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是西北的一個小州,近幾年來風調雨順,靈州的人們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城內雖然不如霧州、渠州繁華,但絕對熱鬧,再加上江湖上流傳的練霜劍出現,途經靈州到平涼的江湖人士也越來越多,街上三五人群里就不難發現一兩個帶著武器之人。
太白樓是靈州算是有名氣的酒樓,酒樓里釀的醉太白在當地更是出了名,連附近霧州、吉縣的人都經常會慕名而來叫上幾個小菜,暢飲一番醉太白,再趁著日幕踩著浮虛的腳步坐上馬車離去。
梅環兒此時就坐在這家有名的酒樓里,一邊等菜上,一邊打量著這酒樓的裝潢和來往的人群。她此刻的心情很悠閑,雖然與紀存之、小娟走散了但相信他們很快會找過來,即便沒找過來也沒有關系,一個人仗劍走江湖也是一件極瀟灑的事情。
很快小二將酒樓的招牌菜玉釵出雞、蟹黃鮮菇、燈燒羊腿端了上來,梅環兒一聞到這香味食指大動。從清晨到下午還未曾進過食,早上在霧州買的糕點被一個老丐搶去,騎馬追著追著就到靈州城,結果老丐剛進了靈州城,就躥出一個衣衫比老丐還要破爛的乞丐,神色愴惶地對老丐說了句什麼,老丐就跟著他走了。
老丐走時還不忘回身對梅環兒道︰「今天有急事,等閑了再跟你玩。」說完就人影無足蹤,梅環兒幾乎懷疑他是不是遁地走了。
傻眼了好一會兒,梅環兒才隱隱約約明白過來,那老丐是故意引自己追他。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難道真的就是為了逗自己玩玩嗎?梅環兒有些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梅環兒也不打算去想了,先填飽了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本來打算完成填飽肚子這件極單純的事情,可是後來事情卻變質了,而且變得非常嚴重,嚴重到幾乎喪命。
「你沒听到人家姑娘說不會喝酒嗎?怎麼听不見一樣」梅環兒微微揚起下巴,指責一群五大粗的男子道。
「爺讓她喝酒那是看得起她,一個賣唱的還在這跟爺裝高雅,你小子多管什麼閑事,活得不耐煩了嗎?」一個虎背熊腰長著蒜頭鼻的男子站起來不耐煩道。
「人家賣唱已經夠可憐了,你個大男人還欺負她,不覺得太過份嗎?」梅環兒無畏懼地向前一步站在那滿臉驚惶,眼中含淚卻又不敢落下來的少女面前。
「我一個大男人,你不是男人嗎,看你那娘娘腔腔的樣子,就知道是個孬種。」蒜頭鼻打量了梅環兒一眼,嘲笑了起來。
「小子,識相的走開,也不看看咱是誰。」一目露凶光的男子站起來道。
「哦,你們是誰?」梅環兒轉動著大眼楮一臉好奇地問。
問完後,又想起江湖中的人打交道都是有規距的,于是又雙手抱拳微微欠身,一臉認真地說︰「請問閣下高姓大名,師承何處?」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是從哪里跑出來的,攪了老子的雅興還在裝模作樣。」
桌上其他三人都大笑了起來。
「難道錯了嗎?」梅環兒輕輕地嘀咕道。
「小子听清楚了,我們是威振四海的青河幫,這位是我們在大名頂頂的青沙舵舵主洪桎,洪舵主。」旁邊一男子很狗腿地豎起大拇指。
「久仰,久仰。」梅環兒很江湖很地道地拱拱手,當然青河幫,青沙舵,洪桎這些名號對她來講概念完全是個零,是堆狗屎。
「哪涼快,哪呆去,別掃了爺雅興,如果你不是個小子,看你這娘娘腔的長相倒也是個美人,還能陪爺喝幾杯。」蒜頭鼻洪桎看梅環兒對自己態度還算恭敬,便不打算計較了。
洪桎對梅環兒說完,便向前兩步把躲在她身後賣唱的少女拖了出來。「來來來,不會喝爺教你喝,爺不愛听曲,就愛喝酒。哈哈哈,給老子喝!」洪桎鉗住少女的腰,使她動彈不得,再又拿起酒杯往少女口中灌。
那少女掙月兌不了,被嗆得眼淚直流。
少女旁邊一個滿臉滄桑的婦人,拉著洪桎的衣袖哀求道︰「好漢、大爺求您放過我女兒吧,她真的不會喝酒,我們也是沒辦法了才出來賣唱的,求您別為難我們了。」
「死老太婆滾一邊去,別攪了我們洪舵主的雅興。」桌旁一男子手肘一擋,婦人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哈哈哈,繼續喝。」洪桎更是興奮起來。
「豈有此理!」梅環兒氣得怒目圓睜,她把摔倒在地的老婦人扶了起來,從腰間抽出一條軟鞭,抽上洪桎。
洪桎來不及防,松開少女,側身閃過去,但還左肩膀還是被重重地落了一鞭。
「還愣著干什麼,把這個娘娘腔給我殺了。」洪桎大怒,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柄大刀朝梅環兒砍了過來。
另外三個這才回過神來,掀翻酒桌,紛紛拔出配刀。
酒樓里其他客人見有廝殺,一個個沒命似地往外跑,連賣唱的母女也趁著混亂跑了出去。跑得剩下一個藍衣青年,仍神態悠閑地飲酒,對于酒樓里發生的事恍若未聞未見。
梅環兒一邊交架一邊尋找突破口,她的軟鞭雖然揮得眼花繚亂,卻沒有內功的根底,真正實戰起來殺傷力並不大,所以在面對青沙舵四人嚴密的攻勢只有招架的份。
眼間越來越逼至酒樓牆邊。
「啊」梅環兒痛呼一聲。
洪桎狠狠地一刀劈下來,雖即時躲開了,仍被另外一名男子的刀背撞到肩膀,一陣鑽心的痛,使她忍不住叫了起來。
四人見她受傷,精神大振,就這點花拳繡腿功夫還學別人打抱不平,簡直是送死。
洪桎見梅環兒已退到牆角無路可走時,心中一喜,高高舉起大刀朝她劈了下來。
梅環兒一陣哆嗦,「想不到我梅環兒壯志未酬,就要喪命在這幾個人渣手里,實在是太可悲了。」
拼最後一口力氣揮鞭而上,「死就死吧,誰怕誰。」
哪知,洪桎的大刀並沒有劈過來,他的刀被暗器打中刀身,這暗器的力道十分地強大,振得他幾乎握不住刀,連手臂都隱隱有些發麻。
他心中大驚,是什麼人,使了什麼厲害的武器。回頭環顧酒樓內,就看到一名藍衣青年正在悠閑地喝酒,案上還有幾碟小菜,一盤花生米。
洪桎正驚疑時,低頭又看到腳下那粒裂成兩瓣的花生米,明白過來,原來這花生米就是那厲害的暗器。
另外三人可沒注意這些,刀法猛勁地朝梅環兒攻過去。
洪桎只見藍衣青年一揮手,三人就同時被那花生米打中刀身,振得連那握刀的虎口幾乎要裂開來。
「又來一個管閑事的小子。」洪桎又驚又怒對其他三人道。
梅環兒見四人停手,心中大喜,又見四人怒目而視酒樓那名藍衣青年,心下明白,原來是他出手相助了。
她精神一振,一腳蹬在旁邊的桌上,飛身到櫃台,落在藍衣青年身邊的凳子上。
「大哥,他們欺負我。」梅環兒拉著藍衣青年的衣袖委屈道。
沒辦法了,先冒認個親人,保住小命要緊。
藍衣青年似充耳不聞一般,依舊悠閑地喝酒,神情淡漠。
梅環兒看他那沒有任可表情的臉,心中不由地暗自焦急。
「原來這倆小子是一伙的。」
「那就都殺了,干淨。」
四人揮舞著大刀砍過去。
事情又一次偏離了他們設想的軌道,還未近身,就被藍衣青年從桌上的筷筒里抽出兩雙筷子,不知用什麼手法分別點中了他們的穴道,如同施了定身法一般,動彈不得,滿臉不相信地盯著藍衣青年。
可是青年依舊淡淡地喝著酒,似乎一切未曾發生過。
他的武功到底到了什麼境界?
梅環兒見他們四個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高興得從凳子上跳起來。
「哈,你們四個敗類,栽在我大哥手里了吧。」梅環兒走近四人的身邊開始指指點點。
「你們清河幫算什麼狗屁,你知道我們是什麼幫嗎?我們是我們是至尊幫!」梅環兒在空中打了個響指,一字一句道︰「至尊幫,就是天下所有幫派的至尊,比你們厲害去了。」
梅環兒越說越得意,「喏,這就是我們至尊幫的幫主,我是二幫主。」梅環兒得意地揚揚下巴,簡直驕傲到天上去了。
當然如果眼神能殺死人的話,梅環兒不僅上不了天,還會被那八只幾乎眥出血的眼楮刺得遍體鱗傷,血流成河。
「小二,結帳。」藍衣青年兀自出聲,聲音極是清冷,像從寒冰地底傳來,讓人不禁打哆索。
梅環兒本來還想多炫幾句的,結果被這聲音給鎮了下來。
「這就是真正的大俠吧,光聲音就能讓人膽怯。」梅環兒偏頭看著藍衣青年心中暗暗想著。
藍衣青年拿起放在桌上的長劍,站了起來。
梅環兒見他身長如玉,氣度高華,除了神情冷清外,全身上下散發一種令人賞心悅目的舒適感。
梅環兒眼珠在眼眶里打了幾個轉,心想著︰要真有個這樣的大哥多好啊,又養眼,武功又好,還很孤傲。
在未發生太白樓事件之前,梅環兒認為一個人闖江湖是一件瀟灑快意的事情,但經過與青沙舵幾人實戰而幾乎命喪刀下後,梅環兒深刻地認識到,闖江湖也是要揀棵大樹來傍才安全,若不然闖著闖著把小命給闖沒了,那就太不劃算了。
于是,就在眼珠兒打轉的功夫,梅環兒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跟這位武功高強又養眼的大哥一起闖江湖。
闖江湖嘛,跟誰不是跟,是吧。
那店小二與掌櫃見打斗風波停了下來,才敢慢慢地探出頭來,又听得那廂有人叫結帳,掌櫃推了推小二,小二便雙腿發顫地站起來,壯著膽走了過去。
「客、客官,一共是八錢銀子。」小二結結巴巴地說著,還好幾次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那藍衣少年右手拿出一綻約一兩的紋銀放到桌上後徑自走了出去。
「大哥,等等我。」梅環兒朝被定住的四人吐了吐舌頭跟著跑了出去。
「大哥,你救了小弟,怎麼又不理睬小弟呢?」梅環兒涎著臉跟在藍衣青年後面。
藍衣青年仍是冷冷的表情,似乎梅環兒在與另外一人說話。
他走向馬廄,牽出一匹混身暗紅的馬,蹬了上去,朝靈州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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