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吟 三十一 暗涉內務初顯才 中秋之夜圓意難1

作者 ︰

岳承天暗道︰「為何不讓看,莫非里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淡然一笑︰「既然如此,在下便不為難朱先生。我將瓷罐放于此,待少門主回來您跟他說一聲,告辭。」

朱運忙笑道︰「好好,蕭公子慢走。」捂住賬本的手不敢放松,岳承天轉過頭,突然大叫一聲︰「少門主!」朱運聞言抬頭,岳承天猛一轉眼,迅捷取走賬本,朱運還未回神。

待岳承天手舉賬本站在一旁,朱運大驚失色︰「蕭公子,你……你這不是害老夫嗎。」

岳承天笑道︰「怎能說害呢,確是想幫你嘛,反正我已拿到,便看一看吧。」不由分說打開賬本。「唉。」朱運無可奈何,又是滿面驚惶,不時朝門外瞧去,怕有人進來瞧見,道︰「蕭公子,你看一眼便好,快給我吧,我朱運家有老小,若丟了此活計,你讓我……」

岳承天雙眉緊攢,面色漸沉。看畢,抬起頭,心中梗塞︰「朱先生,你所記錄的有很多地方不公啊。」

朱運忙過去將賬本拿回,緊抱懷中,嘆道︰「不公便不公吧,這是玉石門規矩,豈是我能更改。」回到書桌前,岳承天道︰「貧富貴賤未免太過明顯了吧,歐陽一刀一月月錢三百兩,沈紅顏一百兩,而水芙蓉才十兩,侍衛也是十兩,丫頭小廝竟只有三兩,如此不公之行,難怪賬本不願公諸于人。」甚是不平。

「哎喲,我的蕭公子呀。」朱運甚是慌張,忙道,「你想害死我啊,看了便看了吧,別聲張。」雙目慌亂,觀望門邊,話音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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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承天雖很氣憤,然見朱運如此模樣,卻是不忍對他發作,畢竟他不是主事者。語氣一軟,岔開話題︰「朱先生,您在玉石門呆了幾年了呀。」

「快十年了。」雖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然仍如實答道。

「您總理玉石門賬務、門規,文之一類全由您操作,工錢應該挺高吧。」

「什麼高啊。」提到此事,朱運微一嘆息,「每月十五兩,連那些主人家的零頭都不到。」

「不會吧。」岳承天驚道,「管家工錢會這麼低,看您這般辛苦,有時難免還得罪人,受盡冤枉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竟是這十兩銀子讓您付出了十年。」

朱運被說中心頭苦事,道︰「那又能如何,誰讓自己身為下人,玉石門鐵規,將尊卑、貴賤、男女分得極為清楚,不可逾越。」

岳承天似有所悟,點點頭,道︰「難怪歐陽一刀三百兩,水芙蓉竟才十兩,朱先生,您可否想過將這些不成文的規定改改呢。」

朱運大驚,抬頭看向岳承天︰「蕭公子,你,你未免恁大膽了點吧,想顛覆這些鐵規,老夫可沒那本事,只要每日做好分內之事不出差錯便萬事大吉,何敢有異想。」

岳承天笑道︰「朱先生,相信您也不服這些鐵規心中作怨,那何不趁此機會大肆改一番。」

朱運有所動,卻又害怕︰「蕭公子,你就別說了,可別推我入火坑啊。」面色極為難看。

「朱先生,此次少門主要你將門內開銷縮減一半,我倒有個主意。」岳承天雙手抱臂,淡然一笑。

朱運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然也不便言語,心內卻也想知曉。岳承天道︰「二公子歐陽一刀縮減到五十兩,沈紅顏縮減到二十五兩,丫頭小廝不變,除去少門主與門主,將所剩之人用度各減少二兩,此番算下來可比各減一半省事多了。」

「哎呀!」朱先生如遭針刺,忙站起身,「蕭公子,虧你想得出來,這二公子和大夫人可是最不能得罪的,你怎地偏向他們開刀,萬萬行不通啊。」不停擺手。

「有何行不通。」岳承天淡然自若,「平時門內外之事全由少門主處理,二公子無所事事,只是倚仗自己身份作威作福,在門內又是不愁吃穿,要這麼多銀兩豈非極大浪費。再說大夫人沈紅顏,既然二夫人十兩銀子便能度日,給她二十五兩綽綽有余。若你想將其他人用度減半,那才真正吃緊難以糊口。如果到時硬來,便會人心不安全門暴動。這種方案能達到同樣效果或許更好,為何還寧願得罪百人也不干擾兩人呢,再權貴之人,若無人捧無人撐也會掉下來,您說是吧。」

朱運似有所動,也覺有理,然又顧忌︰「可這兩人真得罪不起啊,我只是一小小管事,就在上月二公子還硬讓我給他支七百兩。少門主雖明察秋毫,知道了此事卻也未將他如何。二公子怨心極重,若知道他的月錢縮減是我所為,必會想著法兒整我,唉……」

岳承天也不又犯難,微一苦思,計上心頭,道︰「有了,朱先生,你便先按我說的做,然後……」便以手掩嘴耳語幾句,朱運听得愁雲漸散,不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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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運依岳承天之言,將改度計劃擬好,交與歐陽一劍審查,歐陽一劍細心看著不由點頭,瞅著朱運,道︰「才兩個時辰,你便能想出這份計劃,看來有所長進。」

朱運心下作喜,然不露聲色,道︰「少門主覺得如此行事可否。」

「當然。」歐陽一劍爽朗應道,「與其下屬怨聲四起,不如讓二弟與紅顏直接來尋我,方便易解,你是如何想到這個方案的。」以平常朱運軟弱性格,必不敢得罪歐陽一刀等人,不由犯疑。

「屬下想到那些丫頭小廝侍,月錢本就不夠,若再扣半,便難以度日,而二公子與大夫人並不需作何事,門內吃穿也不愁,若將他們的錢扣下來便可省大半,所以才斗膽擬出這份方案,主要是看少門主的意思。」額上仍有細汗,看著歐陽一劍。

歐陽一劍似信非信,直盯著他︰「你不怕那二公子?」

「怕。」朱運如實答道,「因此便請少門主幫忙,若您覺著不可行,直接將此方案廢掉;若可行,請稍門別說是屬下之意,便是對屬下的大恩了。」

歐陽一劍更為奇怪︰「難得有次你敢違逆那二公子,而請我當惡人,此計甚妙啊,這些真是你所想。」朱運一驚,忙道︰「確實是屬下所想。」

歐陽一劍將目光轉向賬本,右手稍一前推,踫觸熱瓷罐,問道︰「這是什麼?」

「哦,這是二夫人差人送來的銀耳蓮子湯。」朱運從容應道。

「芙蓉?」歐陽一劍略帶疑惑,「她差誰送來的。」

朱運一愣,忙答道︰「是一丫頭。」歐陽一劍疑心之重,觀察之微,然所問之言全被岳承天料中,心下稍稍舒氣,歐陽一劍未有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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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度計劃一實施,門人都無怨言,了解此刻玉石門正處危急時刻,月俸只減少二兩,心中自是臣服,更同心協力,要讓玉石門度過難關。然歐陽一刀與沈紅顏卻大為不甘,幾次三番找歐陽一劍理論訴苦,都被擋回。他們便又找歐陽正邪,歐陽正邪雖疼兒子,然門中事物更緊,歐陽一劍在實施計劃前向他陳以利害,他不能偏袒,便厲言將他們駁回,二人恨得直咬牙,真欲將造計劃者生吞活剝。岳承天後來還多次暗助朱運處理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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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易落,綠竹長青,偏狹池塘,錦鱗細石,直視無礙。倒影中有一白衣女正專心看書,目不窺園,已入忘我,時而點頭,時而痴笑。

歐陽一劍至她身後也未覺,便有戲弄之心,折了根枝葉輕戳她後頸,有幾次白衣女都是用手抓後脖,但並未回頭,仍如痴如醉,歐陽一劍不由莞爾,又繼續掇,意要讓她發現,白衣女往後撓,一下子抓到樹枝,猛一驚醒,慌忙回頭,是岳承天。

見是歐陽一劍,怒火中燒︰「歐陽一劍,你干嘛。」歐陽一劍順勢奪過她手中的書,書面是《黃帝內經》,有些不屑︰「看這種書也能讓你如此痴狂。」

岳承天一把搶回書,嘲諷一番︰「這是上古遺留的賢書,也只有我這種人才會痴狂,像你這種大忙人便懶得一顧了。」不理他,朝屋內走去,歐陽一劍跟上。

衣不死從屋內走出,笑道︰「近日少門主怎會有空來百草軒。」岳承天則坐在旁看書,故意不理歐陽一劍。歐陽一劍瞥了她一眼,笑道︰「這些日子確實冗務纏身,壓得人喘不過氣,如今清閑許多,便在此透透氣,衣老最近可好。」

「好好!」衣不死道,「只是有兩個丫頭在便不再清靜了。」

「若衣老嫌她們吵,晚輩可讓她們搬出去。」歐陽一劍道,看向岳承天,岳承天狠狠瞪了他一眼。

「哈哈——」衣不死手撫長髯,略微搖頭,「若真讓她們搬出去,恐怕老夫就有麻煩了。」

岳承天忍無可忍,將書一放,站起身︰「衣爺爺,您什麼意思嘛。」衣不死笑指她︰「看看,連說一下都不行,哪還敢動真的。」

岳承天不理他,憤憤坐下,拿起書本,歐陽一劍看了她一眼,笑道︰「晚輩此來還有一事,明天是中秋節,晚上城內有燈會,想請衣老游玩觀賞。」岳承天听得分明,偷看向二人。

衣不死笑道︰「老夫老了,這觀燈猜謎皆是你們年輕人的事,老夫就不摻和了。」

「如此,晚輩告辭。」正欲離開。「等等!」岳承天叫住他,快步至他身前,拿出一副笑臉,「明日中秋佳節,燈會一定很熱鬧吧。」

歐陽一劍面容嚴肅︰「哪又如何。」「呵呵,衣爺爺不去,我去嘛。」岳承天笑道。

「你還是安心讀聖賢書吧,就不必攪和那種熱鬧了。」欲要離去。「哎哎哎。」岳承天攔住他,「書雖要讀,但也要勞逸結合嘛。」笑臉不斷。

歐陽一劍心中竊笑不已,卻未表露︰「以你的性格只會惹事。」

「我保證不會,一定好好听話。」岳承天忙道。歐陽一劍未理她,側身離去。岳承天在後叫道︰「少門主,你沉默便是答應了啊。」衣不死見他們,搖頭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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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古往今來,多少千古名句流傳,皆是羈旅他鄉,望月思歸之情。

清月如璧,流輝滿地。岳承天來玉石門已近兩月,出嫁前一幕幕仍在眼前,思鄉即思人,可親人于她無半點留戀,唯有陣陣酸楚,桂魄初生,秋露微微;輕羅已薄,不及更衣。

衣不死道︰「古今同月一團圓,今時昔人空愁怨;秋風清露難解意,逐意無思隨意寒。」

岳承天眼仍觀明月,深吸一口氣道︰「思鄉思人何所戀,賢父慈母意絕緣;孤燈不明魂欲斷,可似伯奇與曾參。」

「相比伯奇曾參也太過嚴重吧。」衣不死道。

「伯奇掇蜂賢父逐,曾參殺人慈母疑。」岳承天道,「如今我遭父母遺棄,迫嫁于此,生死不由命,為何不能比伯奇曾參。」

「團圓之期竟讓你有怨恨之意。」衣不死略顯無奈,「老夫沒什麼可勸你,然血濃于水之情是任何人皆無法回避的。你有膽識順性而為,但不要留下終生遺憾。」鏗鏘有力,直撞擊岳承天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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