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有水滴落的聲音。
滴答，滴答。
清晰而堅定。
便如我不斷向前走著的步伐。
熟悉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腥甜而濃烈。
那是，血的味道。
我的血。
有朦朧的歌聲在耳邊縈繞，非常非常地熟悉，具體的歌詞我卻無法辨認，只覺得，異樣的悲傷。听到耳中，竟讓人自心底里流下滲著血的淚來。
可是，我已經沒有心了。我記得，我的心被自己親手挖出，賠給了三年前我欠的那兩條命。
只是，我將我的心賠給了他們，誰又將心賠給同樣受到了傷害的燕雷？
沒有人會在意吧，因為，大家都只在乎自己……
低下頭，蒼白凌亂的長發自肩頭散落，夜的色彩在我染血的眼楮里消散，我看清了自己身上那殘破的黑衣。身處的幽深甬道望不到盡頭，血水自折斷的左手衣袖處慢慢滴落，僅存的右腕扶住的冰冷牆壁是可鑒毫發的銀色鏡面。
它清晰地映出了丑陋的我。
蒼白凌亂的長發下，是同樣消瘦蒼白的臉龐與臉頰上蜿蜒而下的猙獰傷疤。我知道，它一直蔓延到看不到的領下衣底。而胸口的傷處便似滴著血的大口，染血的嶙峋白骨便是它惡狠狠探出的利齒。
真是狼狽。這個模樣的「自己」，連我都不想多看。
又或者，這才是我這樣的惡人應有的下場？自我握上手中青玄劍那一刻，便早應知道自己會有這種結局。
不過還真是榮幸哪，竟與傳說中三千年前因摘心而死的大賢者比干先生有了同樣的待遇……
看來由古至今，好人都死得比較早。反而惡人們會過得比較好。
我對著鏡中的自己冷笑。我不就是冷血得不夠徹底的最好反例麼？為了所謂的承諾與道義，終于將命全搭了上來。可我還有那麼事沒有做，那麼多人……沒有再看一看……就這樣于這個世界上煙消雲散了麼？真是讓人不甘心哪！
心髒的位置驀地抽痛起來，痛得我如胎兒般蜷起身子，僅存的右手卻仍拼命握著什麼東西。具體是何物我卻看不清，應該非常地重要才對。因為，向來最怕麻煩的我竟一直將它靠在離身體最近的位置。而且直到現在，也沒下定決心丟棄。
不知在何處，有個極微弱的聲音一直于我耳中大叫。只可惜，一個清晰的字眼也傳不到腦子里。
遠方忽有一蓬朦朧的光如晨曦般透出，我跌跌撞撞地奔近，卻見前方竟是一面數十丈長寬的透明冰壁。冰壁對面，氣質高華，容顏凝麗，個性冷淡卻內熱，總是一身長長如雪白衣的域主，帶著絕望的狂笑在我眼前吞下了晶珠，數個呼吸後便化作了冰雕，繼而身軀崩裂，散落一天冰屑飛散。
久已不用的通心術在這一刻卻自動開啟，我于千分之一個剎那間明白了她靈魂最深處的悲慟。那是最無奈最深沉的哀傷。無數次嘗試與希翼後迎來同樣結局後的心如死灰。
那種無人可以救贖的絕望竟深深滲透了數千載時光。那是，唯有身為同類者的我們方能稍稍明了的悲傷。
碧落與黃泉，那是她記憶中最深的故事。
我徒勞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麼，卻只是將滿手鮮紅的血涂在了冰面上。眼前原本透明的冰壁再度化成鏡子，將延伸于冰牆外的視線冷冷隔開。
******
「你想要什麼？」
一個淡漠到听不出半點情緒與性別的聲音在耳朵里突然響起，霍地回頭，身後驀地光芒大放，刺得人一時竟睜不開眼。數秒後光芒微斂時，我方發現一團乳白色雲朵般的光狀物，正飄在距我僅有三步之遙的白玉石柱上無聲收縮著。
是我受傷後感知度明顯降低麼？假如是在出任務的時候發生這種情況的話，我想我至少已死了七八次。
「你，誰？」我淡淡的問。聲音喑啞到自己都不願听第三個字。
「四時塔。你可以叫我啟。又或者，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樣，叫我‘祈願神宮’也無所謂。」這朵雲有著意外的好耐性。
「你的願望是什麼？什麼是你付出一切也非得到不可的東西？」
呵，真是意外哪。外面那麼多人打生打死，這一次，最佔便宜竟然卻是我。
我有著強烈想大笑的念頭。
不是興奮，亦與慶幸無關。心底在這一刻最強的情緒，是強烈的荒謬與不可思議。
只是在干澀的喉嚨笑出來之前，發軟的雙腿已沒有了繼續站下去的力量，毫無形象地斜靠在牆壁上，感覺著自己體內微暖的血滲過黑衣順著如冰雪般刺骨的銀色鏡子淌下，回蕩在長長鏡子甬道中的我的聲音空洞與陌生到半點也不像自己︰「我，還活著麼？」
「目前尚有生命跡象。經計算，準確時間16分56秒後，最後一點進化能量將用盡。你將陷入沉寂中，體內待進化基因組會等待下一順位覺醒者的到來與喚醒。」
「當然，那個時候的‘你’這一主意識存在將消失。」
「喔。」我淡淡的應，已遲鈍的大腦只覺得這一切都像是發生在另一世界里的另一個陌生人身上︰「四時塔，你真的任何願望都可以為我達成？」
「當然，只要付出相應的能量。」
「那麼，就把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殺掉吧。殺得一干二淨，一個也不要留下。」
「……」十秒鐘後，四時塔同樣冷淡而平靜的回應，「可以，請提前付足能量10，000，000，000單位即可。」
「……」我呆了呆，卻終是捂著臉笑得咳出一口血來。「看來，還是沒有辦法走捷徑啊……」
「算了，還是讓我回到七年前吧。——這次的能量需求又是多少？」
「有鑒于目前時空能量嚴重不足，如果確定需要使用此業務，請選擇︰1，支付時空能量10000度；2，三倍支付能量點，即所需能量單位為4，500，000，000。」
「……」
「不會吧，連這樣也不可以。那麼，四時塔先生，你究竟能達成什麼樣的願望？」心中並沒有太多的失望，擦著唇邊倒流而出的那口鮮血，我微笑。
「我可以讓你活下來。」
「而且，百分之百按照你所想，以完全嶄新的模樣與身份面對未來。」
「哦……沒有心髒也可以活下來？」
「可以。新的身體或器官從來不是問題。只要你支付足夠的能量點。」
「砍掉的左手也可以再長出來？」
「可以。保證新的肢體與原本的左手一樣靈活有力。只要你支付足夠的能量點。」
「那麼我的臉……也可以修復麼？還有我這破爛的嗓子？」
「可以。只要你支付足夠的能量點。」
「……」我真正怔住了，半晌，才瞪著它苦笑起來，「那麼我怎樣才能賺到你反復提到的所謂能量點？而且，你可是傳說中的‘祈願神宮’吧，數十年一度的願望不應該是完全免費的嗎？」。
「抱歉，我的程序中沒有免費這個字眼。天方大陸四座四時塔，皆不提供無償服務。」
「有得必有失，這是至高法則。過往一千三百年間，所有願望達成之人，皆已償付且必須償付相等代價。」
「當然，身為祈願者將有特別優惠。凡100，000能量點以下，皆可先行滿足祈願者要求。欠額延期至三年內加上50%年息付清即可。若超過此限額，支付方式則將視具體情況而定。」
「……」
「那麼，東之四時塔第127號祈願者，你這一次的願望是什麼？」
「我……」微笑著自舌尖吐出帶血的話語之時，心中不知名處驀地一空，然後，便是右手掌心處撕裂般的痛。
茫然地看著空空的右手，我在這一刻有些悵然︰是不是，我曾經忘記了什麼？
寂靜中，唯听到四時塔毫無情緒變化的聲音淡然于白玉石柱上響起︰「以嶄新的身份重活一次，成為這個世界上容顏最美麗，笑容最溫柔的存在，為所有見到者所愛，而後，微笑著最優雅的姿勢毀滅包含自己在內的世間一切。——契約達成。預計消耗能量12，000點，支付代價:所有正面情緒，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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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號願望已記錄。
與初代一號基因組符合率91.2%，具神療師資質。符合升級條件，二極權限開啟。
進化程式已選擇。
強制完善體系開啟，無關記憶清洗中，與進化無關資料已刪除。全計算可量化理智型情感模式成形中，目前完成度︰86.7%；
獲得‘十倍記憶力’。
獲得‘十倍運算力’。
熱血天真幼稚第一人格深度封印中，目前完成度︰99.8%；
孤傲固執陰暗第二人格次極封印中，目前完成度︰79.9%；
第一人格陽光/明澈/純淨/無害/超親和力特質剝離融合中。
第二人格冷酷/決斷/狠辣/堅忍/黑暗融入特質剝離融合中。
新人格整合中。
……
純理智無干擾全計量型第三人格塑成。目前完成度︰83.6%；
獲得‘一見鐘情’主動型能力。目前操控度︰10%
獲得‘所有鐘情者皆會變為局內棋子’之能力。目前操控度︰5%
……
一極權限開啟條件符合，第一序列能量收集任務強制開啟。
三年內需收集能量100，000點。
初代一號散落基因組吸收任務開始，基因完成度提升目標︰95%；
完成獎勵︰進化點10，基因調整率1.5%，高等陣營選擇開啟。
未完成懲罰︰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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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注︰再次申明，此文不會tj。但今年肯定會有成為月刊乃至于向年刊發展的可能性。
目前只能絕對確保質量，不灌水，不流于俗。數量問題，我將盡力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