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黃昏時分，顏府里的熱鬧場景也安寧下來。玄楉坐在今晚要住的院子里，呆呆地看著夕陽。
「怎麼了？又發呆呢。」蘭兒也坐過來，遞給玄楉一杯水。
玄楉只是搖搖頭道︰「昨日良辰，今日黃昏。」
蘭兒不禁發笑，說道︰「見你平日還不愛說話，但今日卻更是發起呆來。」蘭兒湊在玄楉眼前看了看，俏皮地說，「現在倒好，還念了這麼一句話。莫不是玄楉看了小姐成婚，也想起自己的意中人來？」
「你這丫頭，倒是調侃起我來了。」玄楉忘了蘭兒一眼，心想也許可以從她這里問問洛敏兒給她自己安排的角色是什麼樣的。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問道︰「蘭兒，你可還記得小姐是何時與祭璃公子相遇的？」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蘭兒撇了撇嘴，不過又說了起來，「還不就是小姐小時候來這兒玩，然後就遇到了祭璃公子，一見傾心了。」蘭兒搖晃著手中的水杯，「我還記得那時候祭璃公子都不怎麼愛理小姐的，可是小姐老喜歡纏著他了。不想這招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祭璃公子卻這般有效，現在都成了婚了。」
玄楉笑了笑，心里卻是一番苦澀與嘲弄交雜。便又接著說︰「那祭璃公子這幾天想必是忙得很了，準備了這麼一場戲。」
「是啊，不過還是被小姐知道了，然後串了進去。」蘭兒抬頭看了看天，又看向玄楉說，「現在倒好，留著我們在這兒干等著，什麼都看不到，真真無趣。我還想著去看看那祭璃園呢。」
听到祭璃園，玄楉不禁有些發怔，她問道︰「蘭兒，那祭璃園是何時建造的？」
「還不就是前兩月麼，不過說也奇怪，那時候祭璃公子對小姐仍是不怎麼搭理的感覺。不想卻是暗地里建了座桃林給小姐了。」蘭兒嘻嘻地笑了笑。
「小姐喜歡桃花嗎？」。
蘭兒低頭想了想，疑惑著道︰「听你這麼問來，我記得小姐似乎最愛的是杜鵑花才是，小姐說杜鵑鮮艷，又有啼血哀鳴之傳，所以甚是喜愛。不過大概是這兒不適宜杜鵑生長所以祭璃公子才造的桃林吧。」
玄楉點點頭，又說道︰「那祭璃公子這名也是根據那祭璃園所來？」
蘭兒搖搖頭道︰「這我便不知了，好像祭璃公子之稱在有祭璃園前就存在了。」蘭兒眼楮一亮，看著玄楉道︰「好你個玄楉，誰不知那祭璃公子是兩三年前便有此稱了？這般問來可是要考我？」
「我不過也是閑著無聊說說罷了，看把你急的。」玄楉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心想青涯她們看來只是換了他們這幾日的記憶，改變了玄楉的角色罷了。這樣看來，想要挽回還不算是太難。
「玄楉，」正說著就听門外有人喚玄楉的名，「玄楉，你快來，和我一起看看敏兒的東西。」
玄楉听出這是方露的聲音，洛敏兒的那些物件從早到晚的不知清理了多少便了，不想也知道方露叫她定不是為這般。但玄楉還是應了一聲便對蘭兒笑笑，自己走了出去。
「方小姐叫玄楉不知所為何事？」玄楉笑了笑，似以前一般淡然。
方露見著玄楉仍是有些窘迫不安，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哦，我就是想著敏兒的東西你最熟悉的了。」方露看了看身邊，確定了無人便繼續說了下去，「雖然很多都搬入了川紫園，但還有幾件放在我那兒了。我想這敏兒的東西還得有人看著，所以想讓你過去一趟。」
玄楉倒也不難為，點頭便答應了︰「好。」
方露似是松了一口氣，領著玄楉便往自己的園子里走，身邊也沒帶僕人。
到了園子里，方知倒不是方露找玄楉，而是顏景陌找她。
「景陌，我把玄楉帶來了。」方露對正搖著折扇眯眼微笑的顏景陌說道，「你找她究竟是何事？」
「這事…我還真是不能相告與夫人，畢竟君子一言，我可不能言而無信了。」說著顏景陌瞟了眼屋外，「玄楉，你去看看洛敏兒留在這里的那些東西。」
「是。」玄楉點頭，卻完全不似是個丫環，但兩人皆不計較。
果然，玄楉在屋里坐了不多時顏景陌便來了。
「怎樣？可有少了什麼？」顏景陌看了那些物件一眼，又看著玄楉。
玄楉笑了笑道︰「景陌公子今日可還成功？」
這回顏景陌便悠悠然地走了過來，說道︰「那你可猜到結果了？」
「結果如何于我都無所謂，只是景陌公子莫要忘了答應玄楉的事便好。」玄楉漫不經心地拿著一件首飾玩弄起來。
「你這丫頭，倒是與凌雪有幾分相似。」顏景陌擺起折扇，「都這般機靈，就不知你是不是也像他那般是個不輕饒人的角色。」
玄楉怔了怔，又笑道︰「玄楉怎敢與祭璃公子想比，不過是有些小聰明罷了。平日也就在小姐面前鬧著玩會兒，這次也算是我自娛自樂。」說著便看向顏景陌，「景陌公子這次既是高興了，也該回去了吧？待會兒方夫人來了可不好。」玄楉不禁笑起來。
顏景陌知道玄楉這是故意所為，眯眼看著她，問道︰「你這竟與凌雪是一模一樣的。」說著他湊近了些，輕聲說︰「你可是知道了什麼？」
玄楉嘆了嘆氣，說道︰「玄楉哪能知道什麼，不過是見方夫人用心用情，景陌公子依舊游蕩不羈有些感嘆罷了。」
「你這小丫頭，你則可是以下犯上。」顏景陌說著，卻更似玩笑。
玄楉也為放在心上，只道︰「這以下犯上可是景陌公子教給玄楉的，」玄楉放下手中玩弄的首飾，看了看屋外，正色道︰「玄楉不說笑了，景陌公子，你看這天也快黑了。玄楉在這兒守著，祭璃公子與小姐的喜宴你總得趕過去吧？」
顏景陌往外面看了看，天色確是不早了，看著玄楉說了句︰「這次本公子就不與你爭，你若是來了我們這園子，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小丫環。」說完便走了出去。
37.
「你一直在這里？」玄楉依舊在屋子里，看著窗邊的一個黑影問道。
「恩。」那黑影走近了，在桌邊坐下來，開始為自己斟茶。
玄楉看著她的動作，想起以前自己總用師傅留下的那對白玉杯斟茶喝水，這般也不知洛敏兒將之藏到哪兒了。
「青涯。」
「什麼事？」青涯坐在桌邊，看向玄楉。
「我想知道，這個角色的經歷。」
青涯依舊看著玄楉，然後揮了揮手，點亮了一盞燭燈。玄楉沒有抬頭，等著青涯的回答。
「也是應該告訴你的。」青涯放下杯子，走近了些，拿起那些首飾擺弄起來。「你不喜歡這些東西對吧？」
玄楉抬頭看了看青涯，輕輕搖了搖頭。
「用這個吧。」青涯遞給玄楉一支簪子，那是一根骨簪，雖不及玉簪的貴重，卻也是簡單不凡的。
玄楉並不拒絕，她接過簪子，拿在手中看了看。便解開了發髻，整理好長發似之前一般用簪子固定好。
青涯看著玄楉笑了笑說︰「還是這樣看著舒服。」
「我拿了你家主子的簪子，可別惹她生氣了。」
青涯搖搖頭道︰「不會的，這些東西每一件入得了她的眼，到時還不是都得發的發，送的送。」青涯又拿了一樣出來，「這些東西雖是好看，實質卻沒什麼大用處。」
「看來你家主子也是個清雅淡然之人。」玄楉言語愈發平靜，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青涯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這些市井之物她還看不上，並不像你們所想的這般。想要爭得的她還是會不顧一切都會去爭得。」
「那你家主子倒是比洛敏兒那貴氣還勝三分。」接著玄楉嘆了嘆氣，又說︰「罷了，還是告訴我，我在他們記憶中的模樣吧。免得以後惹出什麼事非來。」
「恩。」青涯點點頭，繼續道︰「你是洛敏兒最疼愛的丫環，素來情如姐妹。」
「這我也是早就知道了，不過是沒想到你主子還這般厚愛我，玄楉真是受寵若驚。」玄楉笑著說，卻不似嘲諷，只是一番玩笑之感。
青涯瞟了瞟玄楉，接著說︰「你原本是個孤兒，小姐見你可憐便收留你做丫環。此後跟隨著她，聰明伶俐，很受小姐喜歡。」
玄楉听著搖頭︰「你這說與不說區別倒是不大，只要到時他們有人說起那些細節來你能在一旁解圍就是。」
「你放心，主子和方露都會在，就是你與蘭兒一起她也不會多說什麼。就是真覺得不對勁，我也有辦法讓她忘了。」
說著外面響起禮花聲，屋內的暗淡也被一陣接一陣的煙花照亮。
玄楉看了看窗外，端起茶杯道︰「沒想到他也會弄這些東西來。」
「你倒是蠻了解那祭璃公子的。」青涯笑笑說，「不過這些是主子喜歡的，玄楉姑娘看了可莫要傷心才是。」
玄楉很淡然地笑了，說道︰「煙花易冷，人事易分，我何必為此傷心？」
「這話說出來，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愛著那祭璃公子了。」
玄楉不再作答，只是走到外邊看著絢爛的煙花。
「玄楉。」方露走來，牽了玄楉的手，淡笑地看著她。「對不起。」
玄楉搖搖頭，只說︰「你定有自己的緣由，我不想去追究。」玄楉繼續看著升空的煙花，小時候她也曾看到過一次，是師傅帶著她下山去看的。那日街上熱鬧得很，應是個重要的節日。因為擔心走丟，玄楉牽著師傅的手牽的很緊，而對周圍的事物倒不怎麼感興趣。
那時候師傅也感到玄楉的恐懼，于是抱起玄楉走在人群中。為了不引人注意，他的銀色長發暫時的換做了黑發。面容仍是沒變，依舊是那樣的好看。當時玄楉也覺得煙花綻放時十分驚艷，師傅卻在她耳邊青年道︰「煙花易冷，人事易分。」于是這次之後，即便師傅偶爾問道玄楉要不要去街市上看看，玄楉也不願再去。對于煙花，也並不喜愛。
「露姐姐，玄楉有一事想問你。」
方露看著玄楉，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你可是真心愛著景陌的？還是出于一份嫁與他之後的責任感呢？」
方露搖搖頭說︰「我早已經分不清了，只想珍惜。」
「你懷疑景陌對我動情嗎？」。
「對不起。」
玄楉依然微笑著，她說︰「我想景陌這般自由之人，定是不想為這些事物所拘束。正因為你是他明媒正娶，才更難受。景陌對凌雪很好，所以也對玄楉很好，不過如此罷了。」
方露低下頭來，認真說道︰「景陌確是對凌雪很好，他一直都是如此，凌雪那麼愛你，而且你與凌雪也這般相似，景陌對你好也是應該。都怨我，若不是一時這樣想不清楚，也不會害你落得這般下場。當時我听景陌說要與你一起去隱蘭山，我就什麼都顧不來了…可是冷靜下來，我強留對他也是無益。」
「不遲，玄楉既然沒躲過這麼一劫，定是有因有果的。」
煙花依舊綻放，須臾冷卻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