道不？那個時候，我真是恨你恨到骨頭里！無爭那時若在我身邊，只怕也有她這麼大了吧，可是卻……你丟下了我與無爭，又害死了你的妻子與女兒！活該你在這個世上孤苦一生！……」
「只是那個時候，我卻對那孩子再也下不得手了，想著，就這麼養著吧，日後，讓她親手殺了你就好。只是這孩子卻實在太乖巧，太懂事，我有時候想，就是我親生的孩兒在身邊，只怕也比不上她……」
[所以啊，你給她取了泠這個名字麼……因為我離開的時候曾對你說，若是兒子，就叫箏，若是女兒，就叫泠……因為堵氣，所以將泠誤成零了也不改麼……]
生與死的寂寞中，風自舒的臉上忽然泛起一個苦澀的笑容，「彤兒，劍心，你們知道麼？其實零兒她，並不是我的女兒……她本是……」突然躥出來的一股濃煙讓他咽下了後面的話，嗆咳聲中，竹笛自無力的指尖滾到了火里。
掙扎著想拾起它時，眼前火焰一抖，繼而一劃為二，身體一輕，竟不由自主地騰空掠起，直至最後穩穩落在一艘從未見過的異形冰舟上，舟身窄而狹長，通體呈極流暢的梭形，竟似全部用堅冰制成。四周大火近在咫尺，可身處其中時，竟不覺半點燥熱之感，反而涼意襲人。風自舒卻是顧不得細看，更顧不得驚訝自已這奇跡般的獲救，只側著頭牢牢看定那兩個人影，直至舟首那青碧色面具的削瘦黑衣人將他們接上冰舟後，他方握著那兩人的手，終是松了口氣。只是卻再也支持不住，直接就這麼暈了過去。
遠遠金紅的火焰里，那泛黃的竹笛已漸漸化為灰燼。
……
火光已愈烈，冰舟兩舷已漸漸溶得薄了。艾心知時間已不多，或許再過一刻，結成整艘梭舟的寒冰便會全部化掉，冰蒿輕點，冰舟進退間更是靈動無倫，重重火幕疾穿而過，竟如閃電一般。呼吸間，已調過頭沖出了這片火勢最大的地方。
穿行之間，一道銀芒破空砸來，艾心神微動處已抽手接住，卻見正是那丸神宮寶圖。九竅衣衫頭發都已焦黃，面目扭曲可怖，卻猶自拿著短劍亂砍。見得冰舟滑過時她一愣後繼而大喜，帶著滿身火焰便撲了過來，「救我啊……魍！只要救我出去，多少銀子我都願意給！」
艾卻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只會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到別人身上的廢物，救也是浪費。」
冰舟已如飛滑過。
九竅面目扭曲如惡鬼，十指牢牢攀著冰舟尾舷，只在火中大叫，「至少也好過你這種連身體也變成不男不女的怪物！」
艾神色不動，右手青芒如絲匯成劍鋒，剎那便切斷了綠衣少女雙腕。
只一瞬，九竅已帶著一抹血線倒飛而回，濺起一片火星。喉嚨兀自咯咯作響的綠衣少女掙扎著想坐起，卻終是不甘地倒入了火焰的包圍中。
帶血的短劍散為無數沾著朱紅的幽青蛛絲，呼吸間已沒入指尖不見，艾鮮血般的眼眸冰刃般凜冽鋒銳冷酷。
沖煙突火，冰舟于再幾瞬後終已行至楓林最邊緣處。下一個剎那，冰舟高高飛起，掠出了最後的火圈。
泠一聲脆響，它在半空中崩裂成無數映著金紅火光的晶瑩碎片叮然墜落。
艾身形微展，宛如雪花般點塵不驚地落下，身側三丈處，尚未醒來的三人整整齊齊安然落地。前方一聲輕嘯尖銳響起，朱瞳雪翼的白羽如箭而至，輕捷地棲在了他肩上。
遠處一輛雙駕馬車轆轆而來，隱隱可听到孩童清脆的笑聲，「嘻嘻~~就知道艾是最厲害的了，誰也比不上！……」
楓林火光熊熊，金紅色的火焰映得一身黑衣的艾如同剪影。看著遠遠晨星下奔來的人影，本如刀鋒般凜冽的鮮紅眼瞳中終是多了抹說不出的暖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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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里，蒼白的高塔。
南海驪珠的寶光淡淡。
「大人，這是你要的東西。」
接過黑色人影手中的銀色臘丸，白衣人銀面具下的雙眸已漸漸浮起一種說不出的表情。
……
「你立了這樣大的功勞，想要些什麼？」
……
「什麼都不要麼？也罷……」一枚非金非木式樣卻極普通的黑色戒指被取下，隨手扔了過來。
倚著漢白玉雕成的骷髏頭骨扶手，寶座上一身白袍的人影目光淡漠，「這只令戒便與了你，也許將來哪一天……」
……
「對了，你為何會殺了九竅？若是為了活命的話，她大概會把所有的錢都交給你吧……你應該早已厭倦這樣的生活，只想早些贖還自由才是……卻為何放棄了這麼好的賺錢機會？」王座上的白色人影語意淡然。
已走至殿門前的漆黑人影一窒，下一個呼吸後，已毫不回頭地走了出去，「我最討厭的，就是背叛者。」
嘶啞的嗓音比殿外的風更冷峭。
……
淡淡的波動，終于在銀色面具下的冰冷雙眸里劃過。
……
當空氣都幾乎凝固的大殿恢復以往的寂靜之時，白衣的人影看著手中的銀光，忽地淡淡地笑了笑︰「如此，便看看這一次的千年之戰究竟是何等模樣吧。」
「反正這個拼湊出來的世界最後變成什麼結果，都與我無關吧……」
如北海萬載寒冰般的清悅嗓音里，那凜然的視線卻似穿透了塔身，一直望向了那遙遠的虛空與未來。冰涼潔白的雪花，無聲地自徐徐空中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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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使贈言︰殺人救人，兩般生意都做；男女老幼，一樣公道價格。橫批︰買生賣死。
ps:最近有些意外發生，所以本來計劃的本月大更新要推遲了，沒上網的條件……現在人在網吧登陸著……唉……
所以還是先存稿吧，爭取存上幾十萬字，到時候和新書一起發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