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怪物的瞬間，除了吃驚，卻還有些眼熟。
環狀的身體全是鱗片，乍一看以為是蛇，卻有無數只蜈蚣一樣的腳。
立在水面上的部分粗略估計也有三米多。黑色的頭低下來，分不清哪里是眼楮哪里是嘴。
在哪見過來著？
無法思考太多，看那怪物擺出的姿勢，似在醞釀情緒，準備一擊必中。
小花迅速從懷里掏出雙節棍，裝備離得太遠，跑過去拿槍肯定來不及，但這棍子就算是鋼化的，打在它身上，也不可能致命。
不等他出手，黑眼鏡已躍至身旁，舉槍點射，只用了0.1秒。
想不到那怪物雖然看著巨大笨重，卻反應機敏，頭部一扭，只听鐺的一聲，子彈打在前爪上。
這條蜈蚣鱗片的堅硬程度不輸子彈！
听到那近乎鐵器間的踫撞聲，我不禁駭然。
轟！
黑眼鏡的舉動顯然激怒了它，聳立的身體撲下來，勁風帶起松樹上的雪花紛飛，模糊了視線。
我被掀起的水牆澆了個透心涼，回身去找背包，已沖出去很遠。
那邊小花和黑眼鏡均已躍起，依樹而動，左右躲避著蜈蚣的「橫掃千軍」。
黑眼鏡擎住一根樹枝翻騰180度後又是一槍，無奈那家伙卻把頭藏到千足之中，憑他倆人高高在上的角度根本打不到腦袋。
「吳邪，打他眼楮！」黑眼鏡沖我喊道。
我翻出包里的glock18，舉槍就位……
靠，你是整我呢嗎？烏漆麻黑的一團在我眼前上下甩動，哪個才是眼楮？
「吭！」蜈蚣發出一聲怪叫向我撲來，我顧不得判斷眼鼻，扣下扳機。
射擊選擇桿此時處在全自動模式，沖鋒槍的威力盡顯無余，連續幾聲震響，蜈蚣躲閃不及崔然中彈。
「吭！」它仰頭長嘯，噴濺的血染紅了湖面。
「吳邪，你只打中了一只眼楮，再給它一下，大家小心點，千萬別沾到湖水！」
哇，現在這怪物就像個失控的水管，我站在地上倒是能夠保持些距離，可小花在空中與它纏斗，稍有不慎就會跌落湖中。
「雨臣，你的武器根本傷不了它，快下去幫吳邪吧，上面我一人就行。」黑眼鏡躲開蜈蚣瘋狂擺動的爪子跳到另一棵樹上，之前站立過的地方，枝杈已被削去大半。
「你告訴我哪里是它眼楮。」小花不為所動，隨手掰下露出尖刺的樹枝。
「你不能靠近它！太危險！身子只要失了平衡連還手余地都沒了。」
「沒有標志物，你讓吳邪怎麼打？要麼我去引開它注意，你一槍搞定。」
「你待在這，我去對付他。」黑眼鏡一把奪過小花的棍子竄上最高的樹頂沖我喊道︰「吳邪，這蜈蚣是復眼生物，把創傷擴大半米才可以，等我把棍子弄進它主桿視神經你就集中火力打這一點！」
小花緊跟而至，不給黑眼鏡反應的機會，抽棍翻身，「說的好听，你有那好身手嗎？敢搶我的東西，等會再跟你算賬！一起上！」言罷，直奔蜈蚣頭上飛去。
***
原本正在甩頭的怪物突然矮，迅速沒進水里，然而小花已經躍出，收勢不及，眼看人就要跳進湖中。
黑眼鏡一個魚躍從樹上沖下，單手拉住小花奮力向前一送，兩人一個落在我身旁，一個跌進湖心。
我扶穩小花再看湖面，碧波無垠，連蜈蚣的血跡都瞬間消失了，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瞎子！」我跑到岸邊喊著，天哪，我居然都不知道他叫什麼，他剛才說不要沾到湖水，現在整個人都掉進去了，會有什麼後果？
，水柱再次噴起，蜈蚣立出水面，而它的顎足上，顯然夾著一個物體。
「瞎子！」我看出被那怪物鉗住的，正是黑眼鏡。
他的身體被蜈蚣前面的幾對步足抱得很緊，雖然在掙扎，動作卻越來越遲緩。
那是中毒的表現！
小花抄過我手中的槍，抬起胳膊。
「哎，距離這麼近，你不怕打到瞎子嗎？」。連我這看的人都緊張得快要窒息，小花面對一個不固定且有阻礙的目標，要打它哪里？
「擴大半米會全瞎，要是照一個創口打，肯定致命吧。」小花檢查了下彈匣，調整角度再次舉槍。
砰砰砰砰——
「吭！」怪物的叫聲明顯變了腔調，像是臨死前的哀嚎。
「給我做掩護。」小花把槍塞到我懷里，腳尖點地跳上松樹跑到正對黑眼鏡的上方。
此時那蜈蚣不再亂舞，卻仍舊抱著自己的獵物，死也不放手。
奇怪的是，小花沒再跟進，只是低頭看著兩者慢慢沉下，拳頭越攥越緊，就在我要出聲喊他時，仿佛終于下定決心，抻長棍子縱身落到蜈蚣觸須旁。
「小花。」我才要過去卻被他喝止，「吳邪，我不是那種絕情到忘恩負義的人，我不能看他因我而死，但我不知道接下去會有什麼變故，你機靈點，如果情形不對趕緊跑，如果張起靈十年前能救你，現在也可以，別犯傻，听見沒！」
「你他娘說什麼鬼話呢，不是都沒事了嗎，怎麼跟交待後事似的！」我驚詫莫名。
小花眼神掃了下周圍，我這才發現怪物是死在湖中，四面全是水，就算救了人要想返回岸邊，不踫到湖水是不可能的。
該死的，黑眼鏡此時已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踫了湖水會怎樣，怪不得剛才小花猶豫不前。
「要死一起死，就算你尸變我也不會向你開槍的，你趕緊回來吧！」我扔掉槍又往前跨了一步。
「靠，你就不能說點吉利話嘛！」小花被我搞得哭笑不得，眼見水已到了腳腕，忙撬開蟲爪，架起黑眼鏡。
將棍子拋給我，小花拽著他鳧進水中。
拜托，待會這倆人上來時，可一定還是人的腿啊！
我心里七上八下，眼前浮動的人影總是和那蜈蚣重疊在一起，神經越繃越緊。
「哎，幫我一把！」小花冷不丁一句冒出，我趕緊伸過手去。
「你想死啊，拿棍子！」小花搖搖頭，回身托起黑眼鏡，一只腳蹬上石沿。
「哦。」我把棍子一端遞給他，兩人合力將黑眼鏡抬出水。
「得想辦法給他解毒，他的體溫正在下降，還要讓他暖起來。」
解毒倒是不成問題，黑眼鏡包里帶了生理鹽水，靜脈輸入即可，可我包里的火折子被水浸了，根本點不起火。
原本艷陽高照的天氣，此刻卻突然陰沉下來，陣風吹過，涼意入心。
「先把帳篷搭起來，把他濕衣服月兌了，晾晾干。」我提議道。
「從現在開始，吳邪，你至少要跟我保持兩米的距離，以防萬一。」小花月兌下登山服開始支帳篷。
「不用那麼夸張吧，你看你倆現在什麼事都沒有，要不這樣，我去找點干樹枝鑽木取火！」
「隨你。」小花連拖帶拽把黑眼鏡弄進了帳篷。
啊？這前後一秒的的差距怎麼那麼大？
我因小花冷漠的語氣愣了半晌。
又有陣風吹過，我打個哆嗦，唉，我身上也全是水，還是盡快生火取暖吧。
我把三人的裝備集中到一起，掀起帳布，只見小花已經把外衣月兌了，維剩襯衫，「小花，那我去找柴火了，槍留給你，小心點。」
「嗯。」小花沒有抬頭，伸手在解黑眼鏡的登山服。
怎麼那麼怪？
我退出帳子，從包里抽出黑金古刀。
小哥，非常時期，還請多包涵，我知道你家寶貝用來砍柴是有些那個，可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莫怪，莫怪……
持刀拜了拜，我確定了下方向，沿湖走去。
***
怎麼伐樹，我完全沒有經驗，卻沒想到黑金古刀真不是蓋的，刀刃踫到枝椏的剎那，樹倒根斷。
這麼鋒利！慶幸沒用手模過刀身，否則……
我拖著輕松砍成條狀的樹干，心滿意足返回帳篷。
「小花，瞎子咋樣了？人醒了嗎？」。我將木材圍成一圈，翻開自己的背包，我記得帶了一個打火機，要不鑽木得鑽到哪年啊。
……
帳篷里寂靜無聲。
睡著了？
也難怪，從天一亮就出發，好不容易停下休息卻又遭遇一場惡戰，餓累交加，人困馬乏在所難免。
我打個哈欠，終于找到了打火機，開始燒火做飯。
「嗯——」突然間，帳篷里傳來一串不正常的聲音。
做噩夢了？那種好似申吟的聲音斷斷續續。
我本不想打擾他倆休息，可听著又著實難受，還是忍不住打開帳布。
一副可怕的畫面沖進視野。
小花和黑眼鏡全赤果上身，小花趴在他身上，似在嗅著什麼，當路過有傷口的地方，他居然伸出舌頭舌忝了下去。
「小花，你在干嘛！」我猛地推開他，沒想到他千嬌百媚沖我一笑，嘴里卻發出一聲，「吭」。
跟剛才那蜈蚣精的叫聲一模一樣。
「小、小花！」我一下坐倒在地，他，他不是尸化了，而是妖化了！
那，那黑眼鏡？
我看向另一邊，只見黑眼鏡慢慢坐起來，嘴角上揚，墨鏡遮去大部分表情，但卻覺得他笑得詭異非常。
「瞎，瞎子，小花，你們，還認識我嗎？」。我問了個巨蠢無比的問題，腦中空白一片，不知是該逃跑還是等著看他倆接下去的反應。
呼，帳布被風吹落，空間暗下，兩人成了兩個黑影，復又交纏到一起。
媽呀！
我的腿抖得厲害，嗓子一陣陣發緊想吐。
「如果情形不對趕緊跑，如果張起靈十年前能救你，現在也可以……」小花的話突然撞進腦海。
我扯開帳布連滾帶爬跑出去。
眼前的景物將我震驚在原地。
天不知何時黑了下來，樹木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嘯聲，湖水無風起浪，似乎有東西隨時會破面而出。
「張、張起靈，救命。」我居然無力喊出太大聲音，顫抖的名字湮沒在呼哨聲中。
還沒等我再次呼喊，身體被一股沖勁直接按在地上，掙扎地扭頭一看，小花正笑著露出一排尖牙。
「小花，你清醒點！」我咬咬牙一挺身，將他甩了開去，在他跌倒的方向，黑金古刀反射出光芒。
不，不行，我不想傷害他！