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蒹葭 第十二章皇上的壽辰(二)

作者 ︰

皇上壽辰是件大事。

每逢此時,舉國共慶,朝臣獻禮。卞安城在此間,多半的時日里都是瑰寶屢現,奇珍成堆。

私下講,皇上已臨垂暮,身有不適實屬正常。民間早已謠傳朝廷易主,雖說不可亂議國是,人人心里也有些小計量。皇上對皇長孫青眼有加,保不住已經留下了後話。

壽辰必然要過,為免人心惶惶,忽生動亂,皇上還要要精神矍碩的出現在子民面前。這樣想想,我似乎明白了這一系的事件,出于如何的情勢。由此可推,李漣更是前途迷離。不過天機閣如果真如傳說中,與皇宮大內有牽涉,那他反倒有了月兌身機會。

再說這定安王爺,父皇大壽,妾室獻舞,雖說此舉不違常情,卻有些失大體。諸皇子爭先顯示自己為君之才的時候,關聯紅粉之事,總會不得重看。小王爺也是聰明人,應當不會愚鈍至此,如此一來,只叫人猜不出他心內,打的什麼算盤。

娘應了這差事,定也是思量過的。興許多慮的,只是我而已。

方才娘要我共演一出「雙鳳朝歌「,實為不能。我攏共沒有幾兩根底,豈不是要獻丑。況且事關重大,可不是兒戲。

但娘話里藏話,「只一試,看妹妹的腰肢,興許是練過的。「我揣度著,這意思是寧三姑娘之前,是跳舞的,我若是真是她,總會有些記憶。

那日醉酒,隱約記得確實也轉了幾圈。姿態美不美,就不得而知了。不知劍離有沒有被我嚇到,待回去,眾人也把我的醉態忘記,不妨到時問他一問。

我猶豫片晌,便被娘熱切的推進內室換衣。

「姐姐,我確不曾學過舞伎。「我如實告訴她。

「今日得機會,便試試吧,妹妹以前舞藝驚艷,或許能憶起些片段呢。「

我听她這樣說,低頭想想,也罷,反正有人指點,動作幾下而已。即使拙劣些,也無人看到。

娘給我換了件同款的衣飾,僅顏色稍異,她是雀藍,我是翡綠。

「今日我二人不跳朝歌。「娘笑著說道。

我此刻正抻抻衣袖,拽拽裙角,新奇盡顯,听罷抬頭回道︰「那姐姐要教我什麼呢?「

「采蓮謠。「

我听著像是歌謠的樣子,與這身衣服一比對,頗有違和之感。

打理妥貼了出去,姑娘們都看著我笑,卻是沒有惡意。娘挽著我上了台子,立穩了。正糾結于手腳怎麼放,娘揮手止了琴瑟。看著她一邊開了喉清唱,一邊走過來,面上笑著,宛若初春暖融的清澗。

「盼渠開,盼風暖

盼得菡萏帶笑看

喚阿哥,喚阿姐

蓬船撐好可采蓮

著粉衣,提竹盞

蓮葉青青掩波瀾

小棹劃過清江岸」

听著輕快的歌聲,雖是簡單,卻深覺親切。隱隱的是種熟悉感,似乎有那麼個女子在腦海里,歡騰騰的唱。

「取露珠,勻香胭

花堆雲鬢映容顏

芙蓉羞對芙蓉面

蓮子多得心內苦

阿妹待哥何時還……」

在思量時,我不經意哼出這樣的曲段,與娘口中的那幾句似成一體。

況且唱著唱著竟也熟悉起來,在台上和娘隨意擺起了腰肢。

這似乎是南地的民謠。窈窕女子,縴衣素手,呼擁著左右采蓮,個個青女敕年紀,神態天真。待到安靜時刻,綠意盈眶,只盼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何時能日日相對,執手觀望這連天碧色,藕塘風光。

不知怎的,浮想間,我心內也起了漣漪。舉手投足,多了些綿長的情誼。左右相迎,欲進還退,折腰,反手,輕旋。果然,練武我不在行,這舞藝招式卻學的很快。

旁邊的鼓樂班子起了拍子,我只一心學著娘的步子,不知早已換了曲。

生澀的串了一路舞步下來,渾身是汗。剛歇了手腳,我在台上直呼口渴。

但聞此時臨空幾聲擊掌,尋聲望去,那殿門處立著的,正是定安小王。

只見他漸漸走近,那堪比女人粉敷的面上,滿是欣賞之色,眸內神采盡數膠著在娘身上,邊擊掌,邊稱「妙,妙」。

我暗地翻個白眼,如此直接的心思,也不曉遮攔。娘各樣風情,怎會許了你這浪蕩子。

「妾身見過王爺。」娘那廂彎腰福了福。我也換作肅然的面色行了禮,「見過王爺,王爺福壽安康。」

「起吧。」定安王示意我二人起身。「你二人方才跳的何舞?」

「回王爺,是妾身家鄉的小調。」這片刻,下人已取來軟椅,娘邊笑答著,邊上前服侍王爺如座。

定安王爺听罷點點頭,「果然听去新鮮。」

「王爺見笑了。」娘掌過下人遞來的茶盅,送到定安王面前。

「朝歌練得如何了。」定安王接過茶水,輕抿一口,偏頭向娘道。

「近日皆緊加練過,只是有些美中不足,可是要借妹妹芳姿一用。王爺看可否?」娘接過茶盅放在一旁。

那定安王爺此時才把目光掃至我身上,滿是驚訝,「她?」

「王爺方才也見到了,妹妹可是有天分。」

「事關大體,並非兒戲,你確定她可以勝任?」

「朝歌本是雙鳳呈祥之勢,一人之力略有單薄,二人身姿相配的又不好找,如今妹妹既有才華,假以時日定會艷驚四座。」娘正色道。

定安王爺听言,又正經把我瞧上一瞧。「看不出,你還真是有點本事,當你只是胡鬧呢。那可要勞煩你。」

我忙上前作謙卑狀,「無邊不敢稱勞煩。也請王爺,姐姐三思。」

「娘既然開口,自然無需三思,你好好準備便是。此番恰好也是應了皇兄與我共同心意,改日我知會他一聲。」定安王爺說罷,起身要離開,「今日還有事務,不擾各位心緒,多用心罷。」

送王爺至殿門外,眼見的走遠了,我回轉去尋方才的茶水。茶還溫熱,定安小王那抿了口的杯子,立在茶盤里,動都未動。

我向下人討過杯子,借著那壺茶,飲了一通。那下人許我茶具時略猶豫下,想來這是王爺特享的物件。看那套茶盅,色清徐如水,不染瑕疵,薄似蛋殼,應當是異域之地引來。冕月國雖盛,瓷器卻是不爭顏色,燒制風格粗曠,少見這種細膩胎釉。

听師傅講,他曾遇過一位奇人,稱名為張勝之,閑號「一壺散人」,據說是日日一壺酒,既可裹月復度日。那散人雲游各處時到過一大國,國土可與冕月比肩,其國內,人人豐足,匠工活細,所出的寶石,器具,皆秀美非凡。國內一鎮,出瓷薄如翼,釉或白或青,不是玉石勝過玉石的華彩。此國傳曰天朝。

而後冕月國內雲游者帶回的器具,因舶來之宜,價錢居高不下,且多為達官貴人所斂。那麼定安王爺,手里有各樣名貴物玩也不足為奇。在皇上眼皮下揮霍,是會招惹是非的,定安小王至今尚無大過,多半和他的財力有關。所謂財大氣粗,就是這般模樣。比起靖安王爺的內斂,定安小王靈活的經商技巧,倒是讓我想起了慕容家的傳統。

等我杵在那里想了這麼多,茶都涼了。娘向這喚著出殿,說已到用飯的時辰。一路相攜,偏殿不遠處,就是一出院落,越過幾叢花架,通向正堂,娘說是自個的居處。看看四周,倒不張揚,如同民間院落的格調。

「要在姐姐這用飯?」我疑惑的問道。

「王爺近日繁忙,常不在府內,各眷室都是自行自便。」

我听言,不由感嘆這王府養活那麼多嬌貴人兒,銀兩花銷如水啊。話說回來,怎的不見那些美人相互來往呢。自來後,除見了娘,也未見定安小王身邊有其他佳人相伴,莫不真是新人換舊人,獨寵一位了?

隨她進了房內,發覺布置也樸素,色調清淨,人說喜好由心境生,看來這位姐姐心內淡泊的很好。同來的丫鬟擺好桌凳,而後都退出去備菜。

我見此時四下無人,同娘低語道︰「姐姐,為何要我練舞,還要去皇上壽辰呢?」

「姑娘,有些人,你須得識得。」娘握過我手,「天機閣此次任務,來自于皇宮。姑娘現在心存顧慮尚可等候,如逢危機,我等行事,即便姑娘不曾憶起,也可知大概。不至對姑娘不敬。」

「況且,姑娘身上的毒,根源復雜,與皇室大有牽扯。」說到這,娘面上顯憂慮之色,「這毒來的奇怪,素日可全然無事,脈相也無異常,發作之時卻不可預測,也不好解。」

我心內咯 一下,頭次听人細說,自己體內這毒,竟然厲害到這份上。李漣不是神醫麼?他看過也不可解?我竟悲催如此麼?

娘見我面色有異,忙又說道︰「姑娘也莫擔心,並不是無藥可解,只是需要時日。」說罷又顯愧色,「屬下無能。」

我此時心頭正涼,擺手勸她,「無干無干,反正現下是活蹦亂跳的。又不是你的過錯。」

越是想著自己不知何時就會歿了,越是沒胃口。飯菜依次擺放上桌,拾筷入手,卻不知擺放哪里。

娘是有分寸之人,透給我這些,多半是怕我多心,再生些罅細。此刻見我神色恍惚,頗是歉疚。

我見狀,忙正正神色,坐好,提筷戳戳盤里雞肉。定安王府雖有佳肴美食,打來到,還真沒品出過味道。如今即使有毒未解,也沒必要跟肚月復過不去。

這麼想著,慢慢就開悟了,如今身邊能人雲集,哪用擔憂。有吃有喝便是好事。

如此這般,飯菜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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