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仍舊幽靜。
說著話,二人的衣服都已經干透。陰暗暗的地界,不知要待多久,二人打算四處探下出路,一並尋些可裹月復的食物,還存有一絲僥幸,忸草,是否存在于這里。
方才的言辭,似乎沒有掀起波瀾的樣子,寧清也大大方方的與李漣同行。對于她來說,這感覺更像是火燼的余溫,略有些竊喜和溫馨,更多是落寞。
李漣也是面色如常,更讓她篤信,自己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仿若痴人說夢,可笑,又渺小。
但是那又怎麼樣?自己的直性子,憋不住三句話,說出來,就了了樁心事,今後不懷念想就是。
阿彌陀佛,放空,放空,把糾結都暫擱置,腦內只想一件事,如何離開這里?
前面草生的濃密,路沒有半條,也沒個瓜果花樹,要怎麼應付肚月復空空的時辰。
「這時節,哪來的可食之果。」寧清自言自語,眼還不停的的掃過各處。李漣就在前方不遠處。
忸草,忸草,長什麼樣子呢,花花的葉子,同雜草一樣的大小。咦,這個,極像是,那模樣啊。
這個,這個,也像是啊。會有那麼多?
「公子,你來看看這是不是忸草啊。」
李漣聞聲而至。
果然是,並且滿滿一片都是。
所謂機緣,這就是機緣。寧清心內狂笑。雖然這崖底,沒有藏什麼奇珍異寶,也沒有武功秘籍,但是有求之不得的藥草。
只待回到世間。
眼前這喜悅,掩蓋了先前的,不妥帖感。
看著李漣細心的將藥草連根取出,用罩衫收納好。滿滿一束。寧清也依樣畫瓢,抱了大捧。
心滿意足的收了藥材。又圍著周遭看了一圈,得出個結果,這是山間天然形成的角落,出去須得攀至半個崖處。
不是易事。
二人商議後,決定候等片刻,如果還不見那倆隨從來,就自行嘗試。
話說,那二人,都是官官挑選出的,個個身手矯健非凡,這等事宜,不在話下才對。
「公子,先歇息下吧。天機閣內的人,辦事皆穩妥,來人幫忙,總是好些。」寧清想著就笑起來,「也不怕告訴公子,我那總閣主姐姐,實在是個奇人。這火匣子,就是她身上早先帶來的。她從何處來,我們都搞不清,不過,她老人家言行,學識,卻是怪的很。」
「閣內隨從,幫手,都是她遣我們照如此方法練出來的︰整日泥里爬,水里游,山上竄的,動輒列隊。我們也學的些自救之方,倒也是見成效。先前我是怕水的,她押著學了鳧水,又編了口訣,學會水中如何救人,等等都是聞所未聞,卻是讓人信服。」
「公子真不考慮入我閣內?」寧清半真半假的問李漣。只換他淺笑。
像是為了證明寧清的言談不是吹噓,杳杳的從上方,傳來呼喚之聲。
「主子∼」
「閣主∼」
寧清無語,這喚聲,真夠深情。朝李漣一笑,隨後抬頭尋覓,看到對面,山壁石岩上,兩人懸著繩索在半高處。
寧清思忖片刻,跑去原來的火邊,火還在燃,拿些潮濕的樹葉蓋住。瞬起濃煙。那二人瞅到信號,便不再喊。
那位置下,是水潭另一側短短岸伢。只沿山底石縫生出些野樹,視野清楚。
寧清二人扯了衣襟捆好忸草,置于背上。
而後跑去那方位,同上頭兩人招呼。
有天機閣特制的繩索,二人捋著,攀上去,加上上頭有使力的一方。雖是費些力氣,卻也是不多久就見了山間白日。
又是幾番折騰後,終于下山,回到車馬前。幾人已是狼狽不堪。
至此,忸草算是完滿尋到。
一班人馬精疲力盡的回返。
幾日後,青州各處,毒瘴得以治愈。寧三姑娘甚是慰藉。
李漣公子的腿傷,因勞累,養了半月余。其間,三姑娘,照顧的無微不至,雖有別扭,但多是坦坦蕩蕩。
即是無緣,莫要強求麼。
倒是那位李公子,對這個整日晃悠的女子,和煦許多。偶爾也會關注下三姑娘的起居飲食。
那日回來時,李漣回了居里,又開始以那副青女敕模樣示人。對此寧清頗是不解,「公子,你這副模樣,不易讓人信的過啊。臉太青澀,醫術值得懷疑啊。」
對此,李漣思考半日,點頭稱是。這相貌又不便更改,從此,就每日加點胡子。日久天長,竟是成了八字撇胡。
寧清每日瞧見,都是忍不住笑得肚子疼。常對官官說,你說啊,這李漣一副絕美五官,眉眼看去聰慧,多情的很,怎麼就性子如此綿柔,還有些憨實呢。
真是枉費老天賜他那容顏啊,可惜了的。太可惜。
不過這樣,倒也討喜的緊。不招搖,不禍害人間,人心又善良。
真是個不錯的,男子,即便只遠遠看著。也很好。
又是一日花紅柳綠天。飯莊閣間。
「姑娘,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安穩解開此次情結。」官官由衷感嘆。
「怎的,這樣不好嗎。」寧清頑皮的眨著眼。
「一般女子,若是心慕卻不得,定是愁苦難言,早已沉淪。」
「是麼,官官姐,你有沒有喜歡過誰?」寧清似有所思的望著遠處的人群,熙熙攘攘。
「算是,有吧。」她也是個傷情的人呢,不然此時,面上為何有些淡淡淒楚。
「官官姐,怪我勾起你心事。」寧清本是無意,見她面上情態不對,有些自責。從未問過官官姐的過去,情事,因她從不提起。
「無妨,早已不記得了。」官官笑得燦若桃李。
寧清再次確定她無事,才放心說道︰「官官姐,那日墜崖,我心內只有一個念頭,只要他無事,便是好的呀。他是個好人,應該周全的度過一生。即是不喜歡我,為何強求。只要他安然過他的日子,我也沒什麼貪念了。」
「你這樣想,著實難得。」官官有些詫異。情竇初開,又屢次受挫,本該哭哭啼啼的年紀,三姑娘真是看的通透。
「姐姐,雖然一切無事,我也是嘻哈哈的過來,可是心內的翻覆是止不住的。」寧清低頭看著眼前杯子,「怎麼會不怕,不難過。墜崖時也會心慌害怕,自己就真的死去了嗎,還有好多留戀,僥幸獲生,心內是無限慶幸的,那麼萬一,還有下次的危難呢?如何能時時得老天關照?所以,一定要將自己沒說出口的話,講出來。即便只換來個謝謝,也是甘心。難過也是甘心的。」
「我不願在面上顯出心內所想,因為那只會讓周邊人覺得,壓抑。焦急的更加煩心,難過的更添痛意。」
「我期望能讓自己不成為別人的負擔。每日只是讓人看到我的笑意。」
官官眼底有些濕。「閣主,真是個懂事的姑娘。」
「你瞧你瞧,我們把飯菜都放涼了。」寧清嬌嗔,「快吃快吃,官官姐給我夾那個。」
「你呀,」官官無奈的笑笑。
「對了,姐姐,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寧清邊吃著,邊說道。
「辦妥了,只待姑娘去趟卞安。」
「恩,好,不日我便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