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蕪醉之兩生皇後 十二仙客容色新(5)

作者 ︰

梅花謝了,余下光禿禿的梅樹枯枝,映著還未完全消融的初春白雪,格外淒清。帶著清念在寧壽宮過著禁足般的日子,倒也清閑。只是清念呆不住,非要我帶她出去玩兒,我有心要翠荷帶她去,她卻不肯。我見她委屈的小模樣,心里委實難受。只得起身給她穿戴好,牽著她的手往御花園里來。

走著走著,竟然到了幻雪閣。幻雪閣是先帝賜予姑姑的,也是宮中一處極為雅致的所在,內中遍植梨樹,陽春三月,梨花初綻,桃羞李讓,燕妒鶯慚。微風吹過,瓣瓣潔白隨風輕舞,恍若飛雪,故名︰幻雪閣!

姑姑素愛梨花至純至白,時常安坐于梨樹下,或是品茗,或是撫琴,或是臨帖,偶然一抬眸,明媚了滿園春色,像是被貶謫的梨花仙。

只是‘梨’同‘離’,自她入宮那一刻,冥冥之中就已經注定她一生悲苦!

冊封為妃又如何?身居高位又如何?榮華富貴又如何?姑姑想要的不過是覓得一良人,與之白頭終老,不為名利所牽絆。

然而那個男人偏偏給不了,他的**,奼紫嫣紅,姑姑只是其中的一束空谷幽蘭,清新、幽靜、淡雅、月兌俗,卻被牡丹的雍容華貴、杜鵑的濃烈妖冶層層遮蓋,不見天日!

不遠處便是乾陽宮,金色的琉璃殿角在一樹枯枝後格外耀眼。清念要去找父皇,我便隨她去。元景一身明黃色寢衣,披著團龍褂,一手覆在手爐上,一手拿著書看,沈凌煙在矮榻另一頭侍立。九面瑞獸香爐孔里噴吐著龍涎香,琉璃窗外斜斜射入暖黃色光線,讓人有種微醺之感。

「父皇」,清念撒開我的手,小跑過去,手腳並用爬上床榻,雙臂圈在他的脖子上撒嬌。元景亦含笑放下折子,身子往里挪了挪,給她騰出地方來。我俯身行禮︰「奴婢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

「免禮吧」,元景並未看我,只是專注逗弄著懷中的孩童。沈凌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矮榻上的父女倆,上前道︰「皇上,既然長公主在這兒,那嬪妾想就先回去了,您前日讓嬪妾繡的香袋子,還差幾針,所以•••」

元景抬頭,看著她︰「也好,朕和長公主說會兒話,你便忙你的去。」

沈凌煙深施一禮︰「那嬪妾先告退了。」

元景點點頭,忽然又叫住她︰「各番邦的貢品已經交納,朕大致過目了下,除了些尋常珠寶香料,並無甚新奇物兒,有一對兒夜明珠倒不錯,就賞了你罷,余者你按著個人品級分發下去。」

沈凌煙忙曲膝謝恩︰「嬪妾多謝皇上賞賜!」

「去吧」,說完,元景不再看她。

一陣長裙窸窣聲,沈凌煙行至我處,看了我一眼,我會意,隨她出了乾陽宮。她徑自回了寧熙堂,我則慢悠悠往寧德宮去,忽然一雙棉靴映入眼簾,我抬起頭,是楊秋宜,遂俯身見禮︰「才人萬福!」

「快平身吧,宛初姑娘與本位總是這樣客氣!」她將一只手從獺兔抄手里抽出來,親手扶起我。楊秋宜畏寒,體質較弱,即便寒冬已過,仍然一身大毛斗篷,領口系得嚴嚴實實,狐裘圍脖一直高到下頷。

「宛初姑娘許久不曾出來走走了」

我笑笑︰「出來也無事可做,萬一染上風寒,還恐過給別人,所以還是不出來得好。」

楊秋宜輕輕一笑,接著往前走,忽然道︰「除夕那夜,貴妃娘娘也不知怎的,好端端召你去獻琴。」

我忙道︰「正是呢!奴婢從小愚鈍,又不通音律,倒不知貴妃娘娘听誰說奴婢擅長琴技,或者是將誰與奴婢記混也未可知!」

「不見得!」楊秋宜搖頭︰「貴妃娘娘多年來打理東宮與**未嘗有半點疏漏」,她輕咳一聲︰「不過說起琴來,本宮倒想起一件事,去年中秋時,皇上•••」

話音未落,一只蹴鞠球憑空飛過來。我微微一驚,輕呼小心,楊秋宜的宮女錦繡也挺身上前,擋在跟面。那球直直砸在她的左肩上,她又驚又痛,忍不住低吟一聲。

緊接著跑來兩個七八歲的孩子,一男一女,見了我們一行人,皆有些手足無措。若我所料不差,這便是長平侯之子女了。兩個孩子生得倒干淨,想必楊秋宜出入寧熙堂,他們也是認得的,也過來行禮問安︰「才人萬福!」

「都起來吧」,楊秋宜接過錦繡手中的小球,柔聲道︰「這是你們的球?」

兩人點點頭︰「是。」

「那還給你們,回去了代我問你們姑姑好」,楊秋宜將球交到他們手上,笑看著他們離開,嘆道︰「宮中人丁稀薄,多兩個孩子到底多些生氣,皇上也定是因此才將他們接來。」

我暗笑,若是嫌宮中人丁稀薄,也該接些宗室子弟來撫養。沈素節莫說封了侯,便是封了王,也仍是個外戚。把一個沒有任何皇室血脈的人來接到宮中撫養,還是頭次听說,元景對沈家及沈凌煙也算是別出心裁了。

楊秋宜向前兩步,又笑道︰「倒也不至于總是這樣冷清,眼下就有件喜事,宮中又要進新人了呢。」

我不解︰「喜事?新人?」

楊秋宜笑道︰「姑娘連日不出門,難怪不知道,下個月宣藏贊普徒谷渾便要帶著女兒入京朝覲了,禮部已經著手準備了。听說,連賜給徒谷渾的藏王金印都定制好了,屆時由皇上親自頒發給徒谷渾,也就表示他歸順大寧王朝了。」

徒谷渾歸順寧王朝,他的女兒便歸屬元景了。**添新人,果然是喜事,只是不知她由笑著的新人變為哭著的舊人需要多久。忽然想起方才楊秋宜所說去年中秋之事,卻被兩個孩子打斷。待要開口問明白,楊秋宜卻正向錦繡道︰「本位瞧你方才給砸得也不輕,回去擦點活血化瘀膏吧,本位前日配了些,效果還不錯」。

錦繡躬身謝過,跟著楊秋宜一同回了浣雲齋。我仍在原地思索,琴•••中秋夜,難不成與元景合奏那曲《春江花月夜》的那人就是沈凌煙?還有在梅林,我與元景親密的舉動•••

我恍然,捋順了事情的始末︰元景既看得出我與元懿皇後形容相近,沈凌煙自然也看得出,所以除夕夜,她叫我去獻琴,一來為了當眾羞辱我,二來也是為了試探我。

我搖頭笑笑,女人如花,尤其是宮中的女人,終其一生都在為同一個男人而綻放著,自己最美好的光陰,也放在那個男人身上,可結果呢?

穿過了萬春亭,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一陣陣冷風吹拂著褐色宮裝領口的一圈白色貂毛,癢癢的,我卻恍然不覺,因長期悉心養護而恢復了先前那般白女敕縴長的手指,慢慢劃過朱紅色的宮牆,第一次發現這個顏色,是如此的適合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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