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蕪醉之兩生皇後 掌上珊瑚憐不得(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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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泉微笑道︰「昭儀想是錯會了皇上之意,純裕太妃身為皇上養母,地位遠非順恪太妃可比,而皇上方才說到兩位太妃時,卻是順恪太妃在前,而純裕太妃在後,可見皇上並非要將這珊瑚樹拿去給兩位太妃。所以皇上定是見方才昭儀貴恙,不曾好生觀賞,故此將這珊瑚樹賜予昭儀。只是眾人在前,少不得加以掩飾。」

听他娓娓道來,不禁暗暗嘆服元景如此聰明絕頂,反應敏捷,即將東西給了我,又不使我在眾人面前大出風頭,惹人側目。年前為我嚴懲周才人與安淑儀之事已傳至前朝。而今日在場者又多是眾妃嬪母家之人,若直接給我,便是將我推至風口浪尖上。元景即便能護得我周全,也難免被人議論專寵侍妾,我亦會多了狐媚惑主的罵名。正因如此,元景在席上不曾與我交談!如此用心良苦,著實令人感嘆!一面又想到蕭染與我痴纏不清,此事又被沈凌煙知曉,以及日後可能出現的種種事端,不覺喜憂參半,心緒難解。

石泉見我怔愣著,輕聲提醒道︰「昭儀是想將這珊瑚樹放到哪呢?」

我回過神來,方才想起他幾個已經陪我在外面站了半晌,自己也覺得身上冰冷,忙引著他們進入殿中,令他們將那珊瑚樹放在寢殿紅木螺鈿雕漆幾上。碧芙見我忽然提早回來,又帶回件稀罕寶貝,又驚又喜,忙打發了賞錢。

「奴婢一早听御前服侍的人說廣陵王進貢一棵珊瑚樹,十分稀奇好看。這珊瑚樹是個吉祥物兒,卻是知者多得者少,可見皇上果真是把昭儀放在心上!」

我卸去裝飾,倚在羅漢床上,新染的蔻丹輕劃著手爐,並不理會她的笑語奉承,只淡淡問︰「明日去靈泉宮,要帶的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碧芙答道︰「都收拾妥當了,昭儀常用的衣物器具並長公主的衣物玩具都已裝好了。」

我默然不語,碧芙見我神色不好,也小心翼翼的服侍。過會兒清念竟也被送回來了,手里還提著莫軒給她的那盞蓮花燈,我忙拉過她︰「清念怎麼不在前面看熱鬧了,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困了,父皇就先讓人送我回來了」,她揉揉眼楮又道︰「父皇悄悄讓我告訴母妃,說他晚上會過來看母妃。」

「嗯•••那你也早些睡吧,明日還要陪母妃去靈泉宮呢」,大抵是因我明日要去靈泉宮,所以元景也有許多話囑咐。命人好生送清念回屋安歇,自己仍舊坐著等他。只是左等右等,總不見人影,碧芙見我神色疲憊,上前道︰「昭儀要不到床上躺會兒吧。」

我點點頭,換上寢衣躺在床上。珍珠羅帳子垂在地上,碧芙為了我好好休息,只點上兩盞燈,帳外一切在眼中似是籠上一層輕紗,盡顯朦朧旖旎。不禁想起靈泉宮那晚,我從深睡中轉醒,帳外多出的那個頎長硬挺的身影•••

清晨醒來時,床榻另一側冰冷,想來元景一夜未曾來過。起身盥洗完畢,坐在妝鏡台邊梳髻,想來想去,又見碧芙有些繃緊的神態,終于問道︰「皇上昨晚為何沒來?可是身子不適?」

碧芙見我面色不好,也猶豫半晌才低聲道︰「奴婢•••奴婢听說昨晚是薛美人侍駕•••」

我一听,不覺得又驚又怒︰「怎會是她?」若是別人到還罷了,偏偏如馨是沈凌煙的人,沈凌煙又剛剛得知我與蕭染之間的曖昧牽連,難不成沈凌煙想將我與蕭染之事通過如馨向元景吹枕頭風麼?

碧芙不明就里,只當我醋意發作以致惱怒,忙跪下道︰「昭儀請息怒,此事另有緣故,並非如昭儀所想。听石總管說昨晚皇上是準備來明儀殿的,只是途經德貞門時,忽然見薛美人跪在樹下祈禱,身上只穿著薄薄的褂子,凍得瑟瑟發抖,皇上才不得不給她幾分顏面,帶她回乾陽宮安歇。」

心突突亂跳,恍然憶起昨日宮宴上並不曾見到如馨的身影!她是愛出風頭之人,現今又春風得意,若非算計著其他,如此重大場合,她焉有不到之理?手中的琉璃梳子一下子拍到妝台上,又想起昨夜的寒風凜冽,怒道︰「御花園有那麼多樹她不選,巴巴的挑著明儀殿附近的樹去禱告!薛氏如此狐媚,為與本位爭寵竟連自己的身子也顧不得了!如此大費周章,莫不是想置本位于死地麼?」

碧芙甚少見我如此失態,如今又听我說出‘置于死地’之語來,不覺得又驚又疑,勸慰道︰「昭儀萬萬保重身子,美人所得寵愛尚不足昭儀萬一,昭儀有長公主依傍膝下,又得皇上寵愛,何來‘至昭儀于死地’一說呢?」

我听不進她的勸告,回身想再說什麼,但見珠簾後一個小小的人影,忙緩和了臉色,強擺出慈祥的微笑來道︰「清念?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怎麼不進來?快到母妃這兒來!」

清念已穿戴完畢躲在簾後,听我如此喚她,才走過來,嘟著小嘴︰「我來和母妃一起用早膳,母妃不是說用了早膳就帶我去靈泉宮的麼?母妃怎麼不高興了?」

「母妃適才是有些不開心,不過卻不是因著清念的緣故,反而一見了清念,母妃的心情便好多了。」

清念眨著眼楮,極其認真道︰「那母妃不開心是不是因為父皇啊?」

我忙道︰「當然不是,皇上如此厚愛母妃,母妃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惱呢?等母妃帶清念用了早膳,再去見父皇,然後便到靈泉宮去。」

「嗯」,清念輕快應了︰「那我幫母妃挑好看的首飾戴」,說著走到妝奩邊,挑來揀去,拿出一對兒鎏金穿花戲珠步搖︰「母妃戴這個,這個好看•••還有這個鐲子母妃戴著也好看•••」

帶清念用過早膳,便坐轎往乾陽宮來。進入暖閣時,元景與如馨也在用早膳。雖說是一同進膳,卻不似我與元景那般無拘無束同桌而食,而是在元景的桌案下搭上一張小機,恪守君臣之禮。

然而便是如此,如馨依然很高興,就連美人份例之內的燕窩也細嚼慢咽得有滋有味。她見我帶著清念進來,忙起身見禮。她一身簇新的桃紅色錦緞撒花襖,頭上幾只華麗的金釵珠釧,襯得她越發富麗嬌女敕。一夜寒風刮骨並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想是君恩于他來說已勝卻一切靈丹妙藥!

元景看著我,問道︰「可用了早膳了?若是沒用,就坐下一起用些吧」。

我溫和笑道︰「嬪妾來之前已經用過早膳了,只因眼下已過了上元佳節,嬪妾要到靈泉宮休養,所以特此來跟皇上辭行!」

「唔•••倒也不急,日前朕已命人將那頭打點妥當,橫豎天黑之前趕到那便是了」,他撂下手中的鎏銀雕花羹匙,如馨立刻殷勤奉上一盞清茶,又捧上漱盂、巾帕等物。元景漱口畢,拿巾帕擦擦嘴角,令人撤去膳桌,便往泥金九龍入雲屏風前寶座上坐下,又賜我與如馨也坐了。

元景倚在寶座上,問我道︰「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我微笑頷首︰「前日便已收拾妥當了,都放在車上。」

元景淡淡笑著點頭︰「嗯,便是落下什麼也無妨,朕一有時間便會去看你們,若是缺什麼短什麼,便打發個人來回朕,朕去時就會給你們帶去」,他忽然看到一直乖巧站在我身邊的清念,似乎才意識到清念此次見他,並不似往日那般親密,遂抬手招呼她︰「清念,怎麼不到父皇這兒來?」

清念看了他兩眼,覺出我在後面輕輕推著她,方不情願的走到他身邊,卻是板起小臉,看也不看他一眼。元景仍舊溫和笑著︰「怎麼見到父皇也不高興了?還是有誰惹到你了?嗯?」

清念不屑道︰「我不喜歡跟言行不一的人說話!」

我不由一愣,早上那番話定是教她全听了去,再看看如馨,她恍若未聞,想是並不知曉元景昨日承諾到我殿中相聚之事。待要細聲說說清念,元景已經搶先開口道︰「盡胡說!」說著將她抱到腿上︰「朕是你父皇,不是什麼這個人那個人的?」言罷,又覺出自己語氣生冷,少不得又溫言軟語哄著她。

如馨見父女二人有些僵,便端起一碟新栗女乃糕給清念,柔聲笑道︰「這是御膳房新做的點心,是以牛乳和面,女乃香濃郁,口感松軟,還熱著呢,公主也嘗一塊?」

不料清念一扭頭,撅嘴道︰「我才不吃妖精給的東西!」

此言一出,三人俱是一驚,如馨的滿面笑容頓時凍結住,櫻唇上逐漸褪去血色,面上青一陣白一陣。想不到清念小小年紀,竟也會如此厭惡一個人,究其原因,也是因為將元景視作我的專屬,才會如此。心下雖感動,只是年幼之時便如此愛憎分明終不是好事,遂也細聲呵斥道︰「清念怎可如此無禮?」

元景卻只是淡淡一笑,道︰「這孩子,都讓朕和昭儀給寵壞了,不見怪吧。」

如馨勉強一笑︰「公主年幼,童言無忌,嬪妾怎會見怪」,說著,如馨又起身施禮道︰「姐姐將要去靈泉宮調養身體,想必皇上也有很多話要囑咐姐姐,嬪妾想就先告退了。」

元景點點頭︰「也好,你先去吧」,他看著如馨緩步退出,又抱過清念︰「人都走了,快告訴父皇,為什麼不高興?」

清念撅嘴道︰「父皇只喜歡她,都不喜歡我和母妃!」

「又胡說!」元景整理著她的衣領,溫聲道︰「父皇怎會不喜歡你?你可是父皇的掌上明珠!」說著自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串核桃大小的鏤空象牙球,我略看了下,大約得有十來個,首尾系著金鈴鐺,清念一看便十分喜歡。元景將東西掛到她頸上︰「你看,父皇給你留著好東西呢,還說父皇不疼你!」

清念模著那一顆顆光滑潔白的象牙球,這才逐漸高興起來,元景也放下他︰「乖,先到車上去等著,父皇也還有些話要跟母妃說」,清念也樂呵呵的拿著剛得的寶貝出去了,元景方拉過我坐到腿上︰「臉色不太好,定是昨兒因為等朕,所以睡晚了吧?」

「倒也不全是,近來年節事多,勞心勞神也是有的」,昨晚多半也是因為沈凌煙之事而煩心,如今見元景面色如常,心下稍安。

元景雙臂環住我︰「雖不全是,也有十之八九吧?」

佯怒推他一把︰「哪有三郎這樣欺負人的?說好去看嬪妾又不去也就罷了,如今還只管這樣取笑嬪妾!」

「不高興了?」

我輕輕搖頭︰「並沒有!」

「嗯?」元景玩味的看著我︰「怎的今日如此大度?當真讓朕刮目相看!」

我將面頰貼在他前襟上,柔聲道︰「並非嬪妾大度,而是因為嬪妾相信,三郎雖陪在別人身旁,心也仍是在嬪妾這里,這樣,嬪妾就心滿意足了!」

元景亦攬住我︰「你如此信任朕,朕也很欣慰!」

我彎了下唇角︰「三郎與我年少結發,雖中道分離,卻蒙上天護佑而得以破鏡重圓。嬪妾之心事過往,也難以向三郎言明!只是夫婦之間,信字為上,就如同嬪妾相信三郎即便身在別處,心也仍在嬪妾這里一樣,嬪妾希望三郎也一樣相信嬪妾,無論看到什麼,听到什麼,都不要被表象所蒙蔽!」

「怎麼好端端的說這些。」

我笑笑,帶著些虛軟︰「嬪妾要去靈泉宮,與三郎分離,心中不舍,只覺得有很多話,卻無從開口,一時竟有些語無倫次了,三郎莫要笑話嬪妾!」

「你也不必想太多,朕一得空,就必然會去看你的!」

我嗤的一笑︰「三郎說得倒輕巧,只是宮里亂花迷人眼,怕是嬪妾前腳一走,三郎就不知投向哪個溫柔鄉里去了!」

「便是忘了你,不是還有清念在麼?」元景笑著刮刮我的鼻尖︰「才說你大度,你這醋勁兒就上來了,當真是禁不得夸!」

我看了眼天色︰「那嬪妾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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