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滂沱大雨已經過去,帶著一份雨後淡淡的沁心,海岸邊散發出一陣陣泥土草木的清香,遠處的海天遙遙無邊,海水清澈碧透,海風和煦怡人,涼涼的,有些猛,有些清爽。
臨時準備出的房間,從昨晚深夜至今房門一直是緊閉的。
隔過殘破的玻璃窗望去,只是幾扇屏風遮擋的嚴嚴實實。
鳳遠東在隔壁的房間等了一夜,天稍微有點亮時就守在門外了。
此刻已經上午,雨也停了,天也亮透,他彈出煙頭,不禁又向屋里望了望。
「現在都沒動靜,是不是昨晚爬牆跑了……」阮文泰悠閑的,輕輕倚著身子靠在牆邊,手中拿著一本周刊,隨意的翻了翻,隨意的自念道「歐洲船運大亨袁伯恩……小女兒,叛逆十月,離家出走,五個月音信全無……」
他皺了皺眉,合刊咒罵說「他媽的,繞嘴……」
這種八卦周刊的八卦消息都不知道從哪挖出來的。
袁伯恩是歐洲的船運巨子,一個十分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表面是個正當的船運商人,實際一直有傳他靠倒賣軍火起家,也是歐洲最大的軍火中介商之一。他的夫人娘家勢力很大,所以袁伯恩有個私生女,卻一直不敢相認,直到幾年前的一次意外空難,他夫人和一雙兒女不幸去世,至此才將這個外界一直謠傳的私生女從孤兒院接回家中供養視若掌上明珠。
而這個小女兒熙熙,卻似乎並不買她老爸的帳,十分的叛逆經常翹家出走,一跑就是幾個月不見蹤影。她在十月出生,母親生出她後不久就去世了,被送到孤兒院時還沒有名字,所以就叫她十月……
遠東很快將周刊接了過去,隨意的翻了翻,然後合上雜志。
對他說「叫你的人回去歇會兒吧,白天我來盯。」
「你是雇主,你說了算。」他和他說了句京語,拍了拍他的肩就走了。
鳳遠東回身望進窗子,輕輕的推開了石屋的門。
來到屏風後,文龍安靜的躺在手術床上,呼吸平穩而沉靜,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經過處理,那一截斷刃被扔在異物盤里,雖然現在現場一片狼藉,像打過場仗似的,但總算雨後天晴……她不知何時守在床尾的磚地上睡著了。
遠東沒有叫醒她,轉身又離開了。
入夜之後,十月在簡易搭起的草棚里沖了個冷水澡,然後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已經連續十多個小時守在文龍身邊不眠不休的照顧他。他的情況時好時壞,熬過了幾番凶險,現在總算穩定一些了……
醫者父母心嘛,她也算可以松口氣了。
回身將門關上,借著月色來到桌邊斟了杯水,因為燈開關了幾次都沒反應。
如果不是看在病人的份上,她早就想辦法開溜逃走了,才不會待在這個鬼地方呢。她的翹家技術可是一流的,只要她想走沒人能攔得住,在袁家別墅里里外外這麼多人都盯不住她,何況是這里的區區十來個……
不過既然沒人傷害她,她躲在這里也挺隱蔽,最少不會馬上被捉回去。
但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她不喜歡在一個地方待很長時間……
十月正思索著,屋門突然被人推開。
她嚇了一跳,轉身驚望去,遠東仍舊是兩天前的那身裝扮,頭也沒洗,臉也沒刮,隱隱的須茬,狼狽的就像個街頭的流浪漢,始終沒有看她,一直來到床前,在床邊坐下,一直低著頭。
對她說「我很累,怎麼才能讓你愛上我。」
十月怔了一下,唇邊不禁抿出抹笑「如果你現在放了我,或許能讓我感激你。」
他的冷金色望向她「這麼說沒商量了?」
她聳聳肩,端起紙杯「你恐怕還不如里面那個懂感情……」
「你是說龍哥?」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
冷金色始終盯著她「這些不重要,怎麼才能讓你幫我們。」
她帶著一絲叛逆,對他說「心甘情願的嗎,不可能……」
鳳遠東起身,站起來向她走了過去「或許我把你還給你父親,他能為我找來更好的大夫……對嗎,歐洲船運大亨的小明珠……」
十月不禁皺眉,避開他審視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拿出電話,威脅她「沒關系,只要撥個號碼就能知道了……」
「喂!」她叫住他,不想回去,她沒有爸爸,只有媽媽。她在孤兒院長大,那里才是她的家,她永遠不會也不願承認袁伯恩就是自己的父親,只好妥協道「你要我怎麼幫你……」
遠東唇邊牽出一絲笑「心甘情願嗎?」。
「是!」
她咬牙恨道,他開出條件「很簡單,幫我做次中間人,讓你父親信任我……」
十月望著他,和他的目光深深的相互對……
十四個月後。歐洲。貨櫃碼頭的倉庫里。
「砰……」一聲,夜色下傳出一聲槍響。
長桌對面一個純正的歐洲男人,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好,很好,殺了自己心愛女人的父親,你認為你們還能在一起嗎?」。
他身後同樣站著一個亞洲人,將他的話重復一遍告訴遠東。那個年輕男人很漂亮,黑發黑眼深深的顏色,一種神秘又致命的誘惑,左手帶著一只羊皮手套,對這一切始終視若無睹,好像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一樣。
歐洲人優雅的來到遠東跟前,等待他的回復。
鳳遠東說「不重要,這些與龍哥的命相比不值一提。」
歐洲人望向自己的養子,那個帶著一只皮制手套的漂亮孩子。這個養子翻譯給他听「gustave,兌現你的承諾吧。」
「哈哈哈……」歐洲人听後一陣大笑,又轉身望向遠東「非常好,冷血無情,又很有膽識,看來我的選擇沒有錯,合作愉快年輕人。既然我已經答應過你,只要你殺了袁伯恩,我就滿足你一個條件,現在開出你的條件吧。」
鳳遠東一直斂著金眸,至此抬起眼楮。
「我的條件,借你的命一用。」槍口對準歐洲人,突然扣動扳機。
那歐洲人錯愕不及,已經一槍倒在地上。奇怪是,雙方人馬卻依然平靜,包括那歐洲人的養子,還像剛才一樣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對眼前的發生的好像都是透明的。
直到鳳遠東開口「司徒彭飛,這就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他好像還沒斷氣。」
那漂亮的年輕男子聳聳肩走了過來,他身後四五個自己人仍然待在遠處,還是剛才負手站在gustave身後的姿態,很顯然這個歐洲人的組織已經被他的養子侵蝕了,而袁伯恩這次帶來赴會的手下顯是鳳遠東安排的。
「無論他有沒有斷氣,他現在已經在你手里任你宰割,一次控制歐洲兩家最大的軍火中介商……彭飛,做人不要太貪心。」
鳳遠東走到桌前,自倒了一杯洋酒,那個漂亮的年輕人倚身靠上桌邊,不甚贊同的說「不過,人都是貪心的,我總覺得還不夠……」
遠東忍下一聲沒有說話。他又道「最好還能有些贈品。」
「說。」
遠東倒酒的手頓了一下。司徒彭飛開口道「新義岸。」
鳳遠東至此, 一下將酒瓶立回桌上,冷金色望向男人「我說過多少次,這是你們兄弟兩的事,不要和我說。」
「東哥,你知道我很歡迎你到歐洲來……」司徒彭飛頓了一聲,撩眼望去「但是他,我不歡迎。」
「他始終是你的親哥哥。」他將槍交還給他。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活著嗎?」。司徒彭飛跟在遠東身邊,走出了倉庫。
「我答應過你不告訴他,如果他知道的話,你認為他會不來找你嗎。如果他知道也不會到現在都覺得自己罪孽深重,背負著至親手足的血……這麼多年了,你已經把他玩的很慘了。」
「可我始終忘不了,當年新義岸是怎麼拋棄我的……他的性命似乎比我的重要的多……」他說這些時眼中已經看不到一點傷心,完全是貓捉老鼠的神色,神采奕奕的一抹皎潔。
遠東停下步伐「那不是他能選擇的,你不應該把積怨都推責到他身上。」
「可當年確實是他放開手,丟下我的。」
有一種不能容忍的背叛,就是被至親至愛至信的背叛,因為這哥哥曾經是他最親的,所以更不能容忍是他的背棄。遠東嘆了口氣「彭飛,不要再像個小孩子一樣這麼斤斤計較了,你對他做的,能不能像點大人該做的事。」
他告訴他「龍哥這些年已經覺得虧欠你很多了,在他眼中丟下你,比丟了自己的命更後悔……」
文龍這些年沒停的讓他找彭飛,終于幾年前他在歐洲巧遇彭飛,知道他已經成為歐洲大軍火中介商gustave的養子。而彭飛表示不願再回去,也不想再見到文龍了……遠東也沒辦法,索性將事情隱瞞了下來,一直到今天都是個秘密。
「就是這樣,我才一直不讓你告訴他我還活著,我喜歡看他痛苦。」
他狡猾的笑了笑,說的理所當然。鳳遠東懶得理他,真是跟小時候一個樣「你知道嗎阿飛,你很變態,你可以讓他繼續痛苦,繼續內疚,但你必須先救活他的命,人死了什麼痛苦都不存在了,你的樂趣同樣會消失。」
司徒彭飛唇邊牽出一抹笑「你開出的條件很誘人,不過我可不是傻瓜,他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系。」
遠東的金眸冷下一分「難道剛才的見面禮你不喜歡嗎,對你來說這可比匡文龍的命值錢多了,你既然已經收下了,就該給些回禮。」
「東哥,你還是一樣這麼能言善辯,我感覺有些力不從心,說不過你……」
「這很正常,因為你還是個孩子……」鳳遠東不屑一顧的說,不願意跟他東拉西扯,剛要開口卻又被他阻斷「知道,按照我們事先約定的,你幫我除掉袁伯恩和gustave,幫我背上這個罪名,我幫你找來一個符合他骨髓配對的小白鼠……」
「你還記得就好!人呢。」
「在香港……這里是機票和資料。」
司徒彭飛將一份文件交給他「這邊的事情我會料理,一路順風東哥,再來歐洲要小心點了……我不保證會不會派人追殺你……」
遠東忍下他的調侃「還有……」
「還有我記得,你們的開銷我負責。」
「別耍花樣彭飛。」
他用那份文件指他,停在車子前。彭飛替他打開車門,巴不得馬上將人送走,催促道「放心走吧,小時候你最疼我,我不會耍你的東哥。」
「最疼你的不是我……」
遠東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然後就上車離開,直接開去機場了。
其實最疼這個弟弟的應該是文龍,他還記得彭飛小時候幾乎是騎在文龍的肩膀上長大的,文龍那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扛著這個弟弟到處炫耀。當時弄的一幫小孩子都好羨慕,總覺得有個弟弟是件幸福的事,也都希望自己有個弟弟可以扛……其實不過是個弟弟,有什麼好羨慕的呢,不過小孩子都這樣,看著別人有的就喜歡,就會不自然的也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