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色楚歌 第4章︰別致府規

作者 ︰

夏日的夜色,沁涼如水,忙碌的街道漸漸止了喧囂,浮躁的萬物慢慢歸于沉寂。

淡淡的月光,潑灑在莊重古樸的府邸上,照的府中樹影婆娑,斑駁重重。

漫天的繁星,似仙子隨意拋撒在墨壁上的碎晶石,時出時隱,時明時暗,偶爾綴著一簇耀眼的燦光,昭示著它無法磨滅的絢麗。

院中一點暗紅的燭光,在屋檐下隨風歡快的跳躍著,伴著絲絲琴音,勾出一抹魅影。

粉光若膩的尖尖十指,撩撥著蠶絲琴弦,起落間似幽澗滴泉空靈清冽,玲瓏剔透,或虛或實,欲有漸無,音色縴細,弱而不絕。

紫藤花下,綠藤葛旁,一襲艷紅錦衣,玄紋雲袖,依石幾而坐。

嬌媚少年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羽睫如濃染的春煙,微醺在月色中,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著琴弦,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里。

順著琴聲的指引,一個穿著婢女衣飾的清秀少女,踏著月色走了進來.

听到腳步聲進了院門,嬌媚少年止了琴音。

少年白如柔荑的素手,輕按在桐木長琴上,仰頭望向寂幕的夜空,神色淒迷,淡淡的問︰「蝶兒?」

少女在少年身後福了福身,應聲道︰「是,公子」

‘呵~’少年輕聲一笑,心中抑郁不忿,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聲音越發冷淡了幾分,「規矩學的如何?」

蝶兒听到那笑聲,雖然只是站在少年的背後,也能想到他那張笑起來,嫵媚動人的絕色面容中透著寒意。

略整理了下思緒,條理清晰,口齒伶俐的清聲回道︰「公主府的下人,不論婢女、侍從、侍衛、管事媽媽均要輪班去‘暮昇院’學習,每月還有成績考核,及格的暫留府中觀察,未及格者,分批送出府去。

听府里的老人講,規矩是公主定的,有時公主也會前來上課,抽查考核。

不同的身份學習的內容也不盡相同,有聰慧者會根據個人技術特長專職培訓,這叫……叫挖掘潛能。

凡是才能出眾,品德優良者會根據不同需要送到適合的崗位,這叫勞務輸出,資源合理分配。

凡是偷奸耍滑,不思上進,目的不純者,均被送到……」

說到這里,蝶兒說不下去了,具體會被送到誰的門里,就難說了。

少年听的發了怔,腦中不停的思索著,原來晉安的府邸要求這麼嚴格,連下人們都這般苛刻。

「被送到哪里?」少年听她不再說下去,以為是她害怕了。

蝶兒歪頭尋思了好一陣,才開口繼續說道︰「听說公主有了蘇公子後,就開始有人給公主送人。未及笄前倒還罷了,公主年幼,均被王妃擋了回去,自及笄後,送的人就多了起來。

有一年皇上中秋設宴,宴席上晉平長公主多飲了幾杯,有了醉意。隨後當著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送侍兒給公主,公主不肯接受,說‘本公主對風月之事欠些喜好’……」

听到這里,少年不禁倒吸了口氣,轉過身去緊盯著蝶兒,沒想到晉安竟如此膽大……

「然後呢?」少年听的來了興趣,媚笑著問。

「然後……皇上听了,不但不怪罪,反而大笑起來,當即幫晉安婉拒了長公主。

事後,長公主不服,只當是晉安面皮薄,宴會上人數眾多,晉安公主拉不下面子。

酒醒後想起這事,又派僕從將人送到了晉安公主府,公主當時也沒多說什麼就收下了。

听到信的人,上至皇親下至官員武將,多多少少都跟風送過人來。因听公主親口說不好男女風月之事,以為是喜百合之好,所以只要是美人,不分男女,都有人送……」

少年听的一頭黑線,原來晉安的日子也不容易啊!

本想有了蘇靖天人般的面首,可以弱水三千,獨取一瓢飲,偏有人不想她如願啊!

「繼續說!」少年命令道。

「是,公子」蝶兒舌忝了舌忝發干的唇,清清嗓子,繼續說道︰「至此以後,有人送來美人,公主一律照單全收。

也因此定下規矩,送來的人都必須在‘暮昇院’進行培訓學習。

學期根據個人資質長短不一,長期的自是成了公主的人,短期的,根據送人名單,交叉互送回給各皇親官員。

送回去時,還被訓了話,說是‘晉安公主府出去的人,再不濟也要會寫自己的名字,知書達理,才不枉來此一遭。’

‘噗嗤~’少年忍俊不禁笑出了聲,嘴角上揚,露出一排雪白的貝齒,眸中的笑意直達眼底。

這晉安倒是個妙人,別人存心羞辱她,她也不惱,定下這別致府規,來一招釜底抽薪,反而將這些人變廢為寶,將了那些人一軍,只怕知道此事的再不肯輕易熱臉去貼冷了吧。

少年忽然想到了自己,自己既沒送到外院,也沒被要求去培訓,這是何意?

「皇上之前可有送過人給公主?」

蝶兒努力的回憶了一陣,肯定的回道︰「這倒不曾听說,想必是沒有過的。」

蝶兒似乎看出了少年的心思,目光閃了閃,怯怯的勸道︰「公主親近的人,向來只蘇公子一人。

公主曾言,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當面首的,所以公子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少年心中冷笑,面上卻不表露出來,打算?你們不是早替我打算好了麼?

當下不願再與她多廢話,朝她攤開一只手,「拿來吧!」

「是,公子」蝶兒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白玉瓷瓶,放在了那只修長而優雅的素手上。

「下去吧~」少年略帶疲憊的嗓音中透著淡淡的不耐。

「是,公子」蝶兒應聲行禮,準備離開。

才走了幾步,終是沒忍住回了頭,「主子說請公子盡快,她怕按捺不住,親自來接人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跑掉了。直到出了院門,蝶兒才頓住腳步,回頭望了一眼月色下門匾上龍飛鳳舞的兩個金漆大字‘柳園’。

少年听到遠去的腳步聲,憤怒的將白玉小瓶緊緊攥在手心里,仿佛要將它捏碎,才能發泄心中的怒火。

冷靜了一陣,待心緒平穩了些,才拔去手中玉瓶瓶口的木塞,將瓶中的藥水倒在了草叢間,翠綠的藥汁很快就與黑色的花泥融為了一體。

少年抬頭望向遠方的‘楚園’,那里是晉安居住的地方。

隔著高高的府牆,只能看到院牆上暗青的琉璃瓦,盡管如此,他依然看的很專注。

手中細細的把玩著玉瓶,口中呢喃著︰「就按捺不住了麼?」

清風吹過紫藤花枝,花瓣摩挲中發出低低的沙沙聲,少年回過神來,將玉瓶揣入袖中,坐回了石幾旁。

「看夠了就出來吧!」少年撫模著長琴,勾指撥了幾下琴弦,試了試音,準備繼續彈奏。

「柳色,你在玩火。」付宏宇從樹後轉出來,單手按住了琴弦,面上憂色不掩,「你想燒死自己是麼?」

柳色抬頭望著他,神秘的笑了,眉角間媚波流轉,「那藥麼?我不就是最好的?」

付宏宇心中一驚,手下不覺的用了力,琴弦‘ ’的一聲,斷成幾節。

柳色渾不在意的拍開他的手,將琴一推。「晉安走了多少時日了?」

「半月有余,你……在意她?」付宏宇的目光緊緊鎖著柳色,似乎想把他的心一絲絲的剝開來,徹底看穿。

柳色怔望著付宏宇,臉上浮現出羞澀的紅暈,「宇,我喜歡她,因為她是良善之人。」

付宏宇身子一抖,震驚的看著柳色,面上神情變了幾變,心中百味雜陳。

好一回才嘆息著勸道︰「她……你要不起。」

柳色神往的憶起晉安離開府邸那日的情景。

見過晉安後的第二日一早,他就听到院中的婢女回話,說公主和蘇靖要出府去城郊外百里的西山狩獵。

心下好奇,匆匆洗漱過,就向府邸大門處跑去。

遠遠的,就看到晉安馬車停在門口,準備出行的物品都已經裝上了車。

蘇靖站在門邊,依舊一身似雪的白衣,挺秀俊逸,淡然從容的靜等著疾步前來的晉安。

他看到了蘇靖,蘇靖也看到了他。

不知蘇靖向晉安說了什麼,準備上車的晉安回頭望了過來。看到是他,遲疑了一下,向他招了招手。

他快步向晉安走去,晉安也向他走去。

還未等他開口,晉安先從袖籠中掏出了絲帕,一邊為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嗔怪︰「想送我也不用跑的這麼急,差丫鬟來說一聲,我等你就是了。你身子單薄不宜遠行,狩獵就不帶你去了,你在府中好好將養,嗯……最主要是多吃點。」

他呆怔在那里,任由晉安的帕子在臉上肆虐,听著她細細的叮囑,心中有一絲欣喜,一絲歡愉,還有一絲暖流,淌過心底最柔軟處。

晉安偏頭望著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大聲喚著蘇靖。

蘇靖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晉安,自晉安回頭看他時,就邁步向她們走了過來。

晉安讓蘇靖安排兩個身手好的侍衛近身保護他。

蘇靖听了,什麼也不說,就去安排了。

晉安這才放心下來,繼續叮囑他,「在府中自是不必說,但你若想出府走走,就帶上護衛,安全系數高些。我離開不是一日兩日,你照顧好自己。」

他懵怔的應了聲‘好’,晉安輕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要不起麼?沒試過怎麼知道……」柳色望著夜空喃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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